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奴

洞窟的岩壁窟上,用血描繪的詭異符號佔滿了整個牆面,它們彼此關聯又毫不相關,似乎傳達著什麼又一語不發,彷彿一顆顆注視洞中所有活物的眼球又或僅是觀察者的無端妄想。


艾瑞博爾帶著一名隨從,強忍著不適感隨著老者一同走入其中,前來的路上屍體被串在路的兩側,若不是它們華貴的衣物與象徵家族的紋章顯露死者貴族的身分他可能早就以邪教組織的名義殺死眼前的祭司。


儘管對敵人兇殘,但艾瑞博爾奇蹟般的一直堅守著內心底線對無辜者網開一面,那些家人被挾持而迫不得已的敵人他都會在知曉真相後盡可能的保全其性命。即便先前因戰鬥而留有血債也會以看管的名義將之留在身旁或判刑流放的同時給予一定的物資讓他們逃向後方並嚴禁手下追殺。


此次帶來的隨從,正是一名被脅迫而不得不得不與之敵對的孩子。


年僅12歲的她由於卓越的風魔法天賦與外貌,尤其是飛行與強行抽走人體內的空氣而被訓練成刺客,以父母的生命為威脅執行了數次針對政敵的刺殺,其中接近目標的手段令聽到的艾瑞博爾與一眾領導人也感到嚴惡與憤怒。


或許是出於共情,從她針對自己的刺殺失敗後,艾瑞博爾依舊把她如同養女待在身邊,而她的親身父母事後也發現早就死在了貴族的地牢中,只是被死靈法術強行固定著靈魂碎片做出簡單的回應。


洞的深處,一座被開鑿的池水被六個木樁環繞,三名男性、三名女性貴族被蒙上雙陷入沈睡的綁在上面。


「這些人到底從哪裡抓來的?」


「是神明大人於夢中給予的啟示,多虧如此才能近乎毫髮無傷的抓到他們。」


老者向池水中心走去,彷彿走在平地般立於水面。


來到中心,老者騰空而起,木樁的頂端燃起綠色冷焰吸走附近的熱量。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神明的啟示!」


老者仰望上方,黑鳥一邊發出鳴叫一邊盤旋於池的邊緣


「艾瑞博爾,向前,走入湖水之中。」


艾瑞博爾往前踏出一步,水面除了一陣漣漪外支撐住了他。


「大人⋯」


一隻纖細的手抓住艾瑞博爾的衣角,回頭望去,隨從神情驚恐的看向他。


「別擔心。」艾瑞博爾將她抱入懷中輕輕撫摸她的頭溫柔說道「妳先到外面去吧。」


「嗯。」


隨從眼光泛著淚,帶著哭腔點了點頭,離開了此地。


到了老者正下方,正當艾瑞博爾感到疑惑下一步時,支撐自己的水面立刻恢復正常讓他掉入水裡。


正當艾瑞博爾睜開眼睛試圖浮出水面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停下了動作。


一條背生羽翼的巨蛇正以血紅豎瞳正注意時著自己。


「#%^*+=?」


無法理解的聲音讓艾瑞博爾頭疼愈烈,七孔流血,使之不由得抱著腦袋。


「汝*^%#名?」


「艾瑞博爾!」


忍著強烈的痛楚,艾瑞博爾回覆了羽蛇的問題。


聽到回答的巨蛇輪廓變的模糊,周遭的一切開始扭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映入眼簾。


火焰焚燒著殘破的街道,堆積如山的屍體阻塞了排水系統,衣衫襤褸的人們漫無目的的逃亡著。


這裡是他們遠征的終點,也是一切罪惡的源頭——王都。


縱然對貴族有著苦澀的仇恨,但艾瑞博爾也很清楚屠殺的無意義,他的仇恨自始至終只有身為統治階級的貴族,生活在這的平民百姓只要不妨礙自己的偉大事業大可放過他們。


尖叫聲後方,一道流光劃過半空刺入一名男子胸膛。


艾瑞博爾震驚的看向暴行的兇手,一個令他感到耳熟,充斥憤怒的聲音怒吼道。


「叛徒,你摧毀了你締造的一切!」


艾瑞博爾震驚的將在原地,指責他的正是革命軍的領袖特斯曼,原本充滿威嚴與領袖魅力的他如今蓬頭垢面,佈滿血絲的雙眼只有因憤怒而污濁的殺意。


「叛徒?我何時背叛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裝傻嗎!看看這樣因你而死的人!因為你我不得不將他們全數殺死!無論男人、女人,還是小孩⋯」


血淚滑過特斯曼的臉頰原本憤怒的咆哮變的哽咽。


艾瑞博爾剛試著伸出手,特斯曼手上的佩劍燃起刺眼的火焰,潔白的王冠如同天使的光還懸於頭頂。


「這次⋯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潔白的羽翼從特斯曼背上生出,拍打間,原本數十米的距離被迅速拉近。


艾瑞博爾反射性的舉起武器抵擋攻擊,手中的獵劍如同薄紙般被一刀兩斷。


艾瑞博爾向後退去舉起右手,一柄戰鐮出現並被握在掌中。


儘管不清楚鐮刀來歷與使用方式,艾瑞博爾卻本能般將之揮舞,彷彿這件武器早已跟隨自己許久。


長柄武器的優勢立刻體現出來,特斯曼一邊招架鐮刀的啄擊一邊後撤。


艾瑞博爾轉起鐮刀,兩道縱向斬擊刮擦著地面朝特斯曼飛去做為牽制,鐮柄敲擊地面墨綠的毒霧翻湧而出宛若城牆般保護著艾瑞博爾。


「看看你所用的侵蝕一切的邪法,你甚至覺得這是種恩賜!」


「你到底在說什麼?」


「已經墮落到連認知都被扭曲了嗎⋯」特斯曼悲傷的說道,隨後飛向半空。


特斯曼高舉手中的劍,熾熱的烈火直衝天際,身上的光芒如同烈陽般閃耀。


「啊啊啊啊啊!!!」


倖存的人民尖叫著、恐懼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瘋狂向坍塌房屋的陰影處鑽去試圖躲避光線的炙烤。


可這一切都是徒勞,艾瑞博爾剛伸出手,躲在在陰影下的人們就被襲來的熱浪融成屍水。


「你瘋了嗎!」


艾瑞博爾仰天咆哮道。


「如果我不能拯救這一切,那就讓整個王國燃燒吧!」


白光不斷膨脹吞噬沿途的一切,艾瑞博爾操控毒霧試圖阻擋卻頃刻間燃燒殆盡。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灼燒全身的痛苦,艾瑞博爾從池中探出頭大口呼吸著空氣。游到池邊,艾瑞博爾望向上方,老者依然懸浮於半空,而自己的身體並無灼燒的傷痕。


「那⋯那些是什麼?」


「未來。」


老者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怎麼可能⋯特、特斯曼他⋯殺死了所有人⋯那雙翅膀⋯還說、說我是叛徒⋯」


「不⋯」老者說「他才是叛徒,是他背叛了你們的理想。」


「不可⋯」艾瑞博爾剛想否認,可一想到他吸納數位貴族進入戰爭議會、又將自己從權力體系邊緣化後陷入了思考,或許自己真的是被排除於計畫之外。


「也許他的目標遠比稱王更加遠大,你們不過是計畫的工具,那些貴族是第二階段,最後階段的關鍵便是王都。」


「王都有什麼能夠讓他不惜殺死所有人也有獲得的東西嗎?」


「我不曉得,但既然是不惜殺死所有人也要達成的目標,或許⋯他想要成神,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達成目標的獻祭。」


老者自空中緩緩落下,隨後將躺在水中已經精疲力竭的艾瑞博爾托上岸。


「但是為什麼!就算這是真的他又為何想要成神!」


「不被束縛、不再被命運所玩弄,只要還是凡人終究被命運所奴役,打破這一切枷鎖的方法便是成神。」


「這樣可能嗎?單單殺死王都的所有人。」


「神是由信仰澆鑄而成,攻下王都後作為領導的特斯曼便是國王,那些被他解放與治癒的人會將之視若神明並加以膜拜和祈禱,而王都的殺戮便是最後的血祭。」


「該死!」艾瑞博爾一拳砸向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的願景不過是別人成神道路上的一枚棋子,之前的努力全都是場泡影。


「不!絕不能發生這種事!力量!我需要改變這一切的力量!」


拖著疲憊的身軀,艾瑞博爾毅然決然地走入池中。


(縱使流盡我後一滴血,我也不能讓特斯曼的野心實現!)


「謹遵神命。」


老者看向沒入水中的艾瑞博爾獨自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