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放學後的銀河高校，喧囂的人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逐漸沉澱下來的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之中，卻隱隱流淌著一種無形的、只有特定感官才能捕捉到的緊繃感，彷彿空氣中充滿了看不見的弦，輕輕一觸便會引發未知的震盪。

教師辦公室內，櫻井悠太單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轉動著一支紅色原子筆，面前攤開的國文教科書整整十分鐘沒有翻過一頁。

他的眼神看似放空，實則所有的感知早已如同無數無形且精密的雷達天線，以他為中心悄然蔓延開來，覆蓋了整座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喧鬧的操場、安靜的圖書館、人跡漸稀的走廊，以及……那些能量流動本就異於常人的區域。

他在等待。

像一個經驗老到的獵人，潛伏在偽裝下，耐心等待著獵物露出蹤跡，等待著那夢寐以求的「非日常事件」主動撞上門來。

果然，當夕陽開始西沉，將天空渲染成一片絢爛而溫馨的橘紅色時，一股極其不協調的陰冷、污穢、充滿怨恨與扭曲惡意的能量波動，如同滴入清澈水杯中的濃稠墨汁，突兀地在校園東側——那片久經歲月、略顯荒廢的舊校舍區域——猛地擴散開來。

這股氣息之濃烈、之邪惡，絕非普通遊蕩靈體或低階地縛靈所能擁有，其核心蘊含的陳腐怨念，起碼積累了數十年，甚至更久。

「哦？這個強度……有點意思。」

悠太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精光，那是一種久違的、看到有趣玩具般的興味。

他放下原子筆，狀似隨意地站起身，慵懶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

「嗯……好像有點餓了，備課真是消耗體力啊。」

他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辦公室裡僅剩的兩位還在批改作業的老師聽到，

「去便利店買個便當好了，聽說新出的惡魔辣醬炒麵口味好像不錯？」

他一邊說著毫無破綻的藉口，一邊自然地拿起椅背上的薄外套，腳步從容地走出了辦公室。

然而，他的方向卻沒有絲毫猶豫，不偏不倚，正是朝著舊校舍那片不祥氣息瀰漫的核心區域而去。

越是靠近舊校舍，週遭的環境就越是顯得陰森。

晚風吹過荒蕪的庭院，帶起枯葉打旋的聲音，聽起來竟像是低聲的嗚咽。

空氣中的寒意也以不科學的速度驟降，尋常人或許只會覺得是傍晚天氣轉涼，但悠太的皮膚卻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其中夾雜著的、屬於負面能量的刺骨陰冷。

他的耳中，更是「聽」到了遠超物理聲音的、絕望的嘶嚎、怨毒的詛咒以及純淨力量與污穢能量激烈碰撞發出的尖銳鳴響。

戰鬥已經開始了，而且相當激烈。

他加快腳步，卻依舊保持著一種看似閒逛的節奏，轉過一堵爬滿枯藤的舊牆角——

戰場映入眼簾。

神無月鈴，那位在課堂上總是清冷自持、宛如冰雕雪琢的銀髮少女，此刻正陷入一場艱苦的戰鬥。

她平日裡一絲不苟的校服略顯凌亂，額前的髮絲被汗水黏在光潔的皮膚上。

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漂亮臉蛋此刻緊繃著，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專注與……

一絲不易察覺的吃力。

她手中緊握著數張繪製了朱砂符文的特製符紙，口中飛速念誦著神無月家傳承的退魔咒文。

隨著她的吟唱，純淨而凌厲的退魔光輝從她體內和符紙中湧出，在她周身張開一道半透明的、流轉著符文的光暈結界，勉強抵禦著外界的攻擊。

她的對手，是一團巨大、扭曲、不斷變幻形態的可怖存在。

它由濃得化不開的黑霧構成，霧氣中翻滾、浮沉著無數張痛苦扭曲、充滿怨恨的人臉，它們無聲地嘶吼著，擠壓著，共同匯聚成一股龐大而污濁的怨念集合體。

這惡靈的體積幾乎佔據了半個廢棄的庭院，散發出的負面能量讓周圍的花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發黑。

惡靈的攻擊方式簡單而狂暴，它凝聚出一條條粗壯的、由純粹怨念構成的黑色觸鬚，如同狂風暴雨般不斷砸向鈴那搖搖欲墜的結界。

每一次撞擊，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蝕聲，金色的結界光暈劇烈波動，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鈴試圖反擊，她看準機會，嬌叱一聲，將手中數張符咒激射而出。

符咒化作數道凌厲的金光，如同飛劍般射向惡靈的核心。

然而，那些足以淨化普通怨靈的符咒，一接觸到這惡靈濃郁得近乎實質的怨念黑霧，便如同泥牛入海，金光迅速被污穢吞噬、湮滅，僅僅讓惡靈的動作遲滯了半秒，激起它更加狂暴的憤怒。

「嗚……！」

結界再次承受了數次重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哀鳴。

鈴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踉蹌後退數步，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握著符咒的手因為過度消耗和反震之力而微微顫抖，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顯然已臻極限。

那惡靈似乎感知到了獵物的虛弱，發出一陣混合著無數慘叫的、令人心智動搖的勝利尖嘯。

它龐大的身軀劇烈蠕動，所有的黑霧和人臉瘋狂地向中心匯聚，壓縮，最終凝聚成一支將近三米長、純粹由極致怨念與絕望構成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黑色長槍！

槍尖直指結界已然破碎、暴露在外的神無月鈴！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而下。

鈴的瞳孔驟然收缩，冰冷的絕望感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下一個反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哎呀呀，放學後還這麼用功練習嗎？神無月同學。學校雖然鼓勵社團活動，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啊。」

一個輕鬆溫和、甚至帶著點閒聊般慵懶的嗓音，突兀地插入了這片充滿絕望與死亡氣息的戰場，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打破了那幾乎凝滯的恐怖氛圍。

神無月鈴猛地抬頭，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只見她的班導師——櫻井悠太——不知何時，竟然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不遠處的庭院入口，手裡還真提著一個印著附近便利店Logo的白色塑膠袋。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訝異和一點點關切，眉頭微挑，打量著眼前這超現實的一幕，那神情彷彿真的只是偶然路過，撞見了學生在進行某種……過於逼真的Cosplay社團活動？

那怨念集合體可不管來者是誰，它積蓄已久的毀滅性力量已然達到頂點。

伴隨著一聲撕裂耳膜的尖嘯，那支凝聚了它所有力量與怨恨的黑色長槍，轟然爆發！

如同出膛的炮彈，裹挾著撕裂一切的惡意與腥風，直刺向已然毫無防備的神無月鈴！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

「老師！小心！快躲開！」

鈴驚駭欲絕，失聲尖叫，甚至忘了自己的處境。

然而，面對這足以將一輛裝甲車都轟穿的恐怖一擊，櫻井悠太卻只是輕輕「咦？」了一聲，彷彿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不慌不忙地將便利袋換到左手，然後——就在那黑色長槍的槍尖幾乎要觸及他額前髮絲的瞬間——他的右手動了。

食指與中指併攏，化作劍指。

就那麼隨意地、輕描淡寫地在身前空氣中劃動起來。

沒有咒文吟唱，沒有複雜的起手式。

但他的動作卻流暢自然到了極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韻律與道韻，彷彿他劃過的不是空氣，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規則之弦。

指尖過處，純淨而浩瀚的金色靈力如同流淌的熔金，瞬間凝結、勾勒出一道複雜無比、古奧難言的立體符印！

那符印的結構絕非神無月鈴所知的任何一種西方魔法陣、現代退魔符或者陰陽術式！

它更簡潔，更本源，線條優美而充滿力量，隱隱透出一股來自遠古洪荒的、至高無上的敕令氣息！

符印中心，一個難以辨識卻蘊含無上威能的太古篆文一閃而逝！

「此間怨靈，穢氣纏身，執念深重，擾亂清淨。」

悠太的聲音依舊平緩，卻不再是那種溫和的老師腔調，而是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高山巍峨、天道煌煌般的自然威嚴，不容置疑，不容違背，

「然此地非爾等久留之所，塵歸塵，土歸土，散去吧。」

話音落，那不過巴掌大小的金色符印輕飄飄地飛出，如同擁有生命般，迎風便長！

在飛行的過程中，符印瞬間演化、擴張，化作一張遮天蔽日的、由無數細密金色符文構成的巨大光網！

網線上流淌著純粹至極的淨化之力，所過之處，空氣中的陰冷與怨毒如同被陽光直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那支氣勢洶洶的怨念黑槍，一頭撞上這張看似輕薄的光網，竟連半秒都沒能堅持住！

如同燒紅的烙鐵切入黃油，沒有爆炸，沒有衝擊，只有無聲無息的迅速分解、淨化、消弭於無形！

連一絲黑氣都沒能逃逸！

光網去勢不減，溫柔卻又帶著天道般無可抗拒的意志，輕柔而堅定地罩向那體型龐大的怨靈集合體。

「嗷——！！！」

怨靈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滿極致痛苦與恐懼的淒厲慘嚎，它瘋狂地掙扎、衝撞，濃郁的黑霧劇烈翻騰，試圖腐蝕那金色的光網。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光網絲毫無損，反而驟然收緊！

黑霧一接觸到網線上的金光，便發出更加刺耳的「滋滋」聲，如同被投入煉鋼爐的廢料，以驚人的速度消散、蒸發。

無數張痛苦的人臉在金光中逐漸變得平靜、透明，最終化作點點細碎的光粒，隨風飄散。

前後不過兩三次呼吸的時間。

那龐大、恐怖、幾乎將神無月鈴逼入絕境的強大怨靈，就這麼消失了。

被徹底淨化，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現場只剩下被淨化後異常清新純淨的空氣、地面上幾處被陰氣腐蝕的焦黑痕跡、以及空氣中緩緩飄落的、如同螢火蟲般細微的金色靈力餘燼。

還有，目瞪口呆，大腦幾乎陷入停滯狀態的神無月鈴。

她怔怔地看著那片惡靈消失的空地，又猛地轉過頭，冰藍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她的老師——櫻井悠太。

那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種世界觀受到劇烈衝擊的動搖。

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個……那個連家族中記載都需要數位高階退魔師聯手佈陣才能勉強封印的「百面怨聚合體」……就這麼……沒了？

被老師……隨手一劃……就……淨化了？

用的還是那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強大到匪夷所思的古老術式？！

「老、老師……？您……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的聲音因為剛才的激戰和眼前的極致衝擊而變得異常沙啞乾澀，幾乎不成調子。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依舊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您剛才用的……那、那是什麼術式？！我從未見過！那不是現存的任何退魔體系！您怎麼會知道這種等級的惡靈該如何退治？！而且……一擊……就……」

而且那舉重若輕、近乎天威的姿態，那古老而精妙的符印，那深不可測、宛如淵海的靈力……

這絕非一個普通高中國文老師所能擁有！甚至遠遠超出了她對「強大」的認知範疇！

悠太像是才回過神來，收回手，若無其事地撿起剛才因為「驚訝」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便利店塑膠袋，拍了拍上面沾染的些許塵土，臉上又瞬間切換回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溫和可親的老師笑容，彷彿剛才那個散發著無上威嚴的存在只是幻覺。

「這個啊？」

他晃了晃手指，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論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以前在京都修行……啊，是旅行的時候，機緣巧合幫了一位在路邊擺攤的老道士一點小忙，他非說與我有緣，就硬塞給我幾張據說是祖傳的東方符咒，還教了我幾個對應的手勢，說關鍵時刻能防身。」

他聳聳肩，一副「我也沒想到真的有用」的無辜表情。

「沒想到今天正好帶在身上，剛才看情況危急，就瞎比劃了一下，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看來那位老爺爺沒騙我啊，哈哈。」

他乾笑了兩聲，試圖讓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聽起來更可信一點。

「京都…擺攤的老道士…祖傳的符咒…瞎比劃……？」

神無月鈴喃喃地重複著這幾個詞，精緻的眉頭緊緊蹙起，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濃濃的懷疑與困惑。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那種聽起來像是江湖騙子的把戲，和剛才那舉重若輕、一擊淨化強大怨靈、充滿道韻和無上威能的古老仙術聯繫起來！

家族秘藏的最古老典籍的殘卷中，似乎隱約提到過類似的、源自東方秘境、接近於「言出法隨」本源之力的敕令術式的描述……但那早已是失傳已久、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東西！怎麼可能是一個路邊老道士能教得出來的？！

「倒是神無月同學，」

悠太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語氣轉為帶著師長般的關切，還有一絲不贊同，

「放學後練習退魔術也要注意安全啊，量力而行很重要。剛才那種程度的『練習對象』，對現階段的你來說，還太早了些，太過危險了。」

他指了指剛才惡靈消失的地方，語氣懇切，彷彿真的只是在關心一個進行了超高難度課外活動的學生。

鈴的臉頰微微一紅，是羞窘也是慚愧，還有一絲被輕視的不甘，但更多的是後怕。

她確實嚴重低估了這次探查的目標的實力和怨念的濃度，若不是老師「偶然」出現……

「是……學生學藝不精，讓老師見笑了。多謝老師出手相助。」

她低下頭，恭敬地行禮，將滿腹的疑慮和震撼暫時強壓下去。

無論如何，老師救了她是不爭的事實。

「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保護學生是老師的職責嘛。」

悠太笑得一臉溫和無害，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他的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極其快速地掃過惡靈被最終淨化消失的那片空間。

就在剛才那惡靈核心處最精純的怨念被天道般的淨化之力徹底湮滅的最終瞬間，極致的負面能量與此世法則劇烈衝突、崩潰、歸於虛無的那一剎那——

空間，似乎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被任何儀器探測到的扭曲和裂痕！

那感覺如同水波蕩漾了一下，轉瞬即逝，微弱到如同幻覺，甚至沒有洩露出絲毫異界氣息。

但悠太的心跳卻在那一瞬間驟然漏跳了一拍，隨即以奔馬般的速度狂飆起來！

『空間裂縫？！雖然只有一剎那、微弱到幾乎不存在……但那絕對是空間結構被極致能量衝突短暫撕裂的波動！是時空悖論造成的瞬間缺口！是傳送門最原始、最不穩定的雛形！』

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瞬間如同岩漿般噴湧上他的心頭，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肌肉，想要放聲大笑！

成功了！他的思路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跟著這些擁有特殊力量、註定會吸引麻煩的學生，果然能接觸到可能引發時空擾動、甚至直接撕裂空間的事件！

這條路走得通！

然而，那絲裂痕消失得太快太快了，快到他超越光速的神經反應都來不及捕捉其對面的任何氣息，快到他甚至無法確定那瞬間的缺口是否連通著他夢寐以求的、充滿魔法與冒險的異世界，還是僅僅通向某個無意義的空間夾縫。

狂喜過後，是更加深沉、更加磨人的懊惱和急切，如同百爪撓心！

可惡！為什麼不能再強一點？！

為什麼不能再多維持零點零一秒？！

就差那麼一點點！真的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啊！

他內心波濤洶湧，渴望與失望交織成幾乎要爆炸的衝動。

但他的臉上，卻依舊完美地維持著春風般的溫和與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對學生劫後餘生的擔憂與關懷，演技堪稱登峰造極。

「時候不早了，神無月同學，這邊陰氣還是比較重，對身體不好，還是早點回家吧，路上務必小心。」

他溫言叮囑，語氣自然無比，彷彿剛才什麼驚天動地、觸及世界規則的事情都沒發生過。

神無月鈴心情複雜至極地看了他一眼。

那溫和的笑容此刻在她眼中，變得無比深邃莫測。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震驚，但看著老師那副明顯不願多談、將一切歸功於「路邊攤符咒」的態度，她也知道現在問不出什麼。

最終，她還是將所有的話語咽回肚子裡，點了點頭，輕聲道：

「是，多謝老師關心。老師再見。」

她默默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符咒和幾件退魔器具，轉身離開。

那挺得筆直的背影，卻似乎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孤傲，多了許多無法言說的困惑、動搖以及……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那驚鴻一瞥的金色符印與無上威嚴。

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悠太臉上那完美無瑕的溫和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快得驚人。

他幾步走到惡靈最終被淨化的地點，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輕輕觸碰那略顯焦黑的地面。

指尖傳來極其微弱的、即將徹底消散的空間波動餘韻，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最後一圈漣漪。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徹底沉入地平線之下，濃重的暮色如同幔帳般籠罩了寂靜的舊校舍庭院。

櫻井悠太維持著蹲踞的姿勢，良久，才緩緩收回手指，輕輕咂了咂嘴。

暮色中，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比夜色更加濃重的、無盡的惋惜和……被徹底點燃的、更加熾烈灼人的渴望。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城市的喧囂，卻吹不散他低聲的呢喃，那聲音裡充滿了近乎怨念的執著：

「……就差一點點啊。下次……下次一定……」

而此刻，正走在回家路上的神無月鈴，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老師劃出那道金色符印的畫面，以及他最後那個溫和卻莫測的笑容。

一個巨大的問號，如同種子般在她心中生根發芽，迅速膨脹，擠佔了所有的思緒。

『櫻井老師……您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