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臉朝下趴在地上。

剛才倒下的衝擊，把我整個人拍進泥地裡。現在的我，全身上下都被雨水反覆沖刷過的泥巴糊得亂七八糟，斗篷貼在背上，冰冷、沉重，像是多了一層不屬於我的皮。雨已經停了……

史萊姆和艾莉西亞在哪？

不知道。

因為我連抬頭的能力都沒有，連轉動脖子這件事，現在對我來說都屬於「奢侈行為」。不過從旁邊傳來的低聲呻吟判斷，他們至少還活著。這點讓我稍微鬆了一口氣。

驚險。

真的太他媽驚險了。

不過——

成功了。

雨聲蓋過了一切，我閉上眼睛，讓思緒倒轉，回到幾分鐘前……

「艾莉西亞，把手伸出來。」

我從懷裡掏出那個裝著祕銀粉的玻璃罐。罐身冰冷，裡面的粉末在雨中微微反光。我打開蓋子，將祕銀粉直接倒進艾莉西亞攤開的手心。

細緻的銀色粉末貼在她的皮膚上，像是活的一樣，隱隱流動。

「把這些……保管好。」

「喔……」

她明顯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照做。

我接著低頭，看向正在下方喘得像是壞掉風箱的史萊姆。

「史萊姆，我有個計畫，要聽嗎？」

「隨……便啦……」

他一邊喘氣一邊回答，「有什麼……辦法，儘管拿出來，我都聽你的。」

「好，不過在那之前我先確認一件事。」

我盯著他，「你的肺活量，很大吧？」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天的畫面——龍之舞，整片湖泊被他吸乾，然後吐出水龍的荒謬場景。

「還可以。」

「那就夠了。」

我轉頭看向艾莉西亞。

「你現在，能用魔力了嗎？」

「我試試……」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開始感應周圍的大氣。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又順著臉頰滑落。

幾秒後，她睜開眼。

「周圍的魔力……很充盈。」

她皺著眉補充，「雖然很混亂，但……可以，我做得到。」

「很好。」

我點頭，「接下來我會說明計畫，你們兩個，仔細聽。」

我深吸一口氣。

「首先，史萊姆。」

「我要你，把那隻巨狼——整個吸進你的身體裡。」

「欸！？」

他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通了什麼，「喔……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好！我做得到，雖然一定超難吃的。」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我的語氣變得嚴肅，「最好等到它距離我們極近的時候，而且不只是本體，所有黑霧都要一起吸進去，不能漏掉任何一絲。」

接著，我舉起手中的玻璃瓶。

「然後，我要你把它吐進這裡面。」

「蛤？」

「欸……？」

兩道困惑的聲音同時出現。

我看向艾莉西亞的手。

「你手上的祕銀，是關鍵。」

我開始快速解釋。

「祕銀的性質，能夠非常有效地儲存與導引魔力。當巨狼被吐進瓶子後，我要你立刻用現在這隻滿是祕銀的手包覆玻璃瓶，並依序施放——」

「【加固】、【融合】、【封印】。」

「【加固】提高玻璃本身的硬度。」

「【融合】在瓶身出現裂痕時，祕銀會填補縫隙，修復並進一步強化結構。」

「【封印】，則是最後一步，確保那東西無法逃脫。」

艾莉西亞聽完後，沉默了幾秒。

「……這理論上，是可行的。」

我這麼說。

「對，理論上。」

艾莉西亞沒有否認，「但那種鬼東西，明顯不是這樣就能輕易封印的。我的魔力，撐不了那麼久。」

「所以你應該還有後手吧？」她立刻反問。

「有。」

我指了指天空，「祕銀對魔力的反應活性極高，『應該』能稍微增幅你的魔力。而這場大雨——讓這一帶充滿了龐大又混亂的魔力，『應該』也能再推一把。」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你這裡用了太多『應該』了吧？」

「你該不會是打算現場實驗吧？」

「正是。」

「誒……」

我承認得太乾脆，反而讓她一時不知道該吐槽哪裡。

「但這樣依然不夠。」

我轉向史萊姆，「你的任務還沒結束。」

「我要你朝附近的空地，使用【匹斬】破產版的，威力只要昨天的百分之一即可。」

艾莉西亞立刻炸毛。

「你瘋了！？那麼高濃度的魔力，會讓這裡變成狂暴魔法區！我施法會像昨天一樣爆炸的！」

「正是因為會爆炸。」

我冷靜地回答，「你手上的祕銀，會吸收那些逸散的魔力，進一步強化你下一次施法。」

她愣住了。

「欸……這、這樣……是可以的嗎？」

「應該……可以。」

她露出了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而且，還沒完。」

我補了一句。

「如果這樣依然不夠，我還準備了最後手段。」

「……什麼最後手段？」

「你最好不要問。」

因為我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說出「魔王的內褲」這種會嚴重打擊士氣的名詞。至於為什麼我會覺得那玩意可能有用——理由很單純。

上面魔力很強。

強到不講道理。

搞不好真的有用。

艾莉西亞沉默了很久。

「這個計畫，聽起來一點都不嚴謹。」

她小聲說。

「當然。」

我點頭，「但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不是嗎？」

「…………」

雨聲填滿了空白。

最後，我深吸一口氣。

「……既然這樣。」

「計畫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