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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成了玩过的角色扮演游戏世界的精灵。

没能转生成勇者。

没能获得作弊能力。

不仅性别错了，就连转生的时间点都不对。

现在还是王国历1027年。

而游戏开始，勇者踏上击败魔王的旅程，还世界和平的时间点是王国历1127年。

换句话说，魔王至少还要在这个世界肆虐100年。

但幸好转生成了精灵。

据我所知，这个故事里并没有我的名字、我的位置，我只是一个在背景板里无足轻重的精灵而已。

有漫长的寿命，找个地方一口气躲个一百年，直到勇者将魔王彻底消灭应该不成问题。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魔王哀嚎着倒在勇者剑下，我再出去享受美好的第二人生吧。

我收拾好行囊和书籍，带着魔杖进入了大陆边缘的山脉深处定居了下来。

盖了座小屋，以采集野果和打猎为生，闲暇时光就学习这个世界的魔法打发时间。

也许我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也说不定。

没有时钟，没有日历，能判断时间流逝的方式只有山里的风景。

春日萌芽，夏日开花，秋日叶落，冬日凝霜。

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第十二次在山里迎来冬天时，我捡到了一个孩子。

那是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我正躲在屋里读书打发时间，我设在屋外的警报魔法被触发了。

我原以为是饥饿的魔兽因为缺乏食物出来觅食，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拎着魔杖准备给这些扰人清净的魔兽一点颜色瞧瞧，但打开门却看到一个冻的瑟瑟发抖的男孩。

我还是救了他。

虽然说过要不管不顾躲在这里一百多年，但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给男孩端来了热汤，给了他一床多余的被子取暖，他花了三天才从失温和一系列并发症状里恢复过来。

男孩恢复意识之后惶恐不安了好几天，我不得不拿出前世安抚新养的幼犬一样的耐心对待他，过了好一阵他才相信我不是什么准备养肥了小孩吃掉的妖怪，或者想把人当成炼金素材的邪恶魔女。

男孩说他叫科沃茨，无亲无故，原本住在最近的镇子上过活，但前些日子魔王军攻了进来，镇上的大家不是被杀就是逃难去了，他原本想着进山躲一段时间，但不小心在连绵的山脉里迷失了方向。冬天来临后不久，他的食物也吃完了，最后鬼使神差的找到了我的门前。

科沃茨告诉了我不少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魔王军和人类军的战争旷日持久，一个个村镇被反复争夺；人类方终于结成了同盟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各自为战；还有村子里这些年来一直经久流传的古老山脉里邪恶魔女的传说。

也许我实验魔法的时候应该找个没那么显眼的地方。

我原本的打算是等来年春天就送科沃茨下山，但附近的地区似乎还盘踞的不少魔王军，这种时期送他下去显然不现实。

我暂时收留了科沃茨。

科沃茨自告奋勇想帮我分担一部分家务，但他瘦弱的身板显然难以胜任繁重的体力活——那些部分我本就是用魔法解决的；最后他揽下了扫雪，打扫里屋之类的杂活。

家庭成员突然增加了，我原本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多了些变数。说实话，感觉还不错。

春日萌芽，夏日开花，秋日叶落，冬日凝霜。

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科沃茨来到我家后的第二个春天，他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始试探性地求我教他魔法。

至少在一开始，我表现出了反对态度。

但他实在太过磨人了，被人用那种恳求的眼神盯上几个月，换谁都受不了。

最后我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决定象征性地教他一些魔法。

但还有一个促使我做出决定的原因被我藏在了心底。

我所知的故事里，并没有他的名字。

无论是救下他的性命，还是教授他一点点魔法，应该都不会成为引起热带风暴的蝴蝶振翅吧。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

担心我的选择影响到未来的走向。

担心百年后迎来的美好结局被我的无心之举毁于一旦。

将这微小的不安压下，在山里度过的第十四个夏天，我收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

科沃茨意外的很有魔法的天赋。

在度过了艰难的基础魔力掌握和释放练习之后，科沃茨的进步速度相当快。

人类的魔力适应力和控制力天生不如精灵，但这差距被他以惊人的毅力和天赋克服了。

老实说，这个速度比我当初入门时还要快。

他也许能成为不错的魔法师。

春日萌芽，夏日开花，秋日叶落，冬日凝霜。

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收下科沃茨为徒之后的第六个春天，他从山外带来了新消息。

人类联军在和魔王军的激战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山脉之外的大片地区已经被人类收复。

他一边娴熟地端来刚做好的炖菜，一边向我讲述着山下发生的事。

他的眼睛里的兴奋掩饰不住。

我一边应和着他，一边舀了一勺炖菜放进嘴里。

比以往的要咸，是因为做饭的时候太兴奋了吗。

我无奈的苦笑着，又舀起了一勺。

收下科沃茨为徒之后的第八个秋天，科沃茨突然说他想下山。

这想法吓了我一大跳，害得我差点被炖菜呛到。

我明确表示了反对态度。

现在人类是收复了不少失地不假，但魔王军的精英并未受到重创，有生力量依然完好；过去的岁月里战线从未推进到这么靠前的地方，在不熟悉的地形作战对人类军相当不利；另外——

另外，魔王肆虐的时代，还要持续八十多年。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我压在了心底。

科沃茨是个固执的孩子，虽然他最近很抗拒我这么叫他，但从人生长度和阅历来看，我明显在他之上。搞不懂他为什么显得这么不开心。

这一次我也没能劝住固执的他。

第二年春天，科沃茨收拾好行装，郑重向我告别之后走下了山。

似乎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不是有那句名言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什么的。

我想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重新回到独自一人的生活之后总有些别扭。

早上没有了向我问好的声音。

饭菜少了几分新意，多了些许寡淡。

研究出新魔法的时候也没有人称赞我了。

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研究魔法，一个人看着山里花谢花开。

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收下科沃茨为徒之后的第十一个夏天，科沃茨回来了。

现在的科沃茨穿着我从没见过的法袍，曾经稚嫩的眼神不复存在，只有当他依然尊敬地喊我师傅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的身份。

是啊，那个在风雪中蜷缩在我门前的男孩已经长大了。

科沃茨在下山之后四处游历了一番，最后进入了魔塔，他的实力在一众学徒中出类拔萃，很快受到了塔主的赏识，并收他为亲传弟子。

总感觉有点不爽。

明明是我的徒弟来着。

科沃茨现在还在魔塔塔主手下学习，这次难得有了假期，所以特意回到这里探望我。据他说，学习很快就要完成，届时他将成为魔塔的正式成员，那时候应该就可以常来看我了。

我发自心底地为他高兴。

科沃茨没有失约，自那以后，每隔几个月他都会回来一次，我们或是谈论新的战况，或是研究新的魔法，一如十几年前的夜晚。只是每次见面时他似乎都犹豫着想说什么，最后又缄口不言。

我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科沃茨第一次回山之后的第五个秋天，他又来拜访了，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说，魔王军组织了大规模的军团在前线集结，这可能会是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所有的魔塔法师都被召集前往作战。

据说，他犹豫了一下。

据说，魔王本人也会亲自参战。

我想劝他别去，但还没开口就放弃了。

他是个固执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当天我们没有再谈论什么，只是沉默着逐件完成着家务，就像过去我们做的一样。

科沃茨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一瓶酒，说是从魔塔毕业时收到的其中一件礼物，想跟师傅喝两杯。

我从前世开始就很少喝酒，但我没有拒绝他。

也许酒真的能打消现在存在于我心底的古怪情感也说不定。

酒精果然有效，只是作用的方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一杯又一杯酒被我喝了下去，但内心深处的古怪感觉依然存在，只是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让我逐渐失去了思考这一切的能力。很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解酒的魔法。

晕乎乎的。

感觉舌头有点捋不直了。

说话开始不受控制。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似乎对科沃茨说了什么，原本也醉意朦胧的他听完显得很惊讶，但随后转为了苦笑。

他的眼神很复杂，我从没见过那种眼神。

但我已经看不清了。

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听不太清楚，我只能勉强点了点头，这种时候随意附和一下对方应该没错。

他又笑了，和上次不一样，似乎很幸福，很满足。

那样就好。

看来我没说错话。

我再也撑不住了，被睡魔拖进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中午我才迟迟醒来，酒果然是坏东西。

屋子里已经不见科沃茨的身影。

桌子上留下来一张纸条。

他表示我醉的实在太厉害了，怎么也叫不醒，最后只能把我送到床上安置好，他休息好之后就回魔塔去了，改日再来看我，这回吸取教训，一定不再带酒了。

真是个贴心的家伙。

我走出门，看着漫山遍野的红叶，心里默默想到。

春日萌芽，夏日开花，秋日叶落，冬日凝霜。

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又过了三年。

他没有再回来。

那一晚的古怪感觉依然存在，整整三年它也没有消失，如同一颗果实一般逐渐膨胀。

那天晚上他说了什么。

他先前的种种古怪表现是因为什么。

疑问在我心里滋长、壮大，我再也没法对它视而不见。

我想得到答案。

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我要找到他。

我收拾好行囊，拿好了魔杖，将小屋重新打扫了一遍，仔细锁好了门。

站在门前，我突然想起来我曾经跟科沃茨有过一次对话:

「如果世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依旧糟糕透顶该怎么办?」

「那也只是『很长一段时间』罢了，师傅，即使是您这样的精灵，生命也不是永恒，糟糕透顶的时代又能持续多久?」

也许，一直以来阻止我找到答案的只是我的怯懦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着山外走去。

春日萌芽，夏日开花，秋日叶落，冬日凝霜。

四季轮转，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