by Drdesu
2025-10-22 02:13
时间，在那对视的瞬间静滞，却又在下一秒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撕碎。
一道炽热的能量光束擦着遥的肩膀掠过，在她身后的合金墙壁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熔洞。她下意识地侧身闪避，那双翠绿的眼眸被迫从束的身上移开，转向了正端着枪械，试图锁定她的自律人形。
「掩护！」
心澄的声音在战术频道中响起，两名特战队员立刻从侧方扫射压制，逼退了那个人形。
但遥没有立刻撤退。她握紧了手中的「悠星」，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个三层楼高的平台上跃下。
「白羽！」
小队队长的吼声穿透了爆炸的轰鸣，强行将她拉回了现实。
「敌方增援正在赶来！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遥的身体僵了一瞬。她再次看向下方，看向那个同样握着空之心，浑身是伤却依旧站立着的黑发少年。
束也在看着她。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但在他身后，老黄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学姐！」
心澄的声音这次更加急促。一枚榴弹在她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爆炸，冲击波险些将遥掀翻。
遥咬紧了牙关，强行将目光从束的身上撕开。她转身，跟上了正在快速撤退的小队。
但她握着「悠星」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另一边。
「小子，别发呆了！」
老黄粗暴地拽了一把束的肩膀，将他从那种近乎失神的状态中唤醒。
「你的小情人在这里，我们知道。但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束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老黄，又看了一眼遥消失的方向，脑海中飞速运转着。
遥在这里。
白枝的人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们是来救他的。
「你们——」
束刚要开口，老黄就打断了他。
「我猜到了，那是白枝的救援队，对吧？」
老黄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真是麻烦……不过也好。既然大家都是来这个鬼地方搞事的，那就一起走。反正教会的人不会管你是哪家的，见到就杀。」
他转头对身后的队员们喊道：
「往C-4区走！那里有个废弃的交汇大厅，地形开阔，适合会合！」
——
白枝小队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中快速撤退。心澄一边跑一边盯着战术终端上的地图，同时还在分析着刚才获取的情报。
「无人机确认，下方出现的是欧若拉的武装人员，至少五人。他们正在向C-4区移动。」
「……有束吗？」
遥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心澄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有。热源特征符合。他和欧若拉的人在一起。」
遥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速度。
「C-4区是什么地方？」
「一个废弃的货物交汇大厅。」
小队队长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地形开阔，有多个出入口，但也容易被包围。如果欧若拉选择那里作为会合点……」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里既是一个适合会合的地方，也是一个适合谈判——或者说，摊牌的地方。
「我们去。」
遥的语气不容置疑。
队长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全员注意，前往C-4区。保持警戒，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
C-4区的废弃交汇大厅，是一个三层楼高，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空旷空间。
天花板上悬挂着早已失效的巨大起重机，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废弃的金属货箱和破损的运输轨道。墙壁上，数个通道口如同黑洞般向外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这里的照明系统已经部分失效，只有零星的几盏应急灯还在闪烁，将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昏暗而诡异的光影之中。
欧若拉的队伍率先抵达。
老黄让手下的人迅速占据了大厅一侧的有利位置，将几个大型货箱推倒作为掩体。他自己则站在最前方，警惕地盯着另外几个通道口。
束被安排在队伍的后方。他靠在一个货箱上，剧烈地喘息着，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
但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他们来时相反的通道口。
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先是一道狭长的探照灯光束扫过，然后，是全副武装的白枝特战队员鱼贯而出，迅速在大厅的另一侧散开，同样占据了有利地形。
他们的枪口，对准了欧若拉所在的方向。
而在他们的保护圈中央，那个银发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遥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人群后方那个靠在货箱上的少年。
束也看到了她。
两人的视线，隔着约莫三十米的距离，再次交汇。
遥迈开脚步，想要向前走去。
「学姐。」
心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冲动。」
遥停下了脚步，她转头默默地看向心澄，那双翠绿的眼眸中，是什么都无法阻挡的决意。
「他就在那里。」
「我知道。」
心澄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眼中出现了一丝近乎恳求的神色。。
「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必须先确认欧若拉的意图——他也不会离开你的，好吗？」
「……」
遥深吸一口气之后，定在了原地，和束的视线彼此交汇。
心澄看向对面。
老黄也在看着她们。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却变得异常锐利。
「哟，白枝的朋友们。」
老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面。」
「欧若拉的干部——黄。」
白枝小队的队长上前一步，声音冰冷。
「放下武器，交出我们的市民。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先前闯入商业舰的罪行。」
「哈！」
老黄发出一声嗤笑。
「市民？你们白枝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公益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束。
「这小子可是我们先找到的。而且，他已经同意跟我们走了，对吧，小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束。
束缓缓直起身体。他看着遥，又看了看老黄，沉默了片刻。
「我……」
他刚要开口，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袭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大喊道:
「都趴下！」
话音未落，大厅顶部的一个通风口突然炸裂。无数道如同黑色藤蔓般的触手，从破洞中疯狂涌出，向着大厅内的所有人抽打而来。
「轰——！」
爆炸声、枪声、怒吼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那些触手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几名反应稍慢的特战队员被瞬间击飞，重重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
「有埋伏！！」
欧若拉一名队员发出惊呼。
紧接着，从大厅四周的每一个通道口，都涌出了无数通体漆黑的人形机器人。它们的胸口都闪烁着同样的红色光芒。
「糟了！这里好像是净化者的大本营啊！」
老黄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是大规模围剿！他们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
「全员！」
白枝小队队长的吼声响起。
「找掩体！准备迎敌！」
但为时已晚。
那些机器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入，瞬间就将整个大厅填满。密集的能量光束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所有人都压制在各自的掩体后方，根本无法抬头。
更糟糕的是，在那些【净化者】的后方，还有数名穿着教会法袍的魔法使。他们开始构筑复杂的魔术式，准备进行更大规模的攻击。
「该死！」
心澄靠在一个货箱后，额头冷汗直流。
战术终端上的信号显示，他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而且敌人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这不是一场遭遇战。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全员散开！战术C2！」
小队队长的命令在枪声中几乎被淹没，但所有人都立刻执行。
白枝特战队员们以极快的速度各自占据了大厅左侧的有利位置。三人一组，交替掩护着将被击飞的队员带回后，将枪口对准了不同的通道口。
而在大厅的另一侧，欧若拉的队员们也在老黄的指挥下迅速散开。不同的是，他们的阵型更松散，更灵活，像是一群习惯了独自狩猎的野兽。
中间，是约莫二十米的空旷地带。
那片空地上，散落着被触手抽飞的队员留下的血迹，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遥半蹲在一个翻倒的金属货箱后，握着「悠星」的手紧得指节发白。她的目光越过那片空地，死死地锁定在对面人群后方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上。
束也在看着她。他想站起来，想冲过去，但刚一动，身旁那名扛着炮筒的壮汉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小子。现在过去就是活靶子。」
束咬紧了牙关，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只能握紧了手中的「繁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
从大厅四周的通道口，那些通体漆黑的【净化者】如同潮水般涌入。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任何一丝犹豫或畏惧，胸口闪烁的红色光芒如同死神的眼睛。
「三人一组！交替射击！优先打胸口的核心！」
队长的命令清晰传达。
白枝的特战队员们立刻执行。前排的三人半蹲射击，后排的三人站立瞄准，形成了两层交叉的火力网。
「砰！」「砰！」「砰！」
三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三枚特制的穿甲弹精准命中了三台【净化者】的胸口核心。
「滋——！」
电火花迸发，那三台机器人的动作瞬间僵硬，随后重重倒地。
「换弹！」
前排的三人立刻后撤到掩体后，后排的三人顶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火力空档。
五分钟。
仅仅五分钟，从左侧三个通道口涌入的约五十台【净化者】，就被白枝小队清空。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冒着青烟的机器人残骸。
而在大厅的另一侧，战斗的画风截然不同。
老黄站在一个货箱顶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悠闲看戏的姿态。在他身后，三名队员各守一个通道口。
「哈！」
其中一名队员发出一声低吼，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一道粗壮的火柱从他掌心喷涌而出，赤红色的火焰如同咆哮的巨龙，瞬间吞噬了整个通道口。
那些刚刚冲出来的【净化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高温熔化了外壳，核心部件在火焰中爆裂开来，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爆鸣。
「嘭！嘭！嘭！」
另一侧，扛着炮筒的壮汉更简单粗暴。他肩上的重型榴弹发射器连续开火，每一发榴弹都能在通道口炸出一团火球，将数台【净化者】直接炸成碎片。
暴力，高效，毫不留情。
这就是欧若拉的战斗方式。
同样是五分钟，右侧的敌人也被清空。
但两方之间，那片二十米的空地，依旧是空的。
没有人跨越。
「白枝！」
老黄突然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你们那边的火力还行啊！要不要配合一下，省点弹药？」
「不需要。」
队长冷冷地回应。
「我们有自己的战术。你们管好自己那边就行。」
「切。」
老黄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心澄蹲在掩体后，一边盯着战术终端，一边在内部通讯中低声说道：
「学姐，别冲动。现在过去只会让局面更混乱。」
遥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看着束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
束也在看着她。他能看到她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二十米的距离，还有两支互不信任的队伍，以及……无数随时可能再次涌入的敌人。
「滴滴滴——」
心澄的战术终端突然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终端屏幕上，原本只显示了四个通道口的简略地图，此刻突然被密密麻麻的红点所覆盖。那些红点正从地图的四面八方，如同被某种力量吸引，向着C-4区疯狂汇聚。
她快速切换到深度扫描模式。
无人机传回的三维结构图在屏幕上展开。那些看似普通的装饰性壁板后，赫然显示着十二个隐藏的仓库。每一个，都标注着「待机单位：50+」的字样。
心澄的呼吸停滞了。
「是陷阱……」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预设的包围点……」
她太专注于追踪束的生命信号了。
太急于带遥找到他了。
基础的环境威胁评估，这种她在军校时就能闭着眼睛完成的标准流程，她居然忽略了。
她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如果早五分钟发现，他们根本不会选择在这里会合。
如果她没有被私人情感影响判断……
「墨少尉！」
队长的吼声打断了她的自责。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给我方案！」
心澄猛地抬起头。她咬紧了牙关，强行将那股自责压回心底。
对。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她必须把所有人活着带出去。
「队长！」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这里是陷阱！大厅周围的墙壁里隐藏着十二个【净化者】仓库，每个至少五十台！总数超过六百！」
「什么?! 」
不仅是队长，连在对面的老黄都听到了这个数字，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而且……」
心澄切换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声音越来越紧。
「不仅仅是这里的存货。我侦测到，教会的机动兵力正从设施的各个区域向这里集结。它们……它们在调集所有能动的兵力。」
她抬起头，看向队长，深吸了一口气。
「教会的战术AI……判断我们的威胁等级，超过了它的阈值。它在执行……清除协议。」
这不是一场遭遇战。
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歼灭战。
「嗡——」
一股低沉而令人不安的嗡鸣声，从大厅的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那些壁板，开始缓缓向两侧滑开。
黑洞洞的仓库深处，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亮了起来。
「准备迎敌！」
队长的吼声响起。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
第二波攻势，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猛烈。
从十二个仓库中涌出的【净化者】如同黑色的洪流，瞬间填满了整个大厅。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试探性的进攻，而是真正不计代价的饱和式攻击。
「砰！砰！砰！」
枪声如同暴雨般密集，但在那片黑色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换弹！」
「掩护！」
「左翼突破了！补位！」
白枝小队的战术配合依旧精准，但他们的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
「轰！」
欧若拉那边，壮汉的榴弹发射器发出怒吼，炸开一片火光。但很快，那片空地就被更多的【净化者】填满。
老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从货箱上跃下，双手在空中一划。
「燃尽吧——」
赤红色的火焰从他周身爆发，如同一道火墙，将涌向他们的【净化者】暂时阻挡。但那些机器人没有任何畏惧，它们直接冲入火墙，即使外壳被烧得通红，也要继续前进。
「该死！」
老黄咒骂了一声。这种完全不怕死的敌人，是最难缠的。
「啊——！」
一声惨叫从白枝小队传来。一名队员的肩膀被能量束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装甲。
「六号受伤！」
「我来掩护！」
队员们迅速调整阵型，但防线上出现的破绽，已经无法完全弥补。
束靠在掩体后，握紧了手中的「繁星」。他想冲出去，想用自己那点剩余的魔力帮忙，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冲出去只会成为累赘。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些【净化者】越来越近，看着遥所在的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
「嗡——」
一股更加强烈的魔力波动，从大厅的上方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在那片被应急灯照得半明半暗的天花板上，六名穿着教会法袍的魔法使，正悬浮在那里。他们的双手在空中勾勒着复杂的轨迹，无数淡紫色的魔法粒子在他们周围汇聚旋转，而后交织。
一个巨大得覆盖整个大厅的六芒星魔术式，正在缓缓成型。
心澄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压制魔术！所有魔法使注意！」
话音刚落，那个六芒星魔术式骤然亮起。
「轰——」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从天而降的巨锤，重重砸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砸在了每一个魔法使的身上。
遥感觉到，原本流畅解析降维的魔力，突然变得粘稠而迟滞，就像是在泥潭中挣扎。她试图凝聚魔力到「悠星」上，但原本只需要三秒的过程，现在却需要七秒，而且凝聚出的魔力量，只有平时的一半。
「可恶……」
欧若拉那边，一名擅长火系的队员刚要释放一个大范围的火焰冲击，但构筑到一半的魔术式突然崩溃。他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魔术式的强行中断，对施法者的精神造成了反噬。
「都别用大型魔法！」
老黄的声音传来，他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原本能一发清空一个通道的火柱，现在威力只剩下一半。
局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失去了魔法的高效输出，两支队伍的清敌速度大幅下降。而【净化者】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
防线，开始崩溃。
心澄靠在掩体后，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战术终端上那不断攀升的红点数量，看着己方的弹药消耗数据，看着伤员列表上越来越多的名字。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那支钢笔型的空之心上。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笔。
「队长。」
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异常冷静。
「我要……解禁了。」
队长正在换弹夹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心澄，看到了她眼中的决意。
「……你确定？」
「确定。」
心澄点了点头。
「现在不用，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队长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批准。但注意自己的状态，一旦出现异常，立刻停止。」
「明白。」
心澄深吸一口气。她将那支钢笔从衣袖中抽出，握在手中。
然后，她拧动了笔帽。
不是第一段的20%。
而是第二段。
50%。
「嗡——」
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从那支小小的钢笔中爆发而出。心澄的瞳孔深处，开始泛起淡淡的辉光。
世界，在她眼中，变了。
那些【净化者】不再是单纯的黑色机器人，而是由无数数据流、能量回路、逻辑指令构成的复杂系统。
那个覆盖大厅的压制魔术式不再是一片模糊的紫光，而是由十二个核心节点、三十六条能量脉络、一百零八个次级符文构成的精密网络。
构成世界本质的信息粒子正在向她的信息个体不受控制地涌去，而后又瞬间隧穿回本位。
她"看"到了一切的本质。
「找到了……」
她喃喃自语，双眼中的辉光越来越亮。
「十二个核心节点……位置确认……」
她快速在战术终端上标记出那十二个节点的精确位置，然后通过战术网络共享给了所有队友。
「全员注意！」
她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我已经标记出压制魔术的核心节点！使用【共振弹】，按照标记顺序依次射击！」
「收到！」
队员们立刻执行。六名队员几乎同时举起枪，瞄准了各自负责的节点。
「三！」
「二！」
「一！」
「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六枚被心澄的能力"镌刻"过的特种弹药，以完美的弹道，击中了那六个节点。
「嗡——！」
整个压制魔术式剧烈颤抖起来。那些能量脉络开始出现裂纹，符文一个接一个地崩溃。
「继续！下一组节点！」
又是六枪。
「轰——」
压制魔术式，彻底瓦解。
那六名悬浮在空中的魔法使发出惨叫，魔术式的反噬让他们口吐鲜血，从空中坠落。
遥感觉到，体内的魔力流动瞬间恢复了流畅。她没有犹豫，立刻将魔力灌注到「悠星」上，一道青色的风刃斩出，将冲到面前的三台【净化者】拦腰斩断。
「好！」
欧若拉那边，火系队员也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双手一推，火焰洪流再次咆哮而出。
局势，终于稳住了。
但心澄没有停下。
她的双眼中，辉光越来越盛。
「还有……【净化者】的行动模式……我能看到它们的下一步动作……」
她飞快地在战术网络上标记着一个又一个的预判位置。
「三秒后，左侧通道会有十二台集群冲锋！」
「前方货箱后会有狙击单位瞄准我们！」
「右翼会有……」
她的预判，一个接一个地应验。队员们按照她的指示提前布防，将那些原本会造成巨大威胁的攻击，一一化解。
战术效率，在她的辅助下，提升了数倍。
但代价，也在悄然累积。
心澄的额头，冷汗开始涌现。她握着钢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手腕上的抑制器发出"滴滴滴"的刺耳警报，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
「墨少尉！你的生理指标超标了！」
队长的声音传来。
「再坚持……一下……」
心澄咬紧了牙关。
就在这时，一名教会魔法使在坠落前，拼尽最后的力气，释放出了一个大型的火焰法术。
赤红色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向着白枝小队的阵地砸来。
「散开！」
队长大喊。
但心澄却没有动。
她举起了手中的钢笔，白色的光芒在笔尖汇聚。
「吸收——」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嗡——」
就在火球触及到笔尖的瞬间，成型的现象被打散回无序的红色粒子，像是被操纵般缠绕到了心澄的手臂上，将她的外骨骼装甲侵蚀，但下一瞬间，粒子逆流而上，在笔尖又重新凝聚出一个火球。
「释放——」
火球向原路射了回去，精准地击中了另一名正在施法的教会魔法使。
「轰！」
爆炸在空中绽放。
但在下一秒，心澄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双眼失焦，瞳孔中的辉光变得混乱而扭曲。
「净化……异端……」
她喃喃自语，声音空洞而陌生。
「为真理……献身……」
那是教会的祷词。
「墨少尉！」
队长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醒醒！」
心澄猛地一个激灵，那双眼睛重新聚焦。她看着队长，看着周围投来的震惊目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才那几秒，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自己站在教会魔法使的阵列中，看到自己穿着白色的法袍，看到自己的嘴唇在机械地重复着那些祷词……
那不是幻觉。
那是……她的能力，在解析敌人魔术式的时候，连同施法者的思维模式，也一并"读取"了进来。
而她的大脑，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敌人"。
「我……我没事……」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有些颤抖。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尤其是对面的老黄。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很快，他就扭头去继续处理无穷无尽的敌人。
——
在心澄能力的辅助下，【净化者】的进攻节奏终于被打乱。
那些原本如潮水般涌入的机器人，开始出现明显的"断层"。通道口处堆积的残骸形成了天然的路障，后续的【净化者】不得不放慢速度，逐一翻越。
「换弹！」
「敌人处理得差不多了，但我们的补给也要耗完了！注意控制！自律魔术式能给我们争取一段时间！」
「医疗兵！六号这边！」
白枝小队抓住这个短暂的空隙，迅速进行补给和救护。弹匣碰撞的清脆声，医疗包撕开的撕拉声，伤员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声，在这片混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中交织。
欧若拉那边也在抓紧时间。那名被击中大腿的队员靠在货箱上，咬着一块布条，忍着剧痛让队友为他注射止痛剂。
「呼……呼……」
战况好转之后，心澄跪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她手中的钢笔已经收回，瞳孔中的辉光也缓缓退去，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让她几乎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学姐……」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身旁的遥说道。
「趁现在……去看看前辈吧……我会……盯着周围……」
遥转头看向她。心澄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断渗出，但那双眼睛里，却依旧燃烧着清醒的意志。
她看向其它队员，白枝小队的数人也都朝她点头回应。
遥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她从掩体后站起身，握着「悠星」，缓缓地向着那片空地走去。
束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他同样从欧若拉的阵地后站起，想要向前迈步。
「小子。」
老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但这一次，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很清楚，现在无法阻止他的意志。
「去吧。但别走太远，也别太久。这份安静……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很快，我们就要杀出去了。」
束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两人在大厅的中央相遇。
距离拉近到不到三米时，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没有拥抱，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隔着最后这点距离，彼此凝视着。
遥的目光，在束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扫过。她的手，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你……」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轻声问道。
「还能走吗？」
「嗯。」
束点了点头。他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想说"我没事"，但千言万语最终都卡在喉咙里。
他只能用那双因为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眼睛，努力地将眼前这个银发少女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
她也受伤了。左臂的装甲上有一道被能量束灼烧过的焦黑痕迹，脸颊上沾着硝烟和尘土。
但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
「……等出去之后……」
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我们好好谈谈。」
「好。」
束回答得同样简洁。
就在此时——
一股强烈的，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大厅。
束和遥同时转头，看向通道口的方向。
那些原本还在持续涌入的【净化者】，突然停止了动作。
不是被击毁。
而是……被命令停止。
它们整齐划一地调转身体，如同被某只无形的手操控的木偶，开始向着来时的通道口后退。
那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
白枝队长握紧了手中的枪，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警惕。
「它们……在撤退？」
「不对……」
老黄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盯着那些正在撤离的【净化者】，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不是撤退……是『清场』……」
「什么？」
「有『那个东西』要来了……」
老黄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本能的恐惧。
「所有人，立刻找掩体！能躲多深就躲多深！快！」
他的反应之激烈，让欧若拉的队员们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们就无条件地执行了。
白枝小队的队长看了一眼老黄，又看了看那些已经完全撤出大厅的【净化者】。
最终，他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全员！退到大厅边缘！找最坚固的掩体！」
束和遥同时向对方的方向迈出一步。
「学姐！」
「小子！」
但下一秒，两股力量同时拉住了他们。
心澄拽住遥的手臂，强行将她拉回白枝的阵地。
老黄也一把按住束的肩膀，将他推向身后的队员。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老黄的声音异常严厉。
两人被迫分开，各自退回自己的阵营。
然后，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所有的枪声停止了。
所有的脚步声消失了。
甚至连那些机器人运作时的嗡鸣声，也彻底远去。
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远处能源设备发出的低沉轰鸣。
心澄蹲在掩体后，盯着自己的战术终端。
屏幕上，那些代表着"蛛行者"无人机的绿色信号点，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灰色。
失联了。
不是被摧毁，而是……失联。
「晓光……晓光你能听到吗？」
她切换到加密频道，试图联系"晨曦"号。
只有刺耳的杂音回应她。
「开罗号……这里是突击小队……请求支援……」
队长也在尝试对外通讯。
依旧是杂音。
所有的对外联络，都被切断了。
「我们……被隔离了……」
心澄的声音有些飘忽。
就在此时，变化开始了。
心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
不是心理上的轻松，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失重感。
她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货箱，却惊恐地发现，货箱也在缓缓地……向上漂浮。
「重力……」
队长的声音传来，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
「重力在……失效？」
不仅如此。
遥看到，大厅角落里那盏闪烁的应急灯，射出的光束，不再是笔直的。
它在半空中弯曲了，如同河流遇到巨石，绕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而那弧度的中心，是大厅的正中央。
老黄猛地站起身，他盯着那个位置，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近乎于恐惧的神色。
「来了……」
他喃喃自语。
「主教级的『伪理核』……该死……他们居然把这种东西部署在这里……」
大厅的中央，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开始了令人不安的变化。
空气，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开始向着同一个点扭曲、坍缩。
光线在那里弯折。
声音在那里失真。
甚至连温度，都在那里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梯度——一边是炽热如火，一边是冰冷刺骨。
一个无法被正常观测，无法被理解的存在，正在那里"凝聚"。
它不是从通道里走进来的。
它是从更高的维度，更深层的概念中，"降临"到这个三维空间的。
心澄死死地盯着那片扭曲。
她的战术终端上，所有的传感器数据都在疯狂地跳动，显示着一串串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数值。
温度：-273℃ / +5000℃ 同时存在
重力加速度：0.01g / 50g 交替闪烁
时空曲率：ERROR
「这……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
终于，那片扭曲，"稳定"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达成了一种新的、病态的"平衡"。
在大厅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团约莫三米高的、无法被准确描述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
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一个由无数几何图形拼接而成的立方体，有时候又像是一团不断翻涌的黑色流体。
它的"表面"，如果那能被称为表面的话，流淌着如同极光般绚烂却又诡异的色彩。
而在它的"核心"，有一颗不断闪烁的、如同眼睛般的红色光点。
像是被扭曲为了不可名状之物的人类。
那颗"眼睛"，缓缓地转动着，扫过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被它"注视"到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
那是生物面对比自己高出数个维度的存在时，本能产生的……敬畏。
「检测到……入侵者……」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那团扭曲中传来。
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开火！」
白枝队长率先反应过来，他举起枪，对准那团扭曲，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三枚穿甲弹以超音速射出。
但在距离那团扭曲还有五米的位置，子弹，凭空消失了。
不是被弹开。
不是被熔化。
而是像被橡皮擦抹掉一般，从物理层面上，彻底不存在了。
「轰！」
欧若拉的火系队员也发出怒吼，双手一推，火焰洪流咆哮而出。
赤红色的火焰卷向那团扭曲。
但在触及它的瞬间，火焰，熄灭了。
不是被扑灭。
而是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火焰的粒子在半空中定格，然后，逆向崩解，化为最基础的魔力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可能……」
那名队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心澄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她强忍着能力过度使用后的眩晕感，再次激活了抑制器。
笔帽被完全摘下。
——空之心「定则」，全功率解放。
「解析……启动……」
她盯着屏幕上那团代表着未知存在的信号源。
信息粒子开始涌入。
但下一秒，视野上闪过一行刺眼的红字。
【ERROR：目标非魔术式构造体】
【ERROR：无法识别能量模型】
【ERROR：目标属性定义……失败】
【警告：检测到未知维度信息干扰】
【系统建议：立刻中止解析程序】
心澄的手，僵在了终端上。
「无法……解析……」
「它不是魔术式……它是……」
「是意志的最高形态。」
遥的声音接了过来。
她站在掩体旁，那双翠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团扭曲，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它不是在『使用』魔法。它本身……就是一个被改写的『现象』。一个行走的……局部规则覆盖区。」
她的感知能力，让她"看到"了比任何仪器都更接近真相的画面。
那团扭曲的核心，连接着一条通往更深层"理律"的通道。
它在不断地从那里汲取权能，然后将这份权能，转化为对周围现实的绝对支配。
在它的"领域"内，它就是神。
「所以……我们的攻击才会失效……」
心澄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因为在它的『规则』里……我们的攻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评估……完成。」
那个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那颗红色的"眼睛"，停止了转动。
它锁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握着翠绿匕首，浑身散发着"理律"波动的银发少女。
一个，是手持白色长剑，体内隐藏着"空理之典"信号的黑发少年。
「目标确认……」
那个声音，变得冰冷而充满了恶意。
「原初伪理……载体……」
「寻理者……个体……」
「执行……」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回收……程序……启动……」
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还在回荡，大厅中央的扭曲，开始了新的变化。
它不再是静止的。
两道如同液体般流动的"触手"，从那团扭曲的核心中分裂而出，分别向着大厅两侧延伸。
一道，指向束所在的位置。
另一道，指向遥所在的方向。
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每前进一米，周围的现实就会发生令人不寒而栗的崩解。
地面，从坚硬的合金变成了某种半透明的胶状物，随后又在下一秒凝固成诡异的、泛着紫色荧光的晶体。
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纹"，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无数扭曲的画面。
光线，被折叠成不可能的几何形状，在半空中形成了令人眩晕的莫比乌斯环。
而那些被触手掠过的货箱、碎石、【净化者】的残骸——
它们在触及的瞬间，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
不是被分解。
而是……被"定义"为不存在。
「妈的——！」
老黄发出一声怒吼。
「所有人！立刻后退！别让那东西碰到你们！」
他一把抓住束的肩膀，强行将他向后拖。
「快走！」
束踉跄着后退，但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对面那个银发的身影上。
遥也在后退。
心澄和另一名队员架着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离那道正在逼近的"触手"。
「放开我——！」
遥挣扎着，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失控的颤抖。
「束还在那边——！」
「学姐！冷静！」
心澄的声音同样颤抖，但她咬紧牙关，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过去只会让你也被困住！」
两道"触手"，如同两条缓慢但不可阻挡的蛇，将大厅分割成了三个区域。
左侧，是束和欧若拉的队员。
右侧，是遥和白枝小队。
中间，是那片正在不断扩张的扭曲领域。
距离，从最初的二十米，被强行拉开到了接近五十米。
而且还在增加。
「它在……分割我们……」
心澄盯着战术终端上的示意图。
「它要把目标隔离开来……然后逐个……回收……」
「该死！」
老黄咒骂了一声，他转头看向束。
「小子，听好了！」
他指着那道正在逼近的触手。
「那东西……是主教级『伪理化身』的领域延伸！」
「它能直接改写被触及区域的物理规则！」
「一旦被碰到，你的存在本身，就会被『定义』为不符合当前规则，然后……」
他做了个抹除的手势。
「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有办法阻止它吗？」
束的声音很冷静，但握着「繁星」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了血迹。
「可以说没有。」
老黄摇头。
「至少……以我们现有的力量，没有。」
他顿了顿。
「但它也有弱点。」
「它需要时间来稳定领域的扩张。」
「每扩张一米……大概需要一分钟。」
老黄指了指周围。
「这个大厅的纵深，大概还有三十米。」
「也就是说……」
他看着束。
「我们还有三十分钟。」
束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触手，脑海中飞速思考着。
三十分钟。
如果什么都不做……
三十分钟后，他和遥，都会被这片扭曲的领域吞噬。
不。
不能坐以待毙。
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腹部伤口传来的剧痛。
他握紧「繁星」，但没有立刻注入魔力。
他在思考。
气震锥？火焰？风刃？
不……那些都没用。
这东西不是魔术式，而是"现象"本身。
常规攻击，在面对能直接改写规则的存在时，毫无意义。
那么——
束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白色长剑上。
「繁星」的剑身上，隐约流淌着淡淡的白色纹路。
那是"空理之典"休眠时的痕迹。
如果……
如果用"它"来解析这个东西呢？
束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失血过多、精神力几近枯竭、身体摇摇欲坠——强行启动"空理之典"，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但他别无选择。
如果什么都不做……
三十分钟后，他和遥，都会消失。
「小子！你要干什么——」
老黄刚要阻止，束已经迈出了脚步。
他冲向那道正在逼近的触手，但这一次，他不是挥剑。
而是——
将「繁星」，笔直地刺入了脚下的地面。
「嗡——！」
一股异样的波动，从剑身上爆发而出。
那些原本只是隐约流动的白色纹路，瞬间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沿着剑身向上蔓延。
束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沉入了更深的层次。
那是一个充满了无数数据流彼此交织的世界。
"空理之典"，启动了。
他"看到"了。
那团扭曲的存在，在这个层面，露出了它真正的结构——
那不是物质。
也不是能量。
而是一段被强行"改写"的"规则代码"。
无数行金色的文字，在他的视野中飞速闪过。
【检测到：局部规则覆盖区域】
【定义：物质存在性=FALSE】
【定义：能量传递=NULL】
【定义：时空连续性=ERROR】
【逆向解析中……1%……5%……】
束的大脑开始剧烈疼痛。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太多了。
太复杂了。
信息量，远远超过了他虚弱的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
【警告：载体精神力不足】
【警告：载体生理状态危急】
【建议：立即中止解析】
但束咬紧牙关，强行维持着连接。
再多一点……
只要再多看一点……
只要能找到它的弱点……
【解析中……12%……】
「束——！！」
遥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但束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些不断闪烁的金色文字。
然后——
【错误：逆向信息流入侵检测】
【系统防御：强制断开连接】
「咳——！！」
束发出一声闷哼。
一股恐怖的反作用力，重重砸在他的精神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强行从那个数据流的世界中撕扯出来，整个大脑像是要炸裂开来。
「噗——！」
束喷出一口鲜血。
不仅是口鼻，连眼角都渗出了血丝。
腹部的伤口，在这股精神冲击的连锁反应下，彻底崩裂。
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他松开了插在地上的「繁星」。
剑身上的白色纹路，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归于暗淡。
束整个人向前栽倒。
「小子！」
老黄冲上前，在他倒地前将他接住。
「你这个疯子……你刚才用了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
他感觉到了。
从束身上爆发的那股力量——
那不是普通的魔力。
那是……某种能够直接触及"理律"层面的东西。
「束——！！」
对面，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但被心澄和两名队员死死按住。
「学姐——！」
「放开我！！」
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对面，但中间那片扭曲的领域，如同不可逾越的深渊。
束被老黄扶着，勉强坐起身。
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按住不断渗血的腹部，剧烈地咳嗽着。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
遥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她的嘴唇在颤抖，像是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束想要说话，想要告诉她"我没事"，但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和脑海中还在回响的撕裂般疼痛，让他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老黄盯着束手中的「繁星」，又看了看他，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小子……」
他的声音低沉。
「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
束没有回答。
他只是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道依旧在缓慢前进的触手。
没用。
即使是"空理之典"……在他现在的状态，也无法解析那个东西。
一定有取巧的办法，但在目前的局势，他能够维持清醒都是个奇迹。
白色的粒子升腾而起。
事已至此，后果就先让未来的自己扛着。
（濒死极限……）
迸发出悲鸣的身躯一下子安静下来，但仍无比沉重。刻骨铭心的伤痛也暂时被剥夺出意识。
「还好吗？」
「还好。」
「……现在的你和那时候一样，我劝你少用这种折寿的魔术。」
老黄扶着束站起，声音难得地带着一丝沉重。
「另外，别做无用功了。」
「那东西……不是我们能对抗的。」
「至少……」
他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某个装置。
「不是现在的我们。」
——
「该死……该死……该死……」
心澄蹲在掩体后，双手抱着头，战术终端掉在地上，屏幕上的数据还在不断跳动。
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我算不出来……完全算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队长。
「队长……我们……我们没有办法了……」
队长的脸色同样难看。
他尝试过了。
白枝最先进的穿甲弹，在触及那道触手时，消失了。
欧若拉最强的火系魔法，在触及领域边缘时，熄灭了。
心澄的解析能力，在面对这种直接修改"理"的存在时，完全失效。
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无效。
「……还剩多少时间？」
队长沙哑地问道。
心澄颤抖着拾起终端，看了一眼屏幕。
「……十五分钟。」
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那之后……领域会……会完全覆盖这个大厅……」
「到那时……」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到那时，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定义"为不存在。
然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绝望，如同浓稠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大厅。
就连一向乐观的欧若拉队员们，此刻也沉默了。
没有人说话。
只有远处那团扭曲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那两道触手缓慢但不可阻挡地前进时，现实崩解的碎裂声。
遥跪坐在地，双手紧紧握着「悠星」。
她的目光，穿过那片扭曲，死死地锁定在对面那个单膝跪地、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年身上。
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说着——
等我。
束也在看着她。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光。
他同样用口型，回应着——
别过来。
两人隔着五十米的距离，隔着那片正在不断扩张的扭曲领域，隔着生与死的界限。
却依旧，紧紧相连。
就在此时——
老黄缓缓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束，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遥，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腰间那个拳头大小的金属装置上。
他的手，缓缓握住了那个装置。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白枝小队。
「喂，白枝的！」
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有个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老黄咧嘴一笑。
「但是……」
他顿了顿。
「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