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很喜歡故事。
育幼院的其他孩子們在奔跑嬉戲時,我總是在一旁看書。
從童話開始,再來是稍長一點的小說,到後面甚至是各國文學。
我沈浸其中。
也跟其他孩子們分享故事。
漸漸的,我成為育幼院的說書人,將讀過的故事以自己的方式演繹,吸引孩子們的目光。
故事的魅力是無限的,我想哪怕是大人們也會喜歡分享故事吧。
但總有一些不太好說出來的,適合自己獨享的故事。
悲劇類型就是這樣。
因為內容太沈重,孩子們沒必要接觸這樣的現實。
小小年紀已經能替人著想到如此程度,院長老師曾經稱讚我聰明,那或許不是隨便說說的。
悲劇是讓我這種自以為憂鬱的假性成熟小鬼無病呻吟的寶物。
自己享受就好了。
只是,安東總是想著分走我悠哉的時光。
當我半夜爬起來用生日時收到的手電筒偷偷看書時,安東總會眨著那碧綠的眼睛,興奮的想一起看。
我阻止不了,只好讓她參與我心中陰暗的一角。
「書恩喜歡這種故事嗎?」
安東皺著眉頭。
「可是,那些角色都好難過,跟書恩平常講的故事不一樣,大家都不幸福。」
安東的眼睛逐漸紅腫,所以才說小孩子不要看這種殘酷的情節。
「沒事的,這些故事都是假的。」
我摸摸她的頭。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快樂的故事才是正確的結局。」
我這樣安慰她。
當然並非如此,我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爛透了,我們生活在這個育幼院就是證明。
雖然老師們都對我們很好,但從故事中看到美滿家庭的描繪就會令我嫉妒的發瘋。
不知道我的親人究竟是誰,只知道他們把我丟下。
悲劇很少使我難過,可是閱讀有著圓滿結局的故事後我總會流淚。
因為我知道那樣的幸福都是虛構的,痛苦才是現實。
但無所謂,我除了接受現有的一切也沒有選擇。
只要孩子們還相信童話就好了。
雖然經過時間流逝,他們會明白世間充滿苦痛。
誰在旁邊的安東模糊的說著夢話。
看著肉肉的臉龐露出安詳的睡臉,我由衷地希望那個時刻晚點到來。
「書恩,快點講故事!」
不知何時開始,安東比起其他孩子更加的親近我,總是纏著我講故事。
「好好好。」
我們倆人一起拿著書,通常是我看過無數次的內容,由我用獨有的口吻述說。
就這樣悠悠哉哉的加速了時間。
又一次的讀完故事,她躺在我的雙腿上仰望著我。
那雙大眼睛眨呀眨,將我的整張臉都收入其中。
「書恩長大和我結婚後,也要每天講故事喔。」
嗯,這麼小就有了婚約對象,我挺佩服自己。
這就是故事裡常有的環節吧,青梅竹馬立下誓約,雖然可能會遺忘,也可能會銘記。
即使如此,無比珍貴的這一刻是獨屬於我的故事,這點無庸置疑。
至少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十一歲那年,我在一次夜晚發出痛苦的呻吟,全身的骨頭彷彿都在扭曲,尤其是肚子更是疼痛難忍,我被緊急送醫,然後人生的軌跡就變了。
醫生向院長說明了一大堆聽不懂的醫學名詞,漫長的講述後只剩下一個結論。
那就是我並非男性。
然後動了手術後,得到了一個全身虛弱,成為了女孩子的我。
醫生問我感覺如何,真想說一切都糟透了。
我那時唯一惦記的,是和安東那已經不會實現的約定。
「書恩原來是女孩子啊。」
又是那雙碧綠的眼眸,安東來到病床前好奇的觀察我。
「嗯,對啊,所以對不起,以後不能結婚了。」
我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
「誒?為什麼。」
安東很疑惑的樣子。
「兩個女生要怎麼結婚啊?」
「誰說不行的,女生就應該跟女生結婚。」
這種傻話確實只有安東能說出來,等她再大一點就不會再這麼想了。
不過現在的安東有這個心意,已經足夠打開我的淚水開關了。
在病床上,我們緊緊相擁。
隨著我們都逐漸長大,升上國中時,安東那本就討人喜歡的臉蛋更加出彩,翡翠般的瞳孔攝人魂魄,柔順的棕色長捲髮在背後飄逸。
不斷有男生向她告白。
雖然全都拒絕了,那愈發精緻的樣貌仍然釋放著魅力。
我們都是高中生的現在,安東在學校已經是擁有不少知名度的女孩了。
而我,即使成為女生的也還是原來的臉,普通又不起眼。
雖然曾經有好幾次被告白的經歷,但沒想通對方到底看上我哪一點。
詢問過後只得到了男生害羞的「喜歡你的眼神,頭髮也很酷」這樣的回答。
這看起來要死不活的表情哪好了。
灰色調的頭髮也很像老人家,但這是天生的所以沒辦法
總之,升上高一的我們在學校開展了新生活,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希望是那種快樂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