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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标：红沙禁区，『蜂巢』遗迹外围

    风沙刮得人脸生疼。我把那块充当围巾的三角形破布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戴着护目镜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那个像巨兽骸骨般趴在地上的大家伙。

    「『蜂巢』……听起来就像个能掏出不少好蜂蜜的地方。」我小声嘀咕着，算是给自己壮胆。

    身边一小堆化学燃料棒发出微弱的噼啪声，算是这片荒芜戈壁上唯一的温暖。

    我最后一次检查我的「吃饭家伙」——那把从一具倒霉蛋尸体上扒下来的军用匕首，刀刃磨得雪亮；手腕上那个改装过的掌上电脑，屏幕上闪烁着遗迹的地图。

    这地图是半个月前从「铁锈镇」的情报贩子「老瞎眼」那儿换来的。我记得他当时捻着自己的山羊胡，用他那只浑浊的电子义眼瞥了我一眼，嗤笑着说：「『蜂巢』？算了吧，小雷恩。那地方早就被前几拨人刮得比我的钱包还干净了。你来晚了，孩子，别去浪费燃料了。」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付了钱拿走了地图。

    来晚了？或许吧。但老爹也说过，真正的宝藏，总是藏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

    我熄灭燃料棒，把风帽戴好，像只沙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座钢铁坟墓摸了过去。

    遗迹的入口锈得像个巨大的罐头，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我没急着钻进去，而是从腰包里掏出我的宝贝——一只被我叫做「小蜘蛛」的六足侦察机器人。「小蜘蛛」一瘸一拐地爬了进去，确认了入口安全。

    我深吸一口气，矮身钻进了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中。

    走廊又高又长，两边的金属墙壁在手电的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空气里有股灰尘和机油混合的老旧味道。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墙上和地上的痕迹——被撬开的面板、散落的螺丝、被搬空了的储物柜。正如老瞎眼所说，这里确实被不止一拨人光顾过，刮得非常干净。

    我们拾荒者有自己的底线：拿走的都是无主之物，绝不抢劫活人。当然，要是对方想先把我变成「无主之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地图的终点是标记为「三号物资仓库」的地方。这里本该是收获最大的区域，但现在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货架和满地的垃圾。

    「看来……真的来晚了。」我踢开脚边一个空的能量电池外壳，心里有点失望。

    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时，我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丝微弱的、不该存在的凉风。

    在这几乎全封闭的遗迹深处，哪来的风？我关掉手电，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里，像猎犬一样用感官去捕捉。那风很轻，从仓库最内侧的金属墙壁上传来。

    我重新打开手电，走到那面墙前，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声音很沉闷，是实心的。但我没有放弃，而是沿着墙壁仔细地触摸，感受那微风的源头。终于，我的指尖在一块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墙板接缝处，感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和气流。

    就是这里！

    我抽出匕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插进接缝，用力一撬。没有反应。我调整角度，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卡榫。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块厚重的金属墙板，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之前所有人都错过的，隐藏的通道。

    老爹，你说对了。

    我侧身挤了进去，身后的墙板自动合拢。通道后面，并非想象中的狭窄暗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控制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和外面被洗劫一空的破败不同，这里像是被时间遗忘了。房间的正中央，一个环形控制台上空，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多面晶体。它幽幽地发着光，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

    「头奖……」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轻了。这才是『蜂巢』真正的「蜂蜜」。

    肾上腺素飙升，一瞬间，所有的谨慎都被这巨大的发现冲昏了头。

    我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手电光照在晶体上，它的光芒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我的手有些颤抖，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表面的瞬间——

    「嗡——！」

    没有预兆。

    晶体内部猛地爆发出纯粹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我手电筒那点可怜的光芒。整个控制室亮如白昼。

    光只是开始。下一秒，我的大脑仿佛成了一个被强行闯入的终端。无数我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化作一道冰冷狂暴的洪流，从我的眼睛逆流而上，直冲天灵盖！

    「呃啊——！」

    我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就被淹没了。那不是疼痛，疼痛尚有极限。这是一种「存在」被强行格式化，被暴力改写的恐怖。就像有人撬开了我的头盖骨，把一堆滚烫的、完全不兼容的线路硬塞了进去。

    我的意识在信息的风暴中被撕成碎片，视线里的白光开始旋转、崩塌，最后收缩成一个无限小的黑点。

    我的世界，归于黑暗。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刺耳蜂鸣声从无意识的深渊中强行拽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的，尖锐得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耳膜和神经之间反复拉扯。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布满灰尘的金属地面。

    我……还活着。

    宿醉般的眩晕感从大脑深处传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用铁锤敲打我的太阳穴。胃里空落落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饥饿感，看来我昏过去的时间绝对不短。

    我的思绪仿佛漂浮在油腻的水面上，混乱而迟滞。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才发现那刺耳的蜂鸣并非幻觉。

    是警报。

    一阵尖锐、响彻整个遗迹的警报声，早已划破了这里的死寂。红色的警示灯在控制室的墙壁上疯狂闪烁，将我的影子在地面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我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该死的警报，是我触发的。
    「……糟了。」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低声自语。老爹说过，贪心是拾荒者最大的忌讳，我今天算是结结实实地犯了一次。

【警告！二级安保协议被激活！】
【正在启动清扫单元……】

    「果然……」我一骨碌爬起来，条件反射地抽出匕首，摆出防御姿势。

    那该死的东西不仅差点把我脑子烧了，还把这里的看门狗给叫醒了！

    黑暗中，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从房间的阴影中传来。一台半人高的犬型安保机器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它那猩红色的独眼，「唰」地一下，死死锁定了我的位置。冰冷的杀意跨越了人与机器的界限，让我汗毛倒竖。

    它四条腿猛地一蹬，像只失去理智的猎犬，带着一阵腥风朝我扑了过来！

    我咬紧牙关，眼神一凛。但刚刚被格式化的大脑此刻像是生锈的齿轮，眩晕感让我的动作慢了半拍，身体仿佛灌了铅。

    快！再快一点！我在心中咆哮，可身体却跟不上思维。

    眼看那闪着幽光的金属利爪就要撕开我的喉咙，极致的恐惧在血液里燃烧、沸腾！但多年在废墟里摸爬滚打的本能，在此刻超越了思考，接管了我的身体！

    我几乎是狼狈地向侧面一个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扑。金属利爪擦着我的肩膀划过，撕裂了外套，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那机器人重重地撞在我身后的控制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没敢停下，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拉开距离。机器人晃了晃脑袋，猩红的独眼再次锁定我，金属关节转动的「咔咔」声，像是死神的催命符。它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调整姿态，第二次朝我猛冲而来！

    这一次，我有了准备。我将手中的匕首当作支点，猛地一撑地面，借力向旁边闪躲，同时狠狠一脚踹在它金属腰部的连接处！

    「铛！」

    一声闷响。我的脚踝被震得发麻，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它扑击的轨迹偏了一丝。它踉跄着从我身边冲过，撞翻了一排废弃的机柜。

    机会！

    但我还没来得及追击，大脑深处的眩晕感如潮水般再次涌来。我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只能用匕首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糟了……到极限了……

    就是这短短一秒的停顿，成了致命的破绽。

    那台杀戮机器已经重新站稳，它似乎判定了我的威胁性，不再盲目猛扑。它迈着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一步步朝我逼近。我被它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我大口喘着气，汗水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我举起那把小小的匕首，摆出最后的防御姿态，但这在纯粹的钢铁和程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它停在了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缓缓抬起了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前爪。

    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

    有谁……救救我……

    一道赤红的残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骤然从我身侧掠过！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清脆利落的金属碰撞声，那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猎犬机器人，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