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般情况下参差剑中短剑一般起到代替小盾格挡的作用同时可用作暗器匕首,长剑主要用于进攻,但大多数情况下的大多数剑士宁愿选择小盾加短剑也不会选长剑加匕首的组合。诚如史密斯所言,诗亚歌帝国水晶碗(圆形竞技场)的剑斗大赛曾风靡过一段时间的剑匕双持,追求时尚花俏的帝国贵族们欣赏两把华丽武器左右交替进攻的美感,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舞蹈,而观众们评判优劣胜败的标准基本取决于剑舞的华丽程度,而这一切都在皇帝喀尔沙二世决定不再限制平民参与比赛后结束。


出身平民的琴瑟剑圣用一把丑陋粗壮的重剑外加蛮不讲理的力量劈穿了整个水晶碗,在观众的一片嘘声和咒骂中登上剑圣宝座,贵族在骂,平民也在骂,前者不满其打破规则外加贱民一个还能成为远歌骑士团团长,后者则觉得那些穿着花俏礼服和留着时髦长发的可人贵族青年、大众情人明星被打倒在地像小女孩儿尖叫呻吟时的场景并不有趣,其中下注赔的钱更是得罪了大半商人和放贷人,而最可恨的是比赛变得毫无观赏性且极其无聊。但这些都改变不了皇帝的意志、诗亚歌剑斗比赛此后全部转为重武器劈砍的结果、远歌骑士团在新任团长带领下成为守卫帝国高地边境中流砥柱的事实。


相比之下,青罗帝国刺客行会中传承的剑匕技艺就更实用也更丑陋。剑匕往往得同时行动,短剑得时刻给长剑做补,这既要使用者熟练使用,时机判断恰当,又要攻守得当,一句话说白了就是脑子得快,双手更要玩得转。真正的双持高手经常两把武器一起劈里啪啦地在转瞬间打完,外行压根都看不清,只有一个极其混乱的印象和瞎几把乱打的感觉。


特里心中叹一口气,他的情况还比较复杂,长剑是刚打的,压根没来得及熟悉手感,自己的短剑不能用,只能凑活用用制式的。


但也不得不用,金发少年凝视眼前三位猎鹰侍卫,每一个都有着不亚于黄金巅峰乃至超凡一阶的实力。他将奔腾魔力自剑柄注入剑芯,随即渗入银金龙纹再传至剑刃,最后交错长短双剑......


「噌!」


紫色火花自长剑黑色剑刃与短剑交错摩擦中迸出,黑色剑刃当即燃起炎魔之火,罗兰火光照亮细碎长发下的冰冷脸庞,少年金色刘海下的右眼染上一层淡金,另一只眼中则燃起绿焰。


特里踏出左脚,身体以对角排列,右手将长剑优雅地举起,抬高手臂让剑停留在身体右侧,做出长尾高悬势;左持剑臂伸直,短剑下放左膝中心附近,身体微微弯曲,膝盖也微弯,左肩和剑尖直指敌人,标准的铁门固守式。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心有余悸的巨剑手摇了摇头,他们便做出了策略。新月般的光辉亮起,均附着于长枪、巨剑、斧枪乃至盾牌之上,锁链像被风吹起的银色丝带,悬浮环绕一旁,三人默契组成队列,长枪持盾在前负责推进阵列,斧枪手略微落后一个身位护住持枪侧翼,而巨剑在盾牌之后藏住武器同时撑住长枪手的后背,一般来说这是战场上专门用来抵挡重骑兵冲锋的队形。


某种意义上对方的气势好像是比骑兵冲锋要......


剑刃闪烁紫焰,而少年周身泛着蓝光,风起尘扬,巨大的压迫感笼罩整个场地,宛若风暴骤起,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始作俑者正微微下沉身体降低重心。


无形的力量在校场涌动,狂风呼啸而过,在所有人的耳边怒吼,空气水一般流动扭曲,最终会聚于他身侧身后,脚下尘土缓缓上升,在犀皮鞋边打着旋儿。


长枪手只看到地面碎裂的场景,却未来得及听见那一瞬可怕的声音,正亦如看不见那道身影,乃至于忘记这只是一场表演,不,应该是测试,测试什么? 多年训练还有战场上出生入死经历所形成的战斗本能终是让他稳稳扎扎地刺出了这一枪。


「铛!」


特里瞬间用短剑反刃将枪尖挡开同时刺出长剑,剑刃拖曳道道罗兰尾影直冲盾牌......


「嘭!!!」


银与紫顿时爆裂开来,白霜和紫焰碰撞产生的蒸汽如同炸开的面粉一般散开,笼罩整个校场,望台上的观众顿时变得茫然。


「不......」


拉雅情不自禁呢喃而出,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勉强镇定心神望了一会儿却仍然看不清情况,于是又看了看望台四周:城堡总管脸色一如既往的凝重;欧德女伯爵翘着二郎腿,正用纤长手指将一颗颗蜜枣送入唇内,还毫不客气地舔了舔指尖的蜂蜜;舰队司令正拉过那个青年侍酒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同时顺手塞了好几枚金币,不难判断应该是压她夫君的赌注,这个事实稍微安慰了下她;独坐主位的巴伦伯爵依旧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凭那日的相处,紫发少女能看出这其中有问题。


不能再光看着了,拉雅提起裙裾朝着门口走去,但随即一道无比讨厌的人影挡在她面前。


「小姐,您是需要......」


「滚。」


这几月的管家教育也算是起到点作用,娜塔莎的嘴角只抽搐了一下,接着双手贴在平坦小腹处,让开路的同时上身微倾,恭敬地低头鞠了一躬。


对侮辱最好的还击是礼貌?倒真以为自己算是个人物了?拉雅·楚·桑松在心中嘲笑道,蠢东西。但当少女发现房门被锁打不开时,她也不得不看向一旁身着纯黑管家服的可恨女人,而对方此时依旧保持着鞠躬行礼的模样,紫发少女再次对着铜把手使了使力,门无动于衷亦如旁边的女管家。


无视倒确实是最好的还击,拉雅不爽地更新了心中的评价,接着环视周围,思索是不是要自己动手搬椅子砸门才行。


「桑松小姐。」


一个头发花白,下巴满是须髯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了看此时的情况,随后谦和问道。


「需要我帮忙吗?」


对方身上的环甲陈旧但依然洁净,却不是普通护卫,因为那肩头纹章为双色渡鸦,紫发少女提裙微微欠身行礼。


「我想去校场旁观战,穆恩大人。」


穆恩的浓眉弯了弯,似若蠕动的毛虫,他有些难为说道


「小姐,我能告诉你特里少爷他并不无大碍,但这种程度的战斗就算在一旁也十分危险,更何况比武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才会结束。」


「没有多少时间了,盾牌已经倒了,刚刚只是试手,不出所料的话,下一回合就该出人命了,我那好儿子为了给我们这帮老东西一点颜色瞧瞧已经不在乎规矩了。」


望台那边传来夜鸦堡伯爵那平静的声音。


「穆恩你带着『龙雀』去校场旁候着,女仆也跟着过去,说到底你选择侍奉的对象是我儿子,现在也该去履行义务了,至于这姑娘,她做到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所以她在夜鸦堡的自由由我亲自担保,她想去就去......」


伯爵转低声补充最后一句话。


「有一次也许就能有第二次。」


「你说好我来夜鸦堡的这段时间只有我能差遣我弟弟。」


「『这段时间』不包括现在。」


「真该让天下人都来瞧瞧你现在的这副嘴脸。」


「什么嘴脸?」


莱纳德转过头凝视自己的封臣。


「欧德伯爵。」


「还能是什么?」


另一位伯爵此时倒还保持着硬气。


「当然是背誓者的嘴脸。」


「我允诺了你在号角地的权力,尽管白爪塔祭祀曾无数次向我抱怨你的蛮横,我保证过由你自己选择继承人的权力,尽管你不曾履行自己作为继承欧德直系血统女性应当对家族繁衍的义务,我还给了你维持常备军的权力以稳固地盘,保障你能在领内恣意妄为而不会遭以报复,尽管有不少人向我进言你造反叛乱的可能性不亚于路泽斯旺领,所以......」


巴伦伯爵如此冰冷道。


「你现在要我背弃哪个誓言以坐实你对我的指控?阿莎·琴·欧德。」


「呵,这么说我的一切都是你赐予的?我的好妹夫。」


「那难道是你的祭祀、长老会、巴伦先祖还是说诸神给的?」


「说的好像从那些自大又愚蠢的袍子(祭祀)手里拿回的东西里没有你的一份呢,伟大纯洁的夜鸦堡从来没在里面分到一杯羹似的,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是我替你干了那些脏活累活,而权力是我应得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莱纳德·克伦弗·巴伦。」


女伯爵毫不掩饰道。


「因为这个世界大部分的问题都源于你们这些既自大又愚蠢的男人。」


「那剩下的问题就源于那些对陈年旧事耿耿于怀,像孩子那样时刻怀恨在心,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女人。」


莱纳德交叉双手,微微摇晃着头说道。


「我们都清楚你这近十年来对我不满的根源在哪儿,我妻子......」


「我妹妹。」


女伯爵站起身怒视他。


「咳咳。」


瓦伦丁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对话,欧德伯爵转而将目光刺向他,舰队司令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


「尊敬的两位大人,您们的讨论十分精彩,要我说完全不亚于巴塞罗那加泰罗尼亚议会上代表之间的唇枪舌剑,但属下得提醒一下校场的情况,我们英俊潇洒的特里少爷已经回过神来了,而对面三位护卫现在的状况可有些不妙。」


蒸汽确实散去,长枪手已然倒地,筝形魔法盾牌碎成两半,锁链也断裂成细小的铁环,巨剑手用来支撑战友的右手则鲜血淋漓,只能勉强左手驻剑于地,此时只有斧枪手上前。


「今天如此上好的天气,我想还是堡内少见血为妙,当然堡外打猎除外。」


海山爵士摊了摊手,莱纳德则朝后摆手示意,穆恩咽了口唾沫,接着无声望了望自己的族姐,但阿莎的目光还是紧紧锁在巴伦伯爵身上。


紫发少女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行动,紧接着是玫瑰女巫再鞠一躬离开望台,望台上的气氛陷入沉寂。


「看在我外甥和侄女的份上。」


最终女伯爵还是退了一步,回到了座位上,而莱纳德则是在穆恩离开后冷不丁地宣告。


「欧伊会议在十分钟后举行,就在这儿,然后你就能畅所欲言了,阿莎·琴·欧德,但丑话先说在前面!在家族正事结束之前,我们之中某个人必须得维持专注。事情结束后你可以继续这近十年对我的责备和不满,但我告诉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永远不要觉得我保持沉默就表示我毫不在乎!」


夜鸦堡伯爵此刻刀斧凿刻的面容近乎呈现一种压抑的狰狞,苍茫碧眼如鹰隼般锐利直刺女伯爵的双眼,而阿莎也毫不回避地对视。


「我尽了全力,我妻子亦是,仅此而已!而你想怎么沉浸在过去亦或悲痛里是你的自由,但我的情绪你管不着!」


「你本可以把她送回号角地!!!欧德魔法本可以救她,只要......」


女伯爵的语气与其说是愤怒更似哀求。


「但艾莉莎却拒绝了你的『好意』,亦如她当初怎么离开你们家族,她亲口告诉了我她的选择......」


莱纳德·克伦弗·巴伦一字一句道。


「而我尊重她的选择。」


女伯爵哑言了半晌,最终只吐出一句话。


「你们都疯了。」


「那就是我们为何走到一起......」


巴伦伯爵扯过头继续看向校场中的战斗,那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又令他独自咽下最后一句。


「又如何走向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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