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paca
2025-05-08 02:11
「不是不是！」 洛爾德急忙擺手、慌張解釋到：「我是聽到你們好像在聊這事......所以才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啊、原來是這樣！」 一旁的年輕人連忙打圓場：「別介意啦，尼可拉斯大哥他脾氣急，其實人不壞。」
說話的人正是馬丁。
他拍了拍剛才那名大叔的背，又轉向洛爾德：「你剛來不清楚，這幾天村裡氣氛有點緊張。」
洛爾德眉毛一挑，裝作興致盎然：「為什麼？跟聖女有關？」
馬丁點點頭，壓低聲音：「我不是怪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來之後，村裡反而更亂了。」
這句話像丟進火盆裡的柴枝，立刻引來其他人的插話。
「對啊對啊，我跟你們說，恁家老母說夢到神啦，說要去教會捐獻，竟然把存糧都捐了......」
「還有那個聖女宣傳著要在每家每戶裡都放一尊聖像，不掛地還要被聖騎士洗腦一小時！」
「最誇張的還得是我，昨天我帶老婆想去請她幫忙治病，還被她帶來的老神官擋下來，說要先交捐獻金，而且聖女沒有閒時間等我湊錢......分明是看我們不起！」
酒意與不滿混合著發酵，在這座樸實的小酒館裡激起一股火藥味。
洛爾德在桌緣靜靜地聽著，一直沒有表態。
馬丁見狀，忽然湊近問他：「你……說你是外地來的。我是馬丁，你叫什麼？」
「你好......我是盧迪。」
馬丁小聲問道：「我看你沒有什麼反應，你對教會有什麼看法嗎？」
洛爾德頓了頓，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我不敢有什麼看法......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
「我覺得神蹟不是靠嘴巴說，而是用真本事去做到。」
馬丁怔了下，隨即輕笑出聲來：「欸，你這話我喜歡。」
馬丁將酒遞給洛爾德，笑著說：「不瞞你說，在中央教會的聖女來這裡以前，村子旁邊的森林裡就隱藏著一名聖女了！」
「哦？怎麼會有聖女躲在森林裡呢？那真的是聖女嗎？」 洛爾德質疑到。
馬丁搖搖頭：「聖女是我們擅自對她的稱呼，沒有人真正知道她的來歷。她不穿教會的白袍，也不唸禱詞，卻能使出無詠唱魔法醫治人們。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求回報，這不是聖女，誰是？」
洛爾德裝做驚訝到：「的確......那中央教會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以前不知道……現在嘛，就難說了。」
洛爾德略為思考後說：「照你這麼說，可能是中央教會聖女的出現，導致了大家信仰的動搖嗎？」
馬丁點點頭：「你是聰明人，馬上就看得出來。據我所知，過去不曾有聖女來到這個小村子，許多人沒看過華麗的儀仗、沒聽過華而不實的神蹟，有些人被聖女的表演給蒙騙，有些人害怕惹禍上身，有些人擔心教會追究，紛紛倒向支持聖女吉妮。然而一直默默幫助我們的『森林裡的聖女』，才是聖女真正的模樣！」
「對了，今天好像聽到有關雕像的事......那是怎麼回事？」 洛爾德不著痕跡的打聽著。
馬丁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哦、就是那些馬屁精，想透過立吉妮的聖女雕像來捧她。我當下立刻站出來阻止，但是聖女的聖騎士倒是很會踢皮球，沒有明確說要立哪一位。就是他這句話，讓村民們開始議論起來，有人說是兩位都該立，還有人提議乾脆別立了，免得得罪哪一邊。你說這搞不搞笑？」
洛爾德目光微冷，喃喃自語道：「......有點難處理啊！」
馬丁沒接話，只是重振精神、舉起酒杯，面對其他人大聲說道：「不管最後是立了誰，能保住這村子的人，才是我們真正該跪的聖女！」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應和著他的話：「說得好！」 「我們可不是狗，誰給飯吃就搖尾巴！」
洛爾德並未隨之歡笑，只是靜靜抿了一口啤酒。
他的目光掃過這群村民，在心裡擔憂著，這裡的火藥味已經遠比他想像得還要濃，而那些沒有開口的村民們肯定也在兩位聖女間選了邊站。
最終，洛爾德只是向馬丁打聽了旅社的地點後，便離開了酒館。
*
隔天一早，老主教阿莫斯=坦那代表吉妮，在教會前廣場宣布：「雕像將不設置，改為在教堂內懸掛聖女吉妮的畫像，以表敬意。」
消息傳出後，馬丁回到冒險者公會，用力撕開黑麵包，說道：「為什麼要放畫像？她救了誰？」
另一個女冒險者翻了個白眼，附和道：「就是！而且她擺那麼大架子，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大概怕被反對她的人當場質問吧？」 旁邊的大漢哈哈笑著補了一句。
眾人頓時大笑，公會內發出歡快的笑聲。
而另一邊，吉妮的擁護者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仍努力安慰自己：「能向聖女表達感謝就夠了……」 「再說了，聖女是教會選出的，把畫像掛在教堂才合適嘛！」 「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盧西安從部下們得知情況時，認為畫像取代雕像的決定應該能稍微緩解村民之間的衝突。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當天中午，現任村長高爾姆=傑澤羅與聖女、盧西安和老主教阿莫斯=坦那一起共進午餐。
餐桌上擺著烤鹽豬、番茄燉豆、以及當地常見的洋薊泥餅，還附上一壺清涼的山泉釀。
用餐到大約中段時，高爾姆忽然提議到：「下星期我們村子會舉辦祈雨儀式，剛好聖女大人到來，能否請吉妮大人來作為這一次的主持人呢？」
吉妮手中湯匙微頓，抬眼看向他。
「祈雨儀式？......這應該不是教會批准的正式儀式。」 阿莫斯=坦那問到。
高爾姆尷尬解釋：「是的，不過這是我們村子的老習俗。每年秋耕前都會舉辦一次，不是什麼異端的儀式，只是祈求好天氣、好收成。」
阿莫斯主教想了一下，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喉嚨，用帶有權威的語氣補充：「吉妮大人，如今您駐足此地，以神選之名，反倒能顯示教會的寬容與教導，也更能鞏固村民的信仰基礎。」
吉妮沒有馬上接話，只是轉頭、瞥向一旁沒說話的盧西安。
盧西安會意，立刻說到：「這或許是一個好機會，讓教會與村民的關係更緊密。若由聖女出面，也能避免某些勢力……由聖女親自主持，將能穩住局勢。」
吉妮收回視線，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應邀吧。不過，我希望儀式能在教堂附近舉行。無需太多繁瑣的民俗流程，由我帶領祈禱即可。」
「是是是，聖女大人想怎麼做，我們就怎麼準備！」 高爾姆放下心、開心地搓手奉承。
村長在餐後，便召來行政助手與有經驗的村民代表，將祈雨儀式的場地、人手安排與物資準備一一吩咐下去。
其中他特意囑咐，要預留最好的位置給聖女帶來的教會人員和盧西安等人。
在過去這種祈禱儀式都是由村長指定幾位年長的農民籌措，儀式內容帶有濃厚的民俗氣息和流傳已久的舞蹈，其餘村民對此興致缺缺。
不過如今由聖女改為主持，消息一出，立刻在村中掀起波瀾。
到了傍晚，消息經由市集與酒館不斷傳播、加油添醋。
馬丁等冒險者從外面回到公會，聽到的版本已經變成：「以後我們村子的祈雨儀式需要交給教會審批，甚至要特意邀請那個聖女過來施加『祝福』？
馬丁狠狠將酒杯砸在桌上，啤酒濺了一地，臉上滿是憤恨：「儀式自古至今都是村子決定的事，憑什麼她一來到這裡，就變成由教會管理了？」
「我聽到的還有要我們照她的樣子布置儀式場地。」 女冒險者緹雅冷笑一聲：「我看她乾脆連我們種什麼也一起決定得了。」
另一位年長的農民拿著委託紙搖頭歎氣：「以往都是由長老來領導，如今換了個人，整個儀式都要亂套了！」
在場的人們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後，開始討論這件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馬丁望向幾名酒館認識的夥伴：「我們不能任由聖女干涉村子裡的習俗！」
「你想怎麼做？」 緹雅問。
「啊......」 馬丁猶豫了一下，抓住老農民問到：「老先生，您想怎麼做？」
他怯怯地說道：「能怎麼辦？......老夫試著寫了一份陳情書，只是......」
「只是？」
「不知道新村長願不願意看？」
馬丁聽後立刻有了想法：「別輕易放棄！新村長不聽的話，我們就是找老村長！」
「對啊！現任村長是前村長的兒子，如果前村長站在我們這邊，這件事就還有機會翻盤！」 身材魁梧的大漢補充道。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決定明天就去勸說前村長。
「別等明天了！」 馬丁拍桌起身：「現在就去。這口氣不出了，我今晚都睡不著。」
「好，那麼也不用太多人去，以免前村長認為我們在脅迫他。」
最後眾人將陳訴的責任託付給老農民、馬丁和尼可拉斯大叔。
隨著三人踏上通往老村長宅邸的石磚路，其餘的夥伴望著他們的背影逐漸被暮色吞沒。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轉角的石牆陰影後，一道模糊的黑影靜靜抽身離去。
沒多久，那道黑影悄悄回到了那莊重威嚴的教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