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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能做的治療院生活並不愉快，大半的時間被綁在床上，忍受著治癒魔法殘餘的幻痛，還有女實習生鄙視的視線，再加上同一病房的笨蛋們每天聊著低俗的話題讓他很不習慣。

夏綠蒂因為忍受不了吵鬧跑掉了，因為莎娜的出現會讓笨蛋們再次暴動，所以威廉在答應了好幾個不合理要求之後只請女僕帶一些必需品，讓她放棄待在病房看護。

學生們所在的治療院是位於貴族居住區附近的大型設施，治療院內的裝潢擺設非常單調，除了白色就是綠色，雖然根基是由聖天教派所創立卻意外的沒有多少宗教色彩。能與信仰掛勾的部份應該只有由教會培養的醫護實習生跟受過專業訓練的治療士，在聖天教的教義之中，他們這些醫者全都是接受使命拯救人類性命的神之使徒。

一群有著過剩活力的學生們當然跟威廉同樣不喜歡枯燥的病院生活，因此少年們不再滿足於聊天開始不安份了起來。

騷擾實習生、吵鬧、破壞病房中的物品，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病房中的小夥伴們一個個被拖出病房，到了第二天下午寬敞的六人病房只剩下威廉一個人。同學們被那些作為神之使徒的白衣治療士帶去哪裡少年並不關心，就算在某處受到什麼糟糕的懲罰也無所謂，反正觀察期結束之後還是會回學院繼續鬧騰。

「您的同伴已經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已經有很多實習生因為疲勞沒辦法工作，還請您乖乖配合治療。」這是其中一位實習治療士對威廉說的話，那是有著少見桃紅色眼眸的女孩子，黑色齊肩短髮的少女眼神冰冷，尤其那看人跟看著蟲子沒兩樣的目光讓他印象深刻。

原本以為剩下的一天半時光可以讓他消化一下口袋名單上的書本，只可惜他的願望沒能實現。在那位冷若冰霜的實習生的帶領下，兩個身為學院名人的少女來到了白色的病房，喜歡惡作劇的那一位還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臉看著威廉那有苦難言的表情。

白金髮色的可愛少女大剌剌地坐在少年的病床上，手中翻閱著威廉才翻開第二頁的《推理要在野營後》，另一位訪客則是削著探病的水果，哼著他似乎在哪裡聽過的童謠。

「兩位怎麼會來探病？」

「如果不是露莉想過來，本公主才懶得來看你，來也只是通知一下實技課程停課的事情，才上第一堂課就讓一半以上的男學生進治療院，紅毛猩猩被追責處分，處分結束或是找到代課教師之前先停課。」

「聽起來還不錯，如果我的手沒事應該會跟其他同學一起歡呼慶祝吧。」掃視了一眼空蕩蕩的病房，對於沒人一起嘲笑漢斯．多馬受處分的下場，威廉略感遺憾。

「你喜歡這種書？」克莉絲提娜隨手翻了幾頁就闔上書本，一臉嫌棄的丟回給主人。傳話不過是藉口，對少女來說這只是順便，她還有另外的目的。

「不管什麼類型的小說我都喜歡，因為在故鄉沒什麼娛樂，那個時候連植物圖鑑都能讓我開心很久。」檢查著書本是否起皺摺後，威廉把心愛的書放回桌上，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拿刀姿勢怪異的銀髮千金，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弄傷自己。

「你平時都在鍛鍊嗎？誰教你用劍的？聽說你能跟那個劍聖候補打得有來有回，猴子們的歡呼聲在隔壁的射擊訓練場都聽得見。」

「克莉絲殿下您對我的事情感興趣嗎？」

「哎呀呀～明明都跟露莉聊這麼多，讓本公主了解一下同學有什麼不好？雖然偷偷調查也可以，可是對象是朋友的話當然會希望直接問本人啊。」稍微懂一些貴族做派的人都知道，不能照個對方的字面上的意思去解讀貴族的話，況且王女殿下那根本是已經調查過一遍的表情，

「露莉亞小姐沒告訴您嗎？」

「不可以，因為跟威廉先生約好要保密，就算是克莉絲人家不會說的！」努力跟蘋果皮奮鬥的露莉亞意正嚴詞的回答，除了喜歡偷窺外，在道德上少女是無懈可擊的。也正是因為明白這點，克莉絲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從固執的友人身上得到答案。

「那麼您就問吧，不能或是不願意說的事情我會拒絕回答，這樣可以嗎？」威廉的第一印象沒有出錯，學院之中比起單純的貴族千金、超強的戰鬥狂同學或者猥瑣的冒險者教師，最讓他棘手的還是這位白金色的王女殿下。

澄清意識、不放過少女臉上的任何變化，威廉維持著微笑開始了問答。不管對方是是誰，那怕是一國之王，只要沒有收到命令或是規定的暗號就不能自暴身份，這是絕對的鐵則。

「哼…，好吧，這次本公主就妥協一次。那麼就從回答前面的疑問開始。」

「平常在晚間都會鍛鍊身體還有劍術，因為沒有錢請劍術指導，都是自己一個人隨便練練。在故鄉是退役的老士兵教我戰鬥的，在海爾森領的時候每天幾乎都在學習，劍術、狩獵、治理領地的工作，偶爾還會去山裡找藥草。」現在開始的對話不需要謊言也不需要過度修飾，只要把真實的事情說出來就行了，就算不完整，只要是事實就沒有被抓到線頭的可能。

「跟退役士兵學習的劍術？有些那些來上學的笨蛋說你在模擬戰是徒手跟那個戴亞迪安打得平分秋色耶，太可疑了吧？」

「實際上是苦戰，能赤手空拳勉強擋上幾招是因為我學習的是在山地中戰鬥的方法，沒有拘泥用什麼武器，模擬戰用的是沒有開刃的練習用劍所以才做得到那種亂來的事情。當時被他的氣場壓倒來不及投降，老實說挺後悔的，到現在手還在疼。」黑髮少年無奈的看著自己因為幻痛而發抖的手，翻翻書還不成問題，只是用餐的時候比較辛苦，尤其狼狽的模樣被女實習生從頭看到尾，感覺有些丟臉。

不需要刻意展示什麼，要相信對方試探的眼光，刻意做出來的細節容易被抓到違和感。讓少女盡情觀察，不足的部份觀察者會擅自用想像力填補，那些被擅自「充實」之後的事實會對自己更有利。

「嗯嗯……那麼你在王都是靠什麼生活的？海爾森領沒這麼富裕，能支援的金錢很難讓你跟女僕兩個人在王都生活才對。」可愛的美少女擺出了一副老丈人看女婿的姿態，狐疑的目光緊緊盯著同齡的黑髮少年。

「我在商業街做了一些投資跟顧問的工作，幫一些不懂得做生意的人出主意，讓他們可以多賺些錢。說來慚愧，這部份也是靠著海爾森下任繼承人的名字當招牌才能順利做到現在。因為王都的商人圈很複雜，沒有後盾或是名號的話很難立足，很多從鄉下來謀生的人都面臨同樣的問題，所以我才會充當代表的角色。」

「意外的為人民著想吶，本來認為海爾森你是那種表面偽裝得很好，實際上是「本少爺才不管賤民的死活，別人怎的樣都跟我無關」這種的。幫露莉的那個時候也是，多特羅亞那些人身上的傷勢可不是輕傷，因為你下手太重的關係，害本公主被訓話了好久。」克莉絲感覺少年明顯藏著什麼，在多特羅亞的事件時露出了破綻，現在卻又完全抓不到尾巴，這種竹籃打水想撈又撈不著的感覺令少女感到火大。

「原來殿下是這樣看我的啊…，雖說做不到像聖人一樣無私，我好歹明白身為貴族的義務。至於那些傢伙啊……那時我也有點在氣頭上，就請您大人有大量吧。」對於少女懷疑的目光，威廉表示出無奈的情緒，在王都裡少年自己很少聽見他人對自己的評價，也沒想到自己在別人中竟然是這種印象。

「誰叫你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父王也曾經說過，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是最可怕的，這種人能什麼都做得出來，就算捨棄性命也是。所以本公主想知道海爾森重視什麼？討厭什麼？喜歡什麼？」雖然夾雜著好朋友被搶走的私情，但對眼前少年最大的疑慮還是在這裡，這個表面上對誰都不錯的人從未表露出對任何事物的執著，那怕是作為偽裝表現出來的好惡也沒有半個。

卡爾德斯．戴亞迪安醉心於劍術，西羅．凱爾貝隆遵循著騎士的道路，就算是那個瘋瘋癲癲的艾溫雷伊也能明顯看出對魔法的熱愛跟青春少年展現自我的欲求，只有威廉．海爾森的核心深不見底。

日常不會發生太多讓情緒失控的事情，模擬戰這個觀察機會她並不在場，想要短時間知道與少年保持距離的方法只有當面試探。

「果然您是一名真正的王族呢，如果不說明白您應該無法安心吧。」這次他收起了微笑，青藍色的雙眼平靜而淡漠，為了不讓這名王女殿下繼續深入刺探，判斷即使不願意也必須暴露出一定程度的信息。

威廉理解了這次探病真正的用意，這是克莉絲提娜出於警戒進行的試探，表面上是朋友間互相了解的談天，實際上則是一名王族對身為臣子的他進行的質問。而身為臣子的自己不允許逃避，這關乎於信任，威廉必須在這裡奉上自己的弱點證明自己是無害的，不然往後很可能會沒辦法待在學院。

「先前說過我喜歡書、錢跟貓，食物有起司、烤肉和庫利加的果實。討厭的東西是酒、會吸血的蟲子，還有賭博。至於重視的事情…大就是領民的生活吧，因為物產貧瘠，願意到海爾森行商的人又太少，所以希望能在王都的期間想想辦法。」重新反思著自己的喜好，一邊脫口而出，明明他說出的是真實的願望，可公主殿下卻完全不覺得滿意。

「……就沒有那種充滿欲望的…那個…陰暗又邪惡的那種…」

「目前沒有，硬要說的話就是只有想對帝國復仇的想法而已。嘛…沒有能力實現的野心不過是妄想而已，這種就算舉國之力全力投入戰爭也難以做到的事情，當然只有放棄。我這個人比較現實一些，仇恨對象是一整個國家，一個人在那裡每天仇深似海的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把心力放在讓領民變得富足這種「努力能夠做到」的事情上。」不習慣自己動手的千金小姐斷斷續續的切下蘋果皮，讓習慣節儉的少年有些看不下去，巴巴看著果皮上能吃的部份，卻又不忍心在少女的努力上潑冷水。

「這是能輕描淡寫說的事情？怨恨呢？憤怒呢？好歹給本公主拿出更可怕的表情！」克莉絲也知道五年前的誘拐事件，她對威廉痛恨帝國這點並不意外，令她意外的反而是少年的反應根本不像是衝動熱血的年輕人，缺乏激情模樣根本是個看破紅塵的老頭子。

「您的要求也太多了，要是真想看那種糟糕的表情也不是做不到，不過那種臉估計你們看了會比我還難受。啊…雖然沒有那種主動尋仇的打算，不過要是有能嚴重打擊帝國的方法我會想去做就是了。」對任性的王女殿下露出苦笑，那些陰暗的感情自然存在，只不過平時生活時會被牢牢鎖在心中，也只有偶爾會暴露出來。

在各種方面得到解答的克莉絲並不滿意，能了解威廉的行動核心跟怨恨帝國這兩點已經是很重大的收穫，讓她覺得不開心的只有當事人平靜到不當一回事的反應很氣人。

這次想顛覆少年在露莉亞心中的印象的作戰完全不如預期，反而替他加分了不少，少女由不得覺得惱火。

「第一個蘋果可以吃了！早就說過威廉先生是好人的，偏偏克莉絲不相信。還偷偷從寶庫拿測謊用的魔法道具出來，這下子是我贏了，照約定好的，克莉絲也要幫威廉先生削蘋果。」一直跟蘋果奮鬥的露莉亞終於完成了她第一顆作品，如威廉預計的差不多，去掉果核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部份可以吃。

只見銀髮少女開心的端起盤子遞給威廉希望他第一個享用，前陣子想將同班同學扔進下水道的危險氛圍不復存在，看來只要不踩到這位千金小姐視為壞人的界線，她就是名天使。

「好吃，這不是王國出產的吧？」白色的果肉非常甜，而且水分飽滿，明顯不像是威廉在市場中見到的品種，少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水果肯定很貴。在吃下第一口之後，自己被拿來打賭的怨念都消散了，連王女殿下不惜偷寶物審問自己的行為他都能原諒。

「《噬謊者之石》沒有反應…可惡…」少女從口袋拿出一個不像是女性會配戴的擺墜，很隨便的拋給威廉，彷彿被王族收藏的寶物只是隨處可見的玩具。

「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事實上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只要找宰相大人或是陛下就能得到，對兩位來說應該很簡單。」親手接觸寶物的機會不多，黑髮少年對著陽光仔細的觀察起來。光澤黯淡的藍色寶石被粗暴鑲嵌在黃金制的框架並綁上金鍊，以飾品來說非常粗糙且毫無美感，只有隱約刻劃在寶石內部的古代文字表示著這是魔法道具。

《噬謊者之石》如果威廉沒有記錯這應該是能列入國寶的古代遺物，在範圍內偵測到有人說謊會變色，無法鎖定偵測對象、需要用話術誘導對方自己又不能說謊的才有用，很雞肋又只有歷史價值可取的東西。

「對女孩子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情報，而是威廉先生沒有對我們說謊的事實，欺騙跟背叛才是女孩子最討厭的。而且不管誰都有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不理解這點的話，是沒辦法一直當朋友相處的。」露莉亞豎起食指意正嚴詞的回答，用奇妙的正論把測試威廉是否誠實拿來打賭正當化，僅僅為了證實這種小事就專門偷國寶出來的行為讓人感到傻眼，不懂他人心情的威廉完全無法理解。

威廉再拿了一片不知道值多少銀幣的蘋果，看著仍一臉不甘心的克莉絲提娜，悄悄擋住手中的擺墜。

「殿下很在意我會對你們說謊嗎？」

「誰在意你這個鄉下人！本公主只是不想露莉被騙而已，要是你是那種好色的壞蛋怎麼辦？」

「嗯，真的會變色啊，真是神奇。」

「你算計本公主！好啊！快點說你喜不喜歡露莉！是不是對她有瑟瑟的想法？有膽子就回答！看著噬謊者之石回答！」少女暴跳如雷，一把奪過沒大用的魔法道具，咬牙切齒的瞪著少年。

「答案是喜歡，露莉亞小姐性格善良又很可愛非常有魅力，只是沒有想要佔為己有的欲望也沒有故事中戀愛的感情。雖然對她本人有點過意不去，不過也許我是那種缺乏強烈衝動的那類人。」

聽見威廉毫無虛假的回答，不擅長跟男性相處的貴族千金臉上浮現紅暈，還像初次見面時一樣頭頂散發出熱氣。

「藍色的……你這家伙真的說了……正常人不是應該打哈哈混過去嗎！？等等！沒有戀愛感情不就只有性慾嗎！？離露莉遠一點！混蛋！」過度解讀的王女變得異常憤怒，舉止沒有之前的從容感，連儀態都很粗魯。

「不，我只是想說對露莉亞小姐沒有邪念而已，當然同樣的話也能用在殿下身上。」

「連本公主也是性慾目標嗎？！禽獸！！刀拿來！本公主要刺死他！」克莉絲先是將手中的擺墜砸向威廉，之後急衝衝地將手伸向了放在一旁的水果刀。

「哇哇！！你在做什麼？克莉絲！！不行！威廉先生，把刀收起來！」露莉亞站了起來，慌慌張張的阻止想奪過水果刀的兒時玩伴，少女無法想像放任克莉絲繼續發瘋下去會變成什麼場面，只好全力把暴走的摯友架住。

逼不得已的威廉只好在露莉亞的示意下，把水果刀鎖進病人用的置物櫃以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抱歉！威廉先生！之後再來看您！」銀髮少女緊緊抱住自己的好友，用魔力強化過的身體能力強硬的把她拖出病房。

「給本公主記著！明天一定會捅死你！」

憤怒至極的女孩放出威脅的話語，留下少年一個人呆呆看著砸在他頭上還變成紅色的國寶，對王女殿下不太好的演技感到無奈，默默的先把手中擺墜收進虛空腰包裡以方便下次交還。

「在病房裡請保持安靜，下次再犯會拒絕訪客探視，請注意。沒有被捅真是遺憾呢，海爾森大人，明明看起來是個正經的人卻一次招惹兩個女孩子，令人意外。」突然出現在病房的是那位有著桃紅色眼睛的實習治療士，這名實習生平時就神出鬼沒，如果威廉不集中心神根本察覺不到氣息。要不是少女身上沒有學習武藝的痕跡，他都要以為對方是潛入治療院的特務。

「不用加大人也可以，如果殿下是認真的，我應該早就被捅了。還有…您這些話應該在她們兩個在的時候說才對。」抬起自己那不靈光的手，對毒舌的實習治療士報以苦笑。

克莉絲王女後來的行動很不自然，完全不像是一位王族會做出來的脫序行為，威廉根本不認為聰明的少女會因為這點事失去判斷力，恐怕心中另有打算。

「那位只是希望您遠離銀髮的女孩子吧？畢竟您是用甜言蜜語誆騙女性的花花公子，雖然比搭訕實習生的混蛋好一點，同為女性公敵這點是一樣的。」

「偷聽行為可不太好，花花公子啊…話說，女孩子不是比較喜歡聽人說實話嗎？」

「話太過直白會讓女性覺得害羞無所適從的，年輕的女孩耐受力又比成年女性低，稱讚的時候至少該注意場合跟對方的顏面。還有並不是偷聽，小女子站了很久三位都沒有發現而已。」

「多謝您的說明，受益良多。」

「不用客氣，花花公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