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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弟弟,弟弟,弟弟,我要亲手将你杀死呀!我的弟弟。」

 

「呼!」

 

我从睡梦中惊醒,那是一个噩梦,我被劳妲抓住后,被她用那把手半剑凌迟的噩梦。但醒来时的舒坦,还有没有传来的钝痛告诉我,这梦与它无关。

 

「呼,这都什么啊,嗯?」

 

左肩被压着,且衣物已被浸湿,我转头看去,真是的………怎么你也睡着了?别留口水啊………。

 

我将靠在我肩上的果果露轻轻放开,让她靠在巨木上。林子里已经黑了,我不敢生火,也不敢轻举妄动,暂且相信果果露所说的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在这黑暗的林子中能做什么。

 

我拔出腰间的单刀,用地上的杂草擦拭依然结成固状的血液,同时清理矛头上的脏污,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啊!」

 

果果露突然惊醒。

 

「怎么了?」

 

「对不起。」

 

她用衣物擦拭着嘴角留下的口水,抚平有些炸开的头发,很可爱呢,果果露。

 

「果果露不可靠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别说了呀!」

 

她捂起脸颊,只用那双红瞳望着我。

 

「我太放松了,没什么想说我的吗?」

 

「很可爱?别留口水最好。」

 

「你那直白的习惯真的有时令人很困扰。」

 

「是吗。」

 

「是的!」

 

那就是吧。

 

果果露转过身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了。算啦,算啦?我尝试转移话题。

 

「精灵在夜间可以找到林中的野径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带着礼赐就有点困难了,礼赐知道的吧?着力点不一样,很难爬的。」

 

确实,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下,不摔跤是最好的保障,若是引起骨折之类的伤势,没有生命药水的情况下还是尽早自尽为好。虽然我带了两瓶放在集合包里,我再次感谢起我无端的谨慎。

 

「那还想睡吗?」

 

「不……不想了。」

 

「那就给我继续上课?『魔矢』的咒文我已经背熟了,但脑内完全无法结印术式啊。」

 

「施法给我看看。」

 

果果露立马转换了认真的神情,魔法方面,她永远都这么可靠。我开始咏唱,将意识集中与右手,对准前方的树木。

 

「停下。」

 

「怎么了?」

 

我停止了咏唱,异物感甚至没有出现一点。

 

「双手施法试试。」

 

「这有什么区别吗?」

 

「我说过的吧?肢体是魔法的传导器,若能增多身体末端的施法,所吸收的魔力也能变多,就魔法师来说。」

 

我将双手伸出,再次进行『魔矢』的咏唱,依然熟练的咒文从口中流出,双手同时传来被涨开的感觉————比冲击强烈。且脑内对于眼前聚集的蓝色魔力拥有了触觉,那是术式结印成功的感觉。我立即停止咏唱,即使魔法本身是无声的,但只有愚笨至极的魔法师才会蠢到在这种密封,狭小,未知的环境施法,所产生的连锁反应足以害死自己。我忘记不了那个上午果果露为我讲的故事:一个热血上头的魔法师,与他人产生口角,突然咏唱魔法,想将与其争吵的人杀死,但却被魔法产生的连锁反应而被倒塌的建筑物压死。

 

「怎么样?以后遇到单手无法释放的法术,试试双手吧?总之随着技能等级的提升,最终总可以单手施法的,虽然有些魔法一定要运用双手,但『魔矢』不用。」

 

果果露上前,揉搓起因异物感而不断颤抖的双手,在黑暗中,那血红色双瞳显得无比艳丽。

 

「很美啊。」

 

「会令人很困扰呢!虽然是你的优点!」

 

「我从来都是陈述事实,果果露很美丽。」

 

「我知道,知道了呀,记住了哦?我在精灵中也算长的标志的!」

 

恐怕是最美丽的吧。双手重新恢复知觉,我回捏起她的小手。

 

「呀!」

 

目前来说,捉弄果果露是我最大的乐趣。

 

「喂,喂!」

 

就在与果果露度过一端互相捉弄的时间后,我们伴随着重新射入光亮射线的精灵之森,再次踏上旅程。

 

「前面已经找不到没有异样的野径了……要走吗,礼赐,我感觉它们不会轻易散开的。」

 

果果露从前方回到我的身边,探寻我的意见。

 

「可以分辨出细节差异吗?」

 

我将手中的长矛架起,不再将它当做拐杖。

 

「左侧有数不清的脚印,孩童大小的,右侧则是兽类的脚印,我分辨不出是什么种类。」

 

「精灵不会与林中的野兽交好吗?」

 

前方是难以爬上的土坡,以我的身手,上不去。

 

「我们只会杀死它们夺取肉类吧?礼赐你这是哪来的那么多奇怪想法。」

 

果果露投来责备的眼神………抱歉。

 

「野兽吧。」

 

「我也这么认为。」

 

能在野外发现哥布林踪迹,那只代表一种可能,它们的数量不会少于五只,如若只有我一人,利用长枪的优势拉长战线,运用跑打的战术或许可以对付,但有了果果露就不一样,我是一个不够格的前卫,尚不具备保卫后卫的能力,但换作野兽,它们可能会因为畏惧逃跑,而且那野兽的脚印,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换作是哥布林,若是不造成大规模的减员,它们会毫无犹豫的赴死,或者说,十分愚笨的赴死?

 

锁子甲有好好穿上吗?有的,布甲只是粘上了点脏污,我脱下用于抵挡尖锐枝条的斗篷,戴紧了有些松落的铁盔,进行着不可或缺的战前准备。而果果露则是躲在我的身后,她的双眼及其裸露的小臂,都被散发着蓝光的咒文所覆盖,那是准备施法的现象。

 

走吧,强手在后,弱手在前,虎口相对,我保持着持枪姿势,慢慢向前跨步。

 

被灌木所遮挡的前方传来野兽的呜咽,噼啪的落地声,还有哥布林的尖锐笑声。呼,我倒数三秒,用枪尖拨开眼前的灌木,随时准备刺出枪尖。但真实情况代表我多虑了,那是哥布林的聚餐,不下三十只围绕着看不出原样的骨架,一旁还有一只腿被卸下的绿色野狼委屈的呜呜交换。这应该是它们的全部数量了,不然那只绿色野狼也早已变成一架骨架。果果露,可以一发解决吗?

 

果果露点了点头,我缓缓退到她身后,她举起布满蓝色咒文的双手,释放早已备好的魔法。

 

「『魔力洪流』」

 

这可真是巧合啊,尽与险些杀死我的哥布林法师的魔法一样,但在果果露面前汇聚的魔力漩涡足有一张圆桌大小,蓝色光幕射出,将所触及的一切化为虚无,果果露施法的『魔力洪流』足有三秒,她移动了双手改变射出光幕的角度,以确保完全消减。

 

眼前开阔处一片开阔区域,那群哥布林与那个巨大骨架已经消失,不省一点痕迹。我走上前去,踩住那只呜咽的野狼头部,一枪刺入其嵴髓,才经过数秒的上下扑腾后,它彻底停止动作。我从背后的集合包中拿出解体刀,虽然果果露的胃口不大,但随着职业等级的提升,我的胃口已经是曾经的几倍,剩下的干肉顶多只能支持三天,且是只考虑我的供应,我不想拿森林中的果实当做主食,而果果露口中的野菜想必早就被哥布林给吃干净了。

 

我回想其边境城冒险者区那间我常去的酒馆,从顾客的闲谈中谈及过解体的详细。放血———没有这种空闲,必须在割下最有营养的部分马上离开,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敌人。我将野狼翻身,把解体刀刺入其下腹部,与拼杀不同的柔软且毫无反抗的触感让我有些讨厌。

 

里面还冒着热气,稍后赶来的果果露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凑到野狼头前,献上了一段赞词。

 

「感谢你赐予我们血肉,回归于世界吧。」

 

我注意传来的触感差异,尽可能不碰到肠道与尿袋,热气伴随着腥臭涌上鼻腔,我忍着那股不适,彻底划开其腹部,分开胸前的肋条,割下心脏还有肝,放入集合包中,还有什么部位………我想想。

 

我将视野丢开不知从何下手的内部,这事情多少有点为难了,不恶心,但为难。对了,大腿,我割下其强健后腿的表皮,将中间部分割下,这就够了,没有盐巴,更多的数量只会腐败,今晚的晚餐就这些吧。我捡起地上的树叶,擦拭着占满血液的解体刀。

 

「礼赐,把刀给我。」

 

我没有思考就握着刀刃递给果果露,只见她熟练快速地割下野狼的两只眼眸,毫不犹豫的放入嘴中,我甚至,能听见眼珠爆开的液体声。

 

「………………」

 

「这是一种尊重的礼仪!」

 

红瞳向上瞪视,反抗着我的不解。

 

「是精灵们的?」

 

「是果果露族的。」

 

「好吧……下次分我一颗?」

 

果果露将嘴中的眼球四处拨弄,我甚至能看见其轮廓在果果露的脸颊上,她单手不断玩弄其白发,转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其实很好吃的。」

 

她吐出舌头,露出那颗还没被嚼烂的另一颗眼球,唾液混合着血液,在其舌上结成一条细丝。

 

「堪嗻~。」

 

她收回小巧的舌头,扬起脖子,直接将其吞咽下去,我甚至可以看到喉咙的发出的咕噜声。我甚至可以单手握住她的脖颈,啊啊啊………想起来有些冒犯,但是真的会让我生出怜爱的情感。

 

「礼赐,你这样看我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唔嗯———果果露歪头看了我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她继续塌向通往黑铁山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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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布林战士不顾划伤身体的枝条,不断往洞穴的方向逃窜,理所当然,它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那硕大的鹰鼻流出散发臭味的血液。

 

——太可怖了。

 

它本想带着手下的低阶种抢夺游荡于林中的同族所捕获得森狼,它命令低阶种待命,等待游荡的同族开始进食,彻底放松的情况下伏击,哥布林战士不想无意义的丧失棋子。但低阶种没有听从它的命令,许久未尝荤腥的低阶种无法抵扣那股在本能上刻下烙印的贪欲,那少的可怜的理智瞬间崩溃,低阶种们一股脑冲上去,抢夺那只刚刚杀死的巨大森狼的血肉,而那只受伤的稍小森狼还活着,是因为即使失去理智,它们最本能的反应还会将最好的部分留给上位者。

 

哥布林战士大怒,它不向丧失棋子们,哪怕一个,它早已垂涎它曾经的主君,哥布林巨魔的位置,那代表着数不尽的美艳孕母,还有最为肥美甘甜的血肉。

 

「GGG———GGGGGR——————!」

 

———唰。

 

哥布林战士怒骂的声音被突然出现的蓝色激流导致的树叶吹动声覆盖。然后,眼前什么都不剩了。

 

数曾苟活的经历,让它积累了经验成为上位种,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哥布林战士闭上嘴巴最好。它颤抖地躲在灌木之后,不敢动弹。

 

哥布林的能耐有多大,也终究是只哥布林。哥布林战士看见手持长矛的人类与瘦小的精灵开始分割起那只森狼,它就这样看着,不断压抑着从嘴中流出的口水。良久,两个外族走了,哥布林战士丢下那只散发着香气的森狼,一股脑冲回洞穴。

 

———孕母!孕母还能诞生更多同族!

 

这是能花生米大小的脑子能想出的最伟大最有效的战略。

 

洞内的骨架被破坏了,是那架雄性蛇头人的骨架。

 

「GROBBBBBB。」

 

———活该死掉。

 

它开始埋怨起已经化为虚无的低阶种,它们太粗心了?但哪怕最愚笨的低阶种,也不会将增强孕母反应的玩具破坏吧?天知道。

 

哥布林战士冲进捆绑着孕母的王洞穴,它需要用孕母带来的快感抹去恐惧,他需要以此卷土重来,重整旗鼓,伟大的设想啊,嘿,哥布林战士立志要成为下一个哥布林军阀,那代表着数不尽的美艳孕母,还有最为肥美甘甜的血肉。

 

现实不没有顺它的意,孕母已经僵冷,哥布林战士进而咒骂起这个世界为何要待它如此不公,它掏出完全疲软的生殖器,只是单纯为了挥洒恐惧这一目的进行交配。

 

——进不去,进不去,依然发硬了。

 

「GroB——————!」

 

它的恐惧已经消散了,一丝不剩,因为已经变为疯狂,拔出腰间的长剑发疯砍向死去的孕母,将孕母坎成肉块。

 

「啊,真令老身恶心。」

 

「GROB?」

 

哥布林战士一抖,它那长达六年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它看向胸口,那是一把宽厚的长剑,剑身粘着它的血液,一滴滴下坠。利剑的主人拔出长剑将其一甩,剑身上的血液就已经泼洒在洞壁上,那柄长剑与普通的长剑不同。暂且不论华丽的花纹,其剑刃没有开锋,剑身也无比宽厚,若不是剑尖的锋锐,或许改称为长锏更为合适。

 

剑主将长剑收回剑鞘,迈出洞穴。洞穴的位置比林间的树木稍高,可以看见逐渐落下的夕阳。

 

「老身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啊,真是的。」

 

剑主大步向前,那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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