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莫妮卡視角）

「能順利進入嗎...？」

離開鎮上後，我有時覺得十分虧欠那兒的村民，尤其是直到最後都對我釋出善意的老修女

我不只一次想再見她一面，但我又有什麼臉去見她呢？

最後我想到的就是用我的能力在夢裡與她見面，但或許是因為自己心裡也會害怕所以失敗了好幾次，第一次成功是過了好幾年後的事情了

「啊...那是...？」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看見了燭台發出的燈光，一個身著修女服的女人將手中的燭台放在了身旁的桌上，隨後坐到了搖椅上輕輕搖晃著，發出了細微的吱呀聲

我吞了吞口水，慢慢靠近了那個女人，確定了真的是老修女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邁開步伐走到了她的面前

「老修女...」

「...芙蕾！？」

老修女抬頭發現是我時眼睛睜大了不少，似乎本想朝我伸手，但又將手縮了回去，頭也低了下去不再看我

我伸手想握住她佈滿皺紋的手，然而卻被她甩開了，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但，我有什麼資格哭呢？畢竟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也是我讓老修女失望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只能說是我自己活該吧？

「...」

我一語不發地跪在了老修女面前，用這種方式向她表達歉意，而老修女依舊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和我原本想像的不太一樣，我原以為老修女會非常厭惡我，痛罵我，甚至想趕走我

但結果卻像是無視我的存在那樣，反而讓我更加難受

「唉...」

聽到老修女嘆氣的聲音，我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她，但她還是沒正眼看著我，讓我不禁懷疑是我剛剛聽錯了

「嗚...呼嗚...」

老修女，真的這麼討厭我了嗎？

明明是將我從小養大的母親一般的存在，現在卻像是陌生人似的

想到這裡，我的眼淚便開始撲簌簌的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夢中醒來，看到的是頭頂的床幔，然而腫脹的眼眶和濕潤的臉頰都顯示了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夢境

我快速的將眼淚拭去後，下了床用菲雅準備好的清水洗了洗臉

還要見城裡的其他人，希望不會被看出自己剛哭過才好...

。

。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三個月，我仍然偶爾會去老修女的夢裡與她見面，但有時沒那麼順利跑到別人的夢境，又或是老修女也失眠呢？

畢竟她年事已高，可能不好入眠

想到這些，我便會忍不住開口向她提醒，儘管她依舊是對我不理不睬的，但我真的希望她能長命百歲......

「領主...？領主？！」

「嗯？！菲雅，怎麼了嗎？」

剛才在想老修女的事想到失神了，都沒注意到菲雅在叫我，但菲雅沒有對我生氣，而是邊洗著我的腳邊露出溫柔的微笑

「恕在下僭越，但領主難道有什麼心事嗎？總感覺最近時常見到領主心不在焉的樣子」

菲雅的話讓我有股衝動想向她坦白老修女的事情，希望可以得到一點建議，但想了想這種事情根本沒有辦法交給別人解決才對

更何況她或許也不懂老修女跟我到底在想什麼吧？

「沒有...沒什麼事」

「是嗎...看來是在下多慮了，萬分抱歉」

我低下頭看著仔細地洗著我的腳的菲雅，總覺得她十分有趣，明明是一個練家子，那像是古代武人說話方式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但在這之上她外表卻是個時刻穿著兔女郎服裝的女孩子

因此我對她的事情相當好奇，而且感覺她應該也知道不少母親的事，想找個機會再跟她好好聊聊

「辛苦妳了，菲雅」

「沒有的事，那麼祝領主大人好夢，在下先離開了」

菲雅擦乾我的腳後，便踏著輕鬆的步伐提著那一大盆洗腳水離開了

力氣真大啊...假如她是修女的話肯定幫助不少

我搖搖頭，想將奇怪的想像拋在腦後，我怎麼還會妄想能回到過去的日子呢...？

「希望今天也能見到老修女...」

我躺回床上，開始認真思考著老修女的事情，閉上眼的那瞬間便感覺意識逐漸抽離，不知道身處何地的樣子

此時我的心情緊張的幾乎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噔...噔...噔...）

仔細一聽，那似乎並不是心跳聲，而是有人在走路的聲音，難道是老修女？

我睜開雙眼，看到跟我第一次來到老修女的夢境時一樣的那個昏暗的房間，桌上的燭台火焰閃爍著，跟著老修女來回踱步的身影飄動

直到我上前靠近到老修女注意到我後，她才終於停下腳步，並看了我一眼才坐回搖椅上

「老修女，您有什麼心事嗎？」

「...」

我跟露珂小時候是住在老修女的房間裏跟著老修女生活的，而當我們睡覺時有時都會聽到跟剛剛差不多的聲音，那是老修女正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通常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或是老修女在思考著什麼，所以我才猜測或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咦？！」

正當我像平常一樣打算跪在老修女面前時，老修女卻伸手扶住了我

我驚訝的看向老修女，她也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芙蕾...對不起」

「...不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嗚嗚嗚...」

老修女的話令我的眼淚瞬間潰堤，她溫柔的扶著我並伸手擦去了我的眼淚，而我直接抱住了老修女

我等待這一刻，究竟有多久了呢？

「芙蕾啊...對你我一直有很多話想說，我做錯了很多事情...」

我的心裡十分不解，老修女到底在說什麼呢？我會落到這般田地，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嗎？

就算途中有些人陷害我，但最終做出抉擇的都是我自己，更何況那和老修女根本沒什麼關係...

「我...不該隨便聽信謠言，輕易斷定你的對錯，當我那晚在牢獄裡看到你那真心懺悔的模樣時，我就已經後悔了...但我卻沒立馬將你放出而是擔心自己做出的審判被人發現是錯誤的不知該怎麼向大家交代，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才能全身而退...」

老修女嘆了口氣，一臉後悔的說道

「接著，我居然把鑰匙交給了我自己都感覺到似乎是想陷害你的露珂希望她能救你，殊不知卻反而讓她更進一步的找人凌虐你，早上看到你的模樣時我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我還是什麼都沒做......」

老修女握緊了手，閉上雙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當我看到你墮落成魔的那一瞬間...一切都來不及了，明明自己有那麼多的機會拯救你，但我卻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了沉默，所以我相當的自責......咳咳...！」

聽到老修女的咳嗽聲，我急忙鬆手拍了拍老修女的背，並在心裡思考著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老修女，我...」

「讓我說完，芙蕾...希望你可以滿足我這最後的願望，聽完我的懺悔，好嗎？」

縱使心裡千言萬語想說出口，然而我卻無法抵擋老修女的懇求，朝她點了點頭

「芙蕾...我不奢求你寬恕我...但我想向你懺悔，因為發生這樣的事，我得負很大的責任...在你離開之後，這件事也如同一根刺一般卡在我的心裡久久不能散去，所以當我那晚再次見到你時，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道歉...因為我覺得無論怎麼道歉，我都無法得到你的原諒...」

越說到後面，老修女的眼眶中也流下了淚水，釋懷似的笑了

此時我才發現老修女似乎不太對勁，但已經來不及反應

「還好在最後的最後，我還能夠鼓起勇氣親自跟芙蕾說清楚這些事情...希望你能過的幸福，芙蕾......」

「最後...？等等！老修女，老...！」

在老修女說完的瞬間，她便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我還在四處尋找老修女的蹤影，然而下一秒就醒了過來

「喝！？哈...哈...」

我彷彿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麼惡夢般全身都是冷汗，仔細梳理了一下剛才的狀況後，我馬上就想到了答案

而那也是我最不希望的情況......

「領主？您今天起的真早呢，肚子餓了嗎？」

菲雅拿著早餐走了進來，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搖了搖頭

菲雅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將早餐放在一旁，靠近了床邊想看看我，但我卻轉過頭去不想見她

「領主？您怎麼了呢？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沒事...吸...」

越是想隱藏，便越是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千頭萬緒之下，我的眼淚又開始流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菲雅發現了我的異常，馬上伸手溫柔的摸了摸我的肩膀，而我絲毫沒有猶豫的就轉身靠在了她的胸膛上哭了起來

「嗚嗚...對不起...對不...嗚嗚嗚...」

「沒事的...沒事的...」

我就這麼哭了快半小時，情緒才稍微平復

感謝菲雅借我哭的同時，我注意到她也偷偷伸手擦了擦眼角

這女孩，可能比我想像的還要直率呢，如果是她或許真的可以託付也說不定？

「菲雅，我想好了，我要去鎮上」

「咦？！不可以的，如果領主回到鎮上領主不是會被村民們圍剿的嗎？太危險了」

「難道你是覺得，那些村民足以對我造成威脅嗎？」

「這個...」

聽到我的質問，菲雅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覆我才好，但我只是笑了笑並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我會帶你一起去，但作為條件你不可以出現在人們面前，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出手，知道嗎？」

「嗯...在下遵命」

儘管還是不太情願，但菲雅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幾天後，在菲雅的幫助下，我也終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鎮上的人，都在準備弔念老修女

沒錯，那天晚上正是老修女最後的迴光返照，在跟我說完話後，她就回到主的身邊了......

。

。

。

葬禮當天，我穿著特地讓菲雅從城裡買來的黑色套裝，並將頭髮整理好稍微綁起來收好，還戴上帽子，準備了花束才出發

越來越靠近小鎮，我的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菲雅，我帶你來只是以防萬一而已，鎮上不可能會有能造成我危險的人物存在，所以不管我發生任何事情，只要我沒叫你就你千萬不要出來知道嗎？」

「在下知道了，請領主務必小心」

我仔細地叮嚀菲雅，她看起來有點擔心但還是點點頭

希望她可以忍住才好，不然她跑出來的話我恐怕就再也沒機會弔念老修女了吧？

「呼...」

我將帽沿壓低，深呼吸一口氣後才捧著花束走向教堂往葬禮現場走去

雖然想盡量避免引起注意，但似乎還是有人發現了我，很快的眼前來了好幾個武裝村民排排站在我面前擋住了我的路

「站住，這裡不歡迎你」

身份暴露後，旁邊的村民們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只是想弔念老修女而已，拜託你們...」

我看向眼前的村民，他們似乎想阻止我，但我沒動手看起來也沒什麼意圖所以也不怎麼想對一個女孩子隨便出手的樣子

但村裏的人對我的恨意，似乎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嗚...！」

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顆石頭打中了我的頭，帽子都被打歪了，儘管痛但我還是沒動作，想如此表達自己的堅定

但第一個人開始攻擊後，身邊的罵聲和其他東西便開始不斷朝我身上襲來

「滾出去！」

「惡魔！」

「去死！」

我忍受著被辱罵的屈辱和被石頭砸的疼痛，就算受傷流血了也還是不為所動，心裡只想著老修女的事情

「求求你們...老修女是對我有養育之恩，將我扶養長大的恩人，只要讓我為老修女禱告一下就好了...拜託......」

我的眼淚開始流下，眼前的村民也開始動搖，他們面面相覷，最後有個人穿過了那些村民，直接展開雙手擋在了我面前，替我擋住了石頭

「夠了！她來到這裡之後什麼都沒做，用不著這麼過份吧？！」

聽到聲音讓我有些驚訝，因為那是木匠徒弟

在當年他曾經被我催眠殺了羅德和其他人，但他現在居然跳出來保護我

「謝謝你...」

「不用謝，但我也沒辦法再讓芙蕾往前了，那些村民是因為很害怕你，才會這麼激動」

木匠徒弟伸手想接過我的花束，我猶豫了一下後遞給了他，他苦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花束我會幫你獻給老修女，但芙蕾你可能只能在這裡替老修女禱告了，可以嗎？」

聽完木匠徒弟的話，我有點失望但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朝他點點頭，隨後他便揮揮手讓擋在我面前的那些武裝村民分開站到兩旁

他們分開後，我才終於能看到在遠處那口裝著老修女的棺材，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我慢慢的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開始細聲禱告起來

「再見了，老修女......」

禱告完後，我起身再次朝老修女的方向鞠躬後才轉身離去

回到菲雅身邊時，她一臉生氣的急忙拿出了手帕替我擦了擦和臉上的血漬和泥巴

「真是一群愚民！居然對領主如此不尊重，還傷害領主」

「呵呵...沒事啦，這已經比我想像的輕的多了」

看著菲雅這麼緊張的樣子，我輕鬆的笑了幾聲

突然菲雅停下了動作，並突然繞過了我擋在我的前面

「來者何人？！你想做什麼？」

「啊...原來有其他人嗎？我只是有事情想對芙蕾說」

來的是木匠徒弟，他發現還有菲雅在似乎有點意外，但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敵意

反而是菲雅聽到他的話，都要拿出武器了

「再靠近領主的話就休怪在下動手了！」

「菲雅，住手！我剛剛是怎麼說的」

我抓住菲雅的肩膀，菲雅全身震了一下

她轉頭看向我，露出一個有點無辜的眼神，但還是退開了

「抱歉，她有點反應過度了，有什麼事呢？」

「不會啦，只是老修女生前其實有託付給我一封書信，要我交給芙蕾，給」

木匠徒弟從胸口拿出了一封信給我，聽到是老修女的信我一拿到手馬上就拆開來看了

（芙蕾，對不起）

信中寫的內容大致就是她在那晚跟我說過的話

（我很後悔沒能幫助到妳）

但看著她的字跡一段一段的筆觸都有點差距

（還誤信了凌虐你的人，傷害了你）

還有這張充滿皺摺的羊皮紙，不難想像她花了多久時間寫完了這張信

（對你來說，我或許也是不可饒恕的吧？）

在夢中她又是掙扎了多久才終於下定決心呢？

「老修女...」

在臨終時，她仍然在想著我的事嗎？

（雖然你走向了不同的路，但我還是很高興能看到你好好活著）

我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出，滴在了羊皮紙上

（希望你未來也能過的幸福，芙蕾）

我擦了擦眼淚，才終於看清了最後一句

（你永遠是我心中最乖巧，最愛的女兒）

我將羊皮紙折好抱在了懷裡，閉上雙眼彷彿還能看到老修女最後的笑容

我根本就沒有責怪你啊，老修女...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也是我自己選擇的

真要說的話，我做的事或許才更傷老修女的心吧？

在那晚，我本來也希望老修女可以聽聽我說的話，但這句話再也無法傳達到了

吶，老修女...你是否願意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