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的無名屍棄置事件當天,己初(上午九點),數百名滿臉橫肉的惡漢跟流氓,手持著朴刀、長槍、斧頭、棍棒,殺氣騰騰的前往宗繼武一行下榻的旅店。
民眾百姓看到他們,無不趕緊穿窗閉門,官差衙役也連忙繞道而行,避其鋒芒,原因無他,這幫流氓惡漢正是崴珀鎮的超大型地頭蛇!鎮外有幾十個山寨、鎮內有幾十個插乾股、收保護費的店家,官府裡也有安插眼線,在崴珀鎮一帶橫行霸道的獠牙幫一黨!
今日清晨的蒙面刺客,全是獠牙幫的成員,平時不住在市鎮裡,有要事時-像是暗殺市鎮內不合作與不服從的傢伙們,才會潛入其中給予警告或是制裁,讓其他還想對著幹的傢伙們看看,繼續反抗作對就會是這等的下場。
另外,幾天前的馬賊野盜也是獠牙幫的成員,負責打劫來往行商跟讓不服從的人"出意外",讓更多的本地人跟外地人,都不敢跟獠牙幫作對!
然而這陣子,他們外頭的馬賊野盜死傷慘重、清道夫也全軍覆沒,簡直丟盡顏面、臉面盡失!雖說幫裡也有設下停損點的意見,但是對於在江湖上打滾的人而言,不把面子討回來、立下威信,以後何以在江湖立足?
據先前的情報,知道對方有會施法的傢伙存在,對應方式有二:一是找個同樣會施法的傢伙與之對抗,二是用堆屍戰術來消耗施法人的心力。
這群腦袋沒幾分斤兩的流氓集團,自然不會有施法者跟術士這類屬知識份子層級的人願意加入,就算有,也頂多只是三腳貓功夫,用來欺騙矇懂無知之輩跟斂財騙色還可以,真正要上場實戰就完全不行的江湖神棍。
因此他們只能採用第二種,為此必須要傾巢而出,同時也是為了表現給在崴珀鎮的各路人馬,惹到獠牙幫會有什麼下場!
要去死當堆屍的,當然是幫裡的小嘍囉跟雜魚,幫主和幹部要角自然是在安全的地方監控督戰,弓箭手也佔好位置就定位,就等幫主發號施令。
「放火───!!!」
幫主場開嗓子大吼,底下的嘍囉雜魚們燃起火把、佔據高處的弓箭手點起火矢,一同擊向目標旅店!
火矢跟火把,並未如預期般的燃燒起來,讓整間旅店陷入火海之中,而是觸碰到旅店後,火便自動熄滅,反覆好幾次,都是相同的結果,不禁讓嘍囉雜魚們感到邪門兒,心中生出一絲恐懼。
"對方有會施放妖法的傢伙存在"一事,獠牙幫的幫主跟幹部要角,並未告知底下的嘍囉跟雜魚,畢竟讓他們知道的話,就沒辦法命令他們去衝鋒送死做堆屍了。
在民間傳說中,邪術妖法可用童子(童貞)尿或黑狗血來破解,但是幫裡的成員中,沒有人仍是童子,所以只好去找附近有沒有倒楣的黑狗,借牠的血來用一用。
一段時間後,算找到幾隻倒楣的黑狗,被借了永遠不會還的血後嗚呼哀哉;獠牙幫的嘍囉雜魚們,將接好黑狗血的木盆往旅店的大門潑灑!接著,自信滿滿地再點起火把,對著沾滿鮮血的旅店縱火!
火,並未如預期般的猛烈燃燒起來,還是一樣,觸碰到旅店後就自動熄滅,嘍囉雜魚們見此,不禁渾身發毛起來。
在後方的幫主跟幹部要角,氣得直跳腳!既然放火跟黑狗血都沒有用,剩下的就是直接衝進旅店裡,用堆屍戰術耗死施術者!
旅店內不會太寬廣,能衝進去的人數有限,很容易就能被據險而守的目標一夥人給一一擊退,不過這就是幫主和幹部要角要的-用輪番上陣的車輪戰,把旅店內的那一夥人消耗到疲憊不堪,再一擁而上的剁成肉醬!
當然,女的要留下來,讓上頭的先好好享用一番後,再讓這些倖存下來的雜魚嘍囉,吃點殘羹剩飯,慰勞他們的勞苦功高。
反正雜魚嘍囉們跟韭菜一樣,隨便割隨便生、隨時生隨時割,不用擔心找不到新的砲灰來充數。
只是,幫主跟幹部要角,明明都有收到這陣子以來的情資,為何沒有注意到,施術者沒使用大規模的攻擊術法,主動展開攻勢?是認為因為在市鎮內,投鼠忌器而不敢使用嗎?
總之,沒注意到這點、沒設想到這一步,就代表他們將會在這裡吃大虧、付出代價-不知從何飛來的飛箭,一箭一個地把要角幹部放倒,只剩幫主一人安然無恙。
再蠢再遲鈍的人,都明白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敵人!敵人在這裡-──!!!」
後半段的"爾等這幫蠢驢木馬,還不快過來保護本大爺!"還來不及喊出,幫主的腦袋就被飛箭貫穿,永遠無法說話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群龍無首的嘍囉雜魚們,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怎樣時,突然有個面無表情的黑衣遊俠,毫無預警的倏忽出現在獠牙幫集團的正中央。
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有數十顆首級奔向天際,然後黑衣遊俠又倏忽地消失無蹤!接著,在獠牙幫集團的各處,都看得到幾十顆人頭搬家或是飛走,剛剛還囂張又不可一世的獠牙幫,瞬時陷入了極大的恐慌!
就在這時,前貴族子嗣、現少年劍士的威爾.拉特蘭加入戰局!他從巷弄裡衝出,趁獠牙幫亂成一團之際從外圍進攻!當下殺得雜魚嘍囉們措手不及!
不過這幫人畢竟是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角色,一時奇襲造成的慌亂,並未影響他們太久,加上眾多嘍囉雜魚中也有特別凶狠強悍的存在,靠著他們出口成髒的激勵、暴威氣勢的威壓下,嘍囉雜魚們重新振作起來,對抗剛剛斬殺他們不少成員的囂張屁孩!
歷經過多次沙場,但威爾仍沒辦法像靖武鏢局的那些人,一出手就能把好幾個人打飛或是斬開,也沒辦法做到一擊一殺的程度,雖然能以一擋多、迎刃有餘,但是跟在附近砍殺流氓惡漢跟切菜砍瓜一樣的黑衣遊俠相較,不禁著急起來,攻擊的軌跡也稍稍有些紊亂。
對獠牙幫的惡漢流氓來說,這個外地域的豎子也是個很棘手、不好對付的硬骨頭!然而打鬥跟戰爭,都是要靠數量的;現在的威爾,已經逐漸有被數量壓制、慢慢應付不過來的走向。
向來是撿軟柿子吃的流氓惡漢見狀,立刻集中並加大力到的攻擊威爾,而且以打群架的觀點來說,優先收拾掉弱小的傢伙是基本常識。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難以入耳的骯髒慘叫聲,一個手裡拿著還在滴血的打刀,身穿中津國列島樣式的劍道裝(附皮革護腕),模樣有些輕浮的青年,用著有點輕蔑的語氣,對稍微陷入苦戰的威爾道:「唷,小少爺,我來替你助太刀吧。」
這句話是用中津國列島的大和語講的,聽不懂大和語的威爾,自然不曉得他在說什麼,只是……那副表情真是欠砍,所以絕對不是啥好話。
可是現在自己確實有點忙不過來,開打之前也誇下海口,說自己不需要幫忙,那個黑衣遊俠自然也不會過來幫自己一把;如果是之前的自己,大概會非常不爽會什麼不過來幫把手,但是歷經過數次陣戰後,才知道不是不願意過來幫忙,而是沒辦法過來。
陣戰中的隊伍隊形,是牽一髮動全身的,有一個沒有調整好或是按照命令進行,就會牽動到整支部隊的行進與攻防,最糟糕的就是隊伍亂成一團,原本相互扶持的夥伴會變成妨礙攻防的障害,然後大家一起手牽手、不愉快地死在沙場上。
『回想起來,當時家裡東拼西湊起來,又沒好好操練的部隊,就是這樣敗陣的啊。』
想起當時的慘況,威爾用力搖頭,專注眼前的戰鬥。
僅一人加入戰鬥,卻讓整個戰局越來越往只有三人又各自為戰的那方傾斜,囂張的獠牙幫也漸漸露出過往被他們欺凌的人們那般神色,一副想夾著尾巴逃走的喪家之犬模樣。
就在此時,又有新加入戰局的人出現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去死吧!該死的獠牙幫───!!!」
「還我孩子命來───!!!」
「懲奸除惡!」
「獠牙幫,還不快速速就擒!」
「早就看你們這群囂張的渾蛋不順眼很久了!」
從豁出去跟滿臉悲憤的小民百姓、牆頭草似的路人遊俠跟衙役捕快、在地的弱小流氓跟惡漢,全都是副趁你弱要你命的模樣,一擁而上將獠牙幫的成員往死裡打!
數量已經遠遠超過死傷甚多的獠牙幫,過往囂張至極的幫派成員,享受壓倒性數量的洗禮後,現在全成了哭喪著臉的敗犬,不斷的哭喊"不要再打了"、"饒我一條狗命吧"、"嗚噫噫噫噫噫"……等求饒的詞彙。
當然其中也不乏凶狠不服軟的流氓惡漢,繼續放狠話又不肯裝孬求饒的結果,不是被活活的打死,就是當場格殺。
最後,獠牙幫的成員絕大部分都被殺死,活下來的全是哭著裝孬討饒的傢伙;贏得勝利的小民百姓,不是額手稱慶就是痛哭流涕,撿尾刀的官差衙役與遊俠,則是擺出一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模樣,自吹自擂起不存在的功績,似乎他們才是厥功甚偉之人似的。
真要說起來,根本沒有什麼厥功甚偉之人,也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行俠仗義,有的只是受到攻擊而進行正當防衛,還有見到情勢有利就連忙跳下來勞油水分一杯羹的投機份子,以及終於願意鼓起勇氣,向魚肉鄉民的惡霸進行反擊的小民百姓而已。
至於被獠牙幫找上門來尋仇,然後反擊成功的外來旅人一行,則是被冷落到一邊,乏人問津,不過這是他們所希望的,畢竟有個超級大的未爆彈在身邊,低調點比較好。
黑衣遊俠早已消失無蹤,少年劍士撐起疲憊的身軀跟一肚子的不是滋味,準備離開現場跟夥伴會合;比起功績被無視被搶走,更令他火大的是-那個中津國劍客,一陣東張西望後,似乎找不到想要找的身影,目光轉到自己身上後打量了一會兒,擺出張"我對你這樣的三腳貓沒興趣"的嘴臉,不邀功的轉身離去。
不爽歸不爽,但是技不如人真的沒話說,尤其見識過在戰場上一騎當千、萬夫莫敵的豪傑後,反而更能平心靜氣地審視自己。
「……我能夠……到達那樣的境地嗎?」
垂頭喪氣地走到集合地點,就看到蒼白魔法師像是在罵小孩似的,怒斥黑衣遊俠:「以後不准再這樣先斬後奏!」
「但是事態緊急………」
「情況有緊急到沒有商討的空檔嗎?」
「………」
「艾梅姊姊,若不是宗俠士當機立斷,或許就會身陷險境之中………」
「元馨!妳不要幫他說話!也不要凡事都順著他!我們是你的同伴,不是你的部下!雖然大家都在一定程度上信任你、仰賴你,但是不表示你就可以專斷獨行、任意妄為啊!」
一旁拉斯塔的神官少女,還有雲水門的少女劍士,也想要幫面癱遊俠說句話,可是馬上就被蒼白魔法師的惡狠狠眼神給瞪回去;雲水門的未開封人妻劍士,則是無不掩飾地展露幸災樂禍的賊笑。
沒辦法,要兩隻小白兔對抗盛怒中的大白狼,實在太勉強了,就算幸災樂禍的貂願意參戰,也是徒勞無功。
而且整件事情經過,的確跟蒼白魔法師說的一樣,一大早醒過來、連早餐都還沒吃,就被告知"有幾百個惡賊很快就會過來尋仇"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而且還是把昨晚大家都沒察覺到的刺客屍體,扔到市場上所引來的。
當下真的只有很生氣跟非常生氣!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仇家遲早會殺上來尋仇,但是沒要這麼快就開戰啊!更重要的-旅店裡的人、包括店主跟夥計在內,通通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己方一行人,表示旅店裡的人們早就知道此事,先逃離避禍去了。
情勢進展到如此,也只能吃些乾糧墊一下肚子,制定好作戰計畫跟逃脫路徑,匆匆忙忙地展開迎擊;原本是由蒼白魔法師來決定,何時發動大範圍元素魔法來掃蕩仇家,沒預料到竟會發生有人拔刀相助,接著崴珀鎮的人們站出來,把獠牙幫徹底擊潰,讓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得到好的結果。
即使得到最好的結果,但是過程真的是令人很生氣!
所以看到那個癱遊俠被臭罵到抬不起頭來,感覺還真是挺不賴的!方才不爽也一掃而空,心情現在舒暢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