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在黑暗中，我看到了一团光芒，伸手触碰后，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只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似乎将身体里的一切痛苦和劳累统统缓解。

我这是已经上天堂了吗？母亲，对不起，我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

「小妹妹，醒醒，快醒醒。」

「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似乎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里我正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她轻轻抱住我的头，俯下身子，亲吻我的额头。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呢。

我用手擦了擦眼睛，面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绿宝石一般美丽的绿色瞳孔正在担忧地看着我。

很暖和，有母亲的气息……

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面前之人的大腿上，不禁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小腹。

「呀，小妹妹，别这样，很痒的。」

好想撒娇，好想拥抱，好想枕在她的腿上就这样睡过去。

不对！

我方才缓缓阖上的眼睛猛地睁开，面前之人绝对不是母亲，她看上去是位很年轻的女孩子，岁数肯定要比我大，但是绝对谈不上是可以做母亲的年纪。

我赶忙抬起头，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传来清晰的痛感。

好痛？

说到痛，我发现方才遍体鳞伤的身体竟然一点也不痛了，甚至连疲惫感也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轻易地灌进我的肺部，之后化作一缕白雾被从口中吐出。明明刚才已经没办法呼吸了，好奇怪。

我转过身，刚刚的少女躺在地上，一身华丽的服装像是蝴蝶一般伏在皑皑白雪之上，宛如天上的仙女一般美丽。

「您没事吧。」

我赶忙跑过去查看少女的情况，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你的头可真硬，差点把我这个魔法少女的下巴撞碎了。」

魔法少女？

少女随口的一句话，却令早已消逝在脑海中的梦境愈发清晰，我在梦中似乎听到过这个词语。

我有些想要询问的话，可是撞到别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先说对不起，况且眼前的少女很有可能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您救了我吗？」

她点点头，解释道：「我是接到了异常情况的通知赶来的，正好碰上大雪封山，在旁边的镇上休息了一会，风雪过去后，看到山林里的树林一片一片地倒下，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万幸，将将赶上了。」

女孩仔细检查着我的身体，询问我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摇摇头，其实我的心一直在隐隐作痛，可我明白那不是外伤所致。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异样，女孩用她那如翡翠般美丽的眼睛看着我，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想起自己惨死的家人，和那只可怖的怪物，我不禁低下头。

「我的家人全部被怪物杀害了，今天明明是妹妹的生日……」

一切都结束了，怪物被消灭了，我活下来了……

我的脸颊不断传来水珠滑落的冰凉感，豆大的泪珠落在雪地上，化为一个又一个小黑点浸入大地，消失不见。

诶，我怎么哭了。

我忙得用衣袖擦拭眼角，可泪水却像溃提的洪水，止不住地从我的眼眶流出。

明明家人被杀时我没有哭，被逼入绝境也没有哭，怎么现在却哭得这么厉害。

我呜咽着，再也没办法掩盖心中的悲伤，跪在冰天雪地里嚎啕大哭。

面前自称魔法少女的女孩轻轻抱住我，一边安慰我说没事了，一边用手轻抚我的后背，她温柔的动作，就像是一位母亲在安慰孩子一般。

「放声哭吧，把内心的悲伤全部哭出来，这样才能开心地迎来明天。」

我在女孩的怀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泪水几乎将女孩的衣领浸湿，她不停抚摸着我的头，直到我停止了抽泣。

「对不起，要是我可以早来一点，说不定你的家人就不会遭遇不幸。」

我摇摇头，擦干了泪水。

「这并不是您的错，我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您。」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用悲伤的目光看着我，但是其中没有丝毫动摇，仿佛这场面她已经见得多了。

见我的情绪平静下来，少女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些钱交给我。

「这些钱应该够小妹妹你生活一阵子，失去了家人想必一时间很难振作起来吧，但是还请你向前看，生活还在继续，不要放弃。」

说完，少女摸摸我的头，朝前伸出手掌，顿时从地面升起点点光团，光团凝聚在她的手心中，化作一柄长长的魔杖。

魔杖上装饰着一个兔子模样的可爱挂饰。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兔子模样的饰品竟然有生命般，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少女的肩上。

一切都非常不可思议。

「翡翠，还没有结束工作吗？陪我玩嘛。」

兔子……说话了？！

被称作翡翠的少女，其肩膀上站着一只棕色长耳兔，而这只兔子，毫无疑问正在用人类的语言与人类交流。

「还不行哦阿莲，等我安顿好这个女孩，回去之后再陪你。」

翡翠用手指蹭蹭兔子的皮毛，兔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正在享受着爱抚。

「那是……什么？」

我指着翡翠肩上的生物，按常理来讲，那应该是一只兔子吧，可是兔子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况且还是从饰品变化而来的兔子。

我以为翡翠会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那是魔法生物之类的，可是她却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那只兔子，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溜到了翡翠的后背，向外探出一对长长的耳朵，紧贴在翡翠的肩上，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

「你……可以看到阿莲？」

阿莲，是那只兔子的名字吗？

我点点头，指着趴在翡翠身后的兔子：「是一只棕色长耳兔，很可爱。」

「你可以看到阿莲，那代表……」

「代表她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被唤作阿莲的兔子如此宣告道。

我，成为魔法少女？

「等等，魔法少女是什么？」

「就是我呀。」翡翠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蛋，趴在她背后的兔子突然窜出，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跳到我的肩上，用鼻子不停嗅着什么。

兔子温热的气息在我皮肤上游离，如同一根蒲公英，微弱而轻柔，却惹得人痒痒的。

太近了……

我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翡翠，温柔的她却回应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还请稍微忍耐一下。」

过了一会，兔子跳回翡翠的肩上，它用不大的声音说道:「这个女孩的确有成为魔法少女的潜质，但是怎么说呢，有些奇怪……」

它微微歪着自己的兔脑袋，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一般来讲，魔法少女从出生开始就是魔法少女了，可是你不一样，似乎是中途觉醒的，因为魔能量的总量很低。」

「魔能量……那是什么？」

「是魔法少女的力量根源，随着成长而不断提升的能量，根据天赋的不同，魔法少女体内的魔能量有显著的差异。」

我没有听明白这只兔子的解释，它的意思是我虽然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却只能成为一个没有天赋的魔法少女吗？

「意思是，即便我成为魔法少女，也只能当个吊车尾吗？」

「如果你的魔能量已经到达上限的话，那这么说确实没错。」

兔子的判断斩钉截铁，说实话这让我有些不甘心，在梦中我已经和母亲约好了，自己要为更多人的幸福而战，要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

说到底，为什么我在梦中会听到魔法少女这个词？我敢保证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共十三个春夏秋冬里，从来没有听说过「魔法少女」这个词，也完全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为什么梦中的母亲会和我约定，要我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呢？

意识到违和感的我不禁眉头紧锁。

大概是看到我困惑的表情，小兔子以为我在苦恼于魔能量的事情，便解释道:

「不必担心，如果你的确是刚刚觉醒的，那现在魔能量的多少，对于你未来的发展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因为只要好好努力训练，总量随着成长而会提升的。」

它解答的并非是我的困惑，但是至少给了我一点希望，只要努力训练就可以增加体内的魔能量吗，听上去还不错。

我暗自握拳，如果自己有点天赋，再加上刻苦努力，是不是就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保护更多的人呢。

我憧憬着这样的未来，自己成为强大的魔法少女，在世界各地除恶扬善，保护一个又一个家庭免遭灭顶之灾。

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我也可以做到吗……

只要成为魔法少女的话。

「那，我也可以成为魔法少女吗……」

可现实，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

「我不推荐小妹妹你成为魔法少女。」

「喂，翡翠。」

兔子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翡翠的手指轻轻抵住嘴唇。

「我们魔法少女，虽然穿着华丽的服饰，拥有不同于常人的非凡力量，但其实是一批时刻游离于生死边缘的人。」

她接着说：

「魔法少女的主要职责是处理非常规的危险，比方说那只袭击你和你家人的怪物，就属于非常规的危险，而这样的危险遍布世界各地，每一天都会产生新的危险，而每一天都会有魔法少女因为危险而受伤，乃至死去。」

翡翠的话如同重锤，沉重地敲击在我的心脏上，这些残酷的话，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将之说出口的。

我想，翡翠她应该见证了许多魔法少女的伤亡，甚至自己也经常陷入困境之中。

「况且，拥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不代表一定可以成为魔法少女，这需要经历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才能成为正式的魔法少女。」

翡翠从怀中掏出一枚百合花状的勋章，另一只手上则浮动着一团光球，她将二者呈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要不要成为魔法少女，应该由小妹妹你自己选择，如果你执意要成为魔法少女，那就带着我的信物去北边一座名叫云岚的县城，距离这里大概有一天的路程，在那里有一所学校，里面有位名叫东堂纱绘的老奶奶，你将我的信物交给她，就可以接受训练了。」

「那这团光球是？」

「是用来洗脑的，如果你选择以一位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那我必须让你忘记我们之间的对话，这对你也有好处。」

……

我看着那团光球，又转头看向翡翠的信物，我站在翡翠身前，站在她伸出的两只手中间，好像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我想，如果自己选择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如果一生不再遇到像那只怪物一般，如同天灾的灾难，自己之后应该会找一个好家人嫁过去，然后生儿育女，与爱人白头偕老吧。

但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绝不是在抵触「普通」，在被怪物袭击之前，我的愿望一直是富足且幸福地度过一生，和家人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现在，我的家人都已经逝去了，我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我想要的并非是成为魔法少女，而是走投无路才选择成为魔法少女，和梦中的母亲约定才成为魔法少女……

真的是如此吗，我是被裹挟着走向这条命运道路的吗？

我不禁想起来，那句自己经常用于安慰自己的话术——

「命中注定」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翡翠的信物，嘴角莫名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喜悦之情，明明我的家人刚刚惨死，自己也才死里逃生，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会开心呢？

大概是直觉在作怪吧。

不。

我摇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我……」

「我要成为魔法少女！」

我几乎是夺走般从翡翠的手上取得信物，不顾她一脸惊讶，将其揣在了自己的怀中。

「小妹妹，你……」

「翡翠，西边传来了危险反应，快去查看一下吧。」翡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被兔子打断了，她也只能悻悻作罢。

临走的时候，我们交换了名字。

「翡翠」原来只是代号，她的原名叫作四季春华，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如果我可以成为魔法少女，想必还可以再见吧，我期待着那一天。

期待着自己成为最强大的魔法少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