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善良地活下去(4)

公會給予新手冒險家支援用的皮革盔甲套裝是十銀幣。手腕弩的鑑定價是二十二銀幣。

多虧莉迪亞的慷慨,即使扣掉兩銀幣,我的債務也等於增加了三十銀幣…。

這筆錢本來可以讓我三十連抽!

「會不會太貴了?三十銀幣能做多少事啊,結果只夠買最便宜的盔甲和一把輔助武器就沒了。」

我一邊走出公會,一邊朝向迷宮入口,一路都在抱怨,莉迪亞搖了搖頭,回應我的話。

「不是那樣的。在迷宮都市販賣的裝備…。」

「很特殊嗎?這點我知道。」

遙遠的過去,這片盤大陸在眾神的統治下,過著和平的生活。

那是一個眾神愛護信徒、信徒敬畏眾神,彼此為對方而活,近乎理想鄉的世界。

但遺憾的是,這一切在一千年前迎來了終結。

滅神戰爭。那瘋狂的火焰將整個盤大陸燃燒殆盡。

這場戰爭最初顯然是從信徒之間的小紛爭開始,但規模逐漸擴大,最終甚至達到了眾神親自出面的程度。

理所當然地,最受苦的是被捲入神話戰爭的凡人。

否認眾神的存在,從此時開始出現;被認為是永遠統治者的眾神,也是從此時起,死亡數量最多。

但真正的問題既不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屠殺,也不是因為眾神不在而引發的混亂。

世界崩塌了。這不是誇張或比喻,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一劍劈開山脈,降下隕石蒸發大海,連曾被認為是絕對命題的死亡都在戰場上失去了意義。

世界無法承受那些每一個都能翻天覆地的超越者的權能。

光之神的垂死掙扎,讓太陽不落的日子持續著。巨大的海嘯吞噬了一個國家,謊言披上了正義的外衣,導致人們無法相信任何事物。

就這樣,當世界無論在物理上還是觀念上都崩壞了半邊之後,眾神才醒悟過來。他們意識到,不久之後,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一切都將消失殆盡。

無論如何,這些神明終究是為盤大陸和凡人付出過努力的。對於停止戰爭的提議,沒有人反對。

問題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太多神明已逝,而倖存下來的也只是勉強維持著神格的狀態。

唯一完好無缺的神,是愛之女神,她因為愛著所有人並被所有人愛著,所以始終不願捲入戰爭,也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攻擊。

僅憑殘存的神力,無法修復這已然支離破碎的世界。於是,他們做出了決定。

除了始終沒有參與戰爭的愛之女神之外,所有神明都決定犧牲自己的存在。

他們各自承擔起世間散落的戰爭痕跡,然後默默地消逝了。

每當一個神明沉睡,一個災難便隨之消失。另一個神的遺骸疊加上去,又一個災難隱匿了身影。

如此反覆了多少次呢?隨著除了愛之女神以外的所有神明都銷聲匿跡,盤大陸也迎來了和平。

當然,這並非完全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首先,原本只傳授給魔法之神和騎士之神的信徒的權能—魔法和靈氣,開始廣泛地傳播到世界各地。

這個世界變成了只要有天賦,任何人都可以成為魔法師或騎士。

此外,生命之神的遺骸被撕裂散播得無法回收,導致不同種族的夫妻也能夠生育子女。

無法抵抗瘋狂之神留下的最終詛咒的種族,淪落為怪物;而在大地之神或火焰之神等元素系神明痕跡濃厚的地方,則誕生了精靈。

這個世界成為男女逆轉的世界,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因為情慾之神和純潔之神同歸於盡,導致貞操觀念和男女的性慾被扭曲了。

總之,盤大陸以與以往略有不同的面貌恢復了和平,但最大的變化卻是在別處。

大陸中央,那裡是懺悔自己過錯的眾神之墓,也是無數災難和過去榮耀匯聚的墓碑。

那就是大迷宮盤格雷夫。

戰爭結束了,被拋到一無所有的荒野中的人們心想:總之,先去迷宮裡找點有用的東西吧。

唯一留在地面上的愛之女神決定幫助那些勇敢的人。

愛之女神的教團創立了公會,自稱冒險家的人出現了,在這一切的助力下,文明從白紙狀態迅速開始再生。

僅僅一千年,就能再次發展到中世紀的水平,可以說完全歸功於迷宮。

只是迷宮並不是那麼和善的地方。最初的迷宮,簡直就是混沌本身。

不僅是時空交錯,有時入口處會出現像怪物一樣強大的敵人,有時深處卻出現低級怪物,難度完全是隨心所欲。

最終,愛之女神再也看不下去,長時間傾注自己的力量,開始改變迷宮的結構。

多虧了她,現在在低層會出現弱小的怪物,在深層會出現強大的怪物,實現了易於理解的平衡調整…

但只有一點,時空的扭曲只矯正了一半。

像初期迷宮那樣,短暫進入地下城,外面卻已經過去幾十年,或是反過來,只過了幾天出來卻變成了老人,這樣的事情消失了。

然而,這僅限於生物。裝備和食物等無生命物質瞬間變得無法使用的情況,至今仍屢見不鮮。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有兩種。一是施加固定魔法來抵抗迷宮的扭曲,二是從一開始就重複使用屬於迷宮的東西。

正因為如此,在迷宮都市販賣的裝備才如此昂貴。

因為它們要麼是用迷宮中獲得的材料製成的物品,要麼是藉助高階人力魔法師的幫助下完成的物品。

「對吧?」

「嗯。妳知道得很詳細嘛。耀那是神殿出身的嗎?」

「我不是神殿出身的。只是為了偶爾能從神殿領到麵包,所以才努力學習罷了。」

「…啊。」

莉迪亞似乎這才想起我的背景,用一個尷尬的動作點了點頭。

其實她不用這樣。這並不是為了努力活下來而留下的痕跡,只是我順勢連夜趕出來的設定罷了。

我對著有些沮喪的莉迪亞笑咪咪的,拋出了她可能會喜歡的話題。

「話說回來,莉迪亞大人。冒險家和搬運工的關係,不就像是騎士和侍從的關係嗎?」

「…侍從不是單純的跑腿的。」

「哎呀。我也看過一些啊。在侍奉這一點上,大體上不是差不多嗎…難道不是嗎?」

「相似,但不同。侍從不收錢。他們僅憑尊敬和信義追隨騎士。騎士也一樣。他們懷著責任感對待侍從…。」

莉迪亞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睛閃閃發光。她開始咕噥咕噥地發表一篇長篇大論,關於什麼是騎士,以及侍從該如何侍奉騎士。

照這樣下去,話題看來是沒完沒了了。只能適當地在中間打斷了。

「啊啊~聽不見聽不見!」

我捂住耳朵,搖了搖頭,莉迪亞一臉荒謬。

「耀那。妳是小孩子嗎?」

「我就是小孩子啊?」

「那就要聽大人的話。」

「我不知道其他大人怎麼樣,但我已經準備好聽莉迪亞大人的話了,不過剛才那番話有點過分了。」

「…哈啊。」

我放開手,重新跟在她旁邊走,莉迪亞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總之,現在要去迷宮了。耀那妳不緊張嗎?」

「有什麼好緊張的呢?我是搬運工,要戰鬥的是莉迪亞啊?」

「……?」

莉迪亞呆呆地眨了眨眼,接著露出了「啊,糟糕!」的表情開口說話。

「啊,我打算確認一下耀那妳能打到什麼程度。我不會出手的。」

「…我沒聽說過這件事啊?」

「因為我現在才說。」

「妳說不打算出手,意思是隻有我一個人要戰鬥嗎?」

「危險的話我會幫妳的。」

「姑且問一下,妳打算去第幾層?是第一層吧?是第一層對吧?!拜託請妳說是…!」

「冷靜點。首先打算從第一層開始,一步一步往下走。狩獵到的怪物的魔石全部都歸耀那。」

「這點我很感激!但測試可不可以明天再進行?!我以為我只是個搬運工,所以沒帶武器什麼的啊!」

「遺憾。妳剛才路過公會鐵匠舖時怎麼不選一個?」

「那時候我不知道我要戰鬥啊?!」

「要去迷宮卻連把武器都沒有?耀那妳是笨蛋嗎?」

「我、我說,弩也是很好的武器啊?」

「每射一發就必須裝填。多虧了它的便攜性和出乎意料,作為輔助武器很優秀…但作為主武器使用問題很多。」

「可惡…。」

竟然在這裡擺出卑鄙的正論!

不對,仔細想想這是不是有點奇怪?我明白莉迪亞帶我去迷宮,並不是真的打算從我身上賺錢。她所做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划算。

如果她只是為了錢,我也會繞到後巷,把偷來的錢還給她,或者賣給艾莉「一日腹部任意揉捏自由通行券」之類的來償還。

但莉迪亞是想給我機會。

我感覺得到,她是想讓我累積迷宮的經驗,即使只是作為搬運工也能進出迷宮並積累力量,讓我知道將來除了罪犯之外,還有冒險家這個選擇。

…即使考慮到這一點,莉迪亞現在表現出來的好意似乎也太過分了。

完全就是說,她會幫我殿後,讓我安心去戰鬥?這不是和中級以上的公會培養新進冒險家的感覺很相似嗎?

無論莉迪亞多麼高潔,她也不可能這樣隨意地浪費時間和精力。

「…莉迪亞大人,難道我的身體才是您的目的嗎?」

「不是。如果被艾莉前輩知道會哭出來的,別再亂想了。」

莉迪亞面無表情地發出了不知道是第幾聲的嘆息。

「哈啊…妳真的想知道原因嗎?」

「想!」

「要對艾莉前輩保密喔。妳能保證嗎?」

「我不知道妳打算坦白什麼驚人的真相,但條件是要對艾莉保密是吧?沒問題。我是個口風很緊的男人,請放心!」

我做了個拉上嘴巴拉鍊的動作,莉迪亞這才點了點頭,小聲地說。

「是艾莉前輩正式委託的。讓我教導耀那。所以,收妳當搬運工是教完之後的事。」

「艾、艾莉伊伊伊伊伊伊伊!!!!」

回去之後,我得讓她免費摸我的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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