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月又十几天的长途跋涉,由初入帝国时的初春,又到现在的临近初夏,我们终于接近了波斯与帝国交界的边境。
但,局势已然发生巨大变化,就连附近的村镇也开始人迹罕至。
前线帝国大军被我从未听闻的波斯亲王与其国内的势力联合围杀。孪生兄弟执政官执政的行省宣布独立于帝国,暂且由波斯亲王管辖。还有比永博,那个家伙将自己全省攻下,正在向斯坦因堡的行省行军。还有凤凰教僧长潜入凤凰王的寝宫,正在逃窜于帝国官方追捕。
这是从无数的舆论中少数可信的部分。
而我什么也做不到,只是顺应着比永博的意思护送着贝缇福,不断向着波斯前进。
我不清楚我要把她交给谁,但我猜,以那什么颠覆者的手段,他会有办法的。况且,不管怎样,贝缇福都于这国家级别的争端无关,我一定要确保她真正安全,而如果那群波斯人对她有所企图…我会带上她走的。
路上,我们遇到了无数逃向帝国腹地,拖家带口的帝国人民,他们望见我的身影,无不向我们哭诉着帝国如今面临的支离破碎的局面,他们期盼着我将这省内的波斯亲王与反叛的执政官杀死,令他们的故乡得以回归和平。
我的回应,唯有沉默。
是啊。
唯有沉默。
我只是反手持握着那把凤凰教僧侣所铸,带有神圣意味凤凰枪头的龙枪,一言不发。
接着,他们又望向了在我身后,埋着头的贝缇福。
他们好似看懂了什么,然后,不约而同的收敛言语,带着绝望的神情,继续向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进。
只有肖夫全程冷脸看着他们,以无言的愤怒回应他们对我的期望。
去他的。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你这个该死的颠覆者?
该死。
我只是在意,那一个个被风餐露宿逼迫地双眼无神的孩子在望见我后希望重燃。却又在他们的父母失望地动身走后,大声嚷着向他们的父母问。
「爸爸,妈妈,那是英豪大人唉!!他会帮帮我们的,对吧!」
他们还盼望着虚假的我。
以他们天真的孩童梦想,盼望着他们心中的第一本骑士谭。
哈。
不止这些。
甚至于走到半路,都已会有帝国流民作为劫匪,沿路劫掠与他们面对同样境地的流民。
这正是我沿路都要持着龙枪的理由。
可当他们望见我时,仍会产生与那些逃窜的流民一般的反应,他们怀揣着希望,盼望着我令他们的故乡再次和平。
这些向比自己更弱者挥剑的家伙期望,也只会让龙枪那凤凰枪头徒增污血罢了。
同这些向同胞挥剑,比我更不堪的劫匪,他们的希望我绝不接受。
或许,这能让流民的逃路上更为安全。
我也只能做到这点了,我如此自我安慰。
而当我们开始对流民们的希望感到麻木,预计今夜就将抵达两国边界之时。有个乘着角鹿的战士向我们这里驶来,他身上穿着波斯人喜欢的锁子甲与鳞甲,且那把挂着他鹿鞍边的轻弩也代表了他波斯人的身份。
帝国崇尚操弓骑射与操持骑枪,在马上用弩的战士,这不是帝国的风范。
「式斧礼赐,是吧?我是奥瑞德大人手下。」
「波斯人,我与那个亲王应该没仇。如果你是想着那整整一铂,那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命比钱重要。」
「放心吧,我们对你没有敌意,只是为了奥瑞德大人的约定前来——将比永博•西瑞金的妻女送至波斯,保证其安全富足的度过余生。」
「不见到那什么亲王我不会放人。」
「的确。那么,比永博·西瑞金的妻子呢?「
「与你无关,带路便是。」
「好吧。」
他拉拽缰绳,让角鹿转身,维持着小跑的速度向着前方行进。我始终将手中龙枪握紧,同时留意着我那贴身的宝石项链是否会发出一丝光芒。
但是我多虑了,没有。
我们双方只是无言的经过村镇的无人废墟,又在路边时不时望见些无人埋葬的尸体,在那道夕阳彻底落入地表,我们将好姑娘身上的油灯尽数点亮,而在前方逐渐可见到些许稀疏树林之后,我们终于到了。
「礼赐,前面,看到了吗?想来寻死的真多啊。」
前方,是数不清的波斯士兵,从那耀眼的火把数量来说,估计不下千人。以及为首那人。身材壮硕,身量略逊于我,身穿染血鳞甲与可怖掩面铁盔那人。
为我们带路的士兵背对着我们举起单臂,示意我们保持距离,随后,他加快角鹿的步伐,在那人旁边下马,不知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我们与那些波斯人就这么沉默着互相望着彼此。但没过多久,为首那人只是摘下那可怖头盔,露出他那粗犷英俊的真容。
「久仰大名啊,式斧礼赐,令女武神产生虚假情感的男娼,所谓一铂的乘龙英豪,矮人国度的所谓罪人王之忠犬。」
「你也不错,杀害了无数帝国人的什么亲王,所谓令无数家庭破碎,比我踏着更多死亡前行的战争犯。」
「多谢夸奖,是我,瑞赛•奥瑞德,波斯亲王。原先我还纳闷是何人有能力冒充于那虚无缥缈神话里的人物。多亏了我亲爱女武神的总督提醒,我终于把你扮演的角色一一对应上了。」
「哈,那什么总督呢?我倒是不介意再来一场。」
「遗憾,他走了。唉…他怎么要走呢,我的联姻信又要被拦下了。他明明可以留下来见见我的壮举,再回去向她说说的。」
「别说那些无意义的狗屁事。」
「嗯,也是。虽然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得到劳妲芳心的,但还是下次再聊吧。」
然后,他从腰带处掏出一张卷轴,他先是摇摆摆弄一番,展示里面并没有什么猫腻,然后,他把卷轴向我大力丢来。
我抬手接过,上面的笔迹确实和比永博一样,我又把它给贝缇福看看,她点了点头,确认了这是她父亲的笔迹。
上面写着关于他动兵向斯坦因堡所执政行省前进,再次嘱咐了一番只有他的女儿要来的缘故,同时附加条件,要以他亲王的名誉发誓,他那妙龄的女儿不会受到任何她不情愿的男人骚扰。
「既然考古家不在,那我就在此对着美丽的西瑞金小姐发誓吧?」
我望向贝缇福,她嗯了一声。
「我以奥瑞德之姓,波斯王族血脉,同时以波斯亲王的身份发誓——直到她生命的尽头,或是到了希望离开我们庇护的时候。比永博•西瑞金之女,贝缇福·西瑞金都将受到我,瑞赛•奥瑞德的保护,同时,我会确保其生活富足,以波斯公爵般的规格渡过一生,若有无知的男人胆敢冒犯她的名誉,瑞赛•奥瑞德之剑将会贯穿他的胸膛。」
他一改刚刚玩味的心态,严肃宣誓道。
「我接受你的宣誓。」
贝缇福换上了我面前少见的贵族形象。
「可是,你还要确保护送我的两个骑士,以及他们的驼龙能安然离开。」
「哦,不消你说。可爱的西瑞金小姐啊,我怎会打他的主意?先不说他能将局势搅的更乱,就他曾俘获过我们女武神的芳心这点,我绝不想杀他。又更何况是个如此趣人?而另外那个小姐,她与我全是陌路人,我可没兴趣。」
我没有回应。
只是依旧单手持枪,一手操控缰绳,让好姑娘向着他慢慢靠近。他笑了笑,让他背后的手下稍稍后退。
到他面前了。
我让肖夫接过龙枪,拔出身后缠着的烂铁枪,率先翻下龙鞍。接过贝缇福向我伸来的手,将她搀扶下来。
我手持烂铁枪逐步走到亲王面前,向他说着。
「若她出什么差错,我保证,你会收到的不会比那一铂更小。」
「我是那种人吗?式斧礼赐,我绝对言而有信。」
可就在此时,却有一道毫不掩饰的马蹄声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立马将贝缇福护住,持着铁枪向后望去。
那只有驾马冲来的一人,从装扮来看,依旧是亲王的人手。但他没有装配武器,只是举着一张信封,向我们迅速跑来。
他连看都没看我们,只是径直向着亲王驶去,随后翻身下马,将信件递给亲王。
亲王也默契的立即翻开信件,查看其中的内容。他的脸色逐渐凝重,随后,他叹了口气。
「西瑞金小姐,我的誓言依然有效。但…我不知你知晓这个消息后,还是否愿意前往波斯,所以请你看看这封信吧。」
他将信递给贝缇福,她接过查看。
过了一会,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我想要搀扶她,但她只是轻轻撇开我的手。
「我坚持要去…!」
「嗯。」
亲王回复道。
我轻声询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咬着牙齿,将信递给了我,脚步虚浮地向着那亲王走去。我瞥向那封信,只觉身体一冷。
「式斧。」
她忽然回头。
「拜托你了。我不能白费爸爸的期望,我不能回去帮他,求求你。」
「我绝对会。」
「式斧。」
「嗯。」
「谢谢你。」
她彻底沉默,走向那亲王。而我只是将那封信撕的不能再碎,丢在地上,踩过那些碎纸,翻身回到好姑娘身上。
「…那么,望我们还能相见。式斧礼赐。」
亲王搀着贝缇福乘上那匹角鹿,牵着它的缰绳,带着他的人手,慢慢遁入那密林之中。
我与肖夫也操控着好姑娘,再次向着比永博曾执政的行省前进。
而那封信所记载着的,是比永博那半碎的头颅被悬挂在约夫肯的城门之上,已有数天。
(死了!╮( •́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