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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了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钟灵武的办公小楼，那间小破房子。只见钟灵武的车子停在门口，他坐在车上正抽着烟，等着何了凡的到来。

何了凡看见不由得奇道：「咦？要去哪里？」钟灵武使劲拍了拍车门，喊道：「上车，去境主神那儿交差。」

何了凡更加奇怪了：「境主神？那是什么？」

钟灵武没好气道：「别废话，去了你就知道了。」

何了凡不再辩驳，而是上了车。接着何了凡三番四次开口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钟灵武爱理不理的，什么也没说。

车子载着何了凡来到了一处垃圾处理场前。

钟灵武下了车，让何了凡跟上。何了凡忍着扑面而来的垃圾臭味道：「来这里干嘛？」

钟灵武道：「来丢你这件湿垃圾呀。」何了凡露出厌恶的表情，发出一身叹息。钟灵武继续道：「我们做清洁的，要交差肯定要来垃圾场呀。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建议你多多使用。」

何了凡心想：你们明明是清洁另外的脏东西，来现实中的垃圾场有什么意义。

两人走进垃圾处理场里的大楼。这间大楼里面存放着垃圾车和部分必须室内存放的垃圾。他们来到一个垃圾处理的传送口前，就是垃圾车会开到这里，打开传送口，将垃圾倾倒进去的地方。在旁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神牌和香炉。神牌上只写着三个字工整的正楷字「敬如在」。

钟灵武点燃了三支香，将其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地向神牌拜了三拜，然后才插进香炉之中。何了凡在旁边看着钟灵武的行为觉得非常古怪。末了，钟灵武让何了凡也要照做。

何了凡觉得尴尬，本想不做。但钟灵武硬拉着他一定要照做。迫不得已，何了凡这才学着钟灵武的样子照做了一遍。

做完之后，钟灵武回到传送口的旁边，按动了上边的按钮。没多久，传送口的闸口缓慢打开，里面传来了恶臭。

何了凡惊道：「你干嘛？」钟灵武道：「还能干嘛，当然是进去呀。」何了凡大惊，指着那传出恶臭的传送门道：「进去？！你疯了是吧？！」钟灵武道：「那你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何了凡立时甩手摇头：「不去不去！你们都是疯子！居然要跑到垃圾堆里去！」

钟灵武没好气地走到他的身边，然后猛地一推。何了凡没反应过来，「啊」地大叫一声身子失去重心向前倾倒，整个人就滑进了传送口离去。钟灵武紧跟其后，也闪了进去，向着黑乎乎的地下滑去。

等两人都进入之后，传送口的闸门缓缓关上。

何了凡一边发出惊恐的尖叫，一边往黑暗的下层滑去。由于传送通道并不宽敞，他的尖叫声在里面不断回荡，连在他身后的钟灵武也不得不捂着耳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了凡感觉全身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摔得满眼金星，一时之间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见钟灵武蹲在自己的面前，一副看猴子的表情看着自己：「哈！摔了个狗吃屎，爽不？」

何了凡没好气地站了起来。他以为自己会是来到地下垃圾场，但长眼望去却被周围的景色惊住了。

他来到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空间。这里面积十分大，楼顶高高，设计朴素简洁。许多的落地玻璃窗显示着外面城市的景色，奇怪的是有些看到的像是在高空，有的则是平地，仿佛那些落地玻璃窗其实只是一个个屏幕，投影着外面的画面。

空间的顶端垂下来许许多多的指示牌，上面写着的无非都是写「往XX路」「往XX街」的信息。而跟着指示牌你能够前往远处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偶然间他还听见空间内传来广播声。内容净是些「请前往某地的客人注意，某某号班车即将启动，请尽快搭乘」之类的信息。而何了凡还看见周围虽然人不多但人来人往，大家拿着大包小包的，像是一个个旅行者。

毫无疑问，何了凡来到的是一个类似飞机场的交通枢纽。只是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能搭飞机。

钟灵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何了凡一来对事情的变化感到惊奇，二来也怕钟灵武又把他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倒也无事发生。只是何了凡观察到在这个「机场」（姑且先这么称呼）里的不少人长相怪异，换作平时他一定会吓出声来。有的人长着人类的下半身，上身却是牛或者马之类的动物，身上还穿着普通人类的衣服；有的则是说不出名字来的动物混合着其他东西，但是行动自如，恍如真人；有的连是什么形状都难以描述，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他们虽然形态各异，但是却和普通人类一样会交流，会行走，会作出种种反应。有一些看见何了凡在打量自己，还好奇地回望过来，吓得何了凡赶紧别过眼睛。

这一路上看得何了凡心惊肉跳。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哆嗦着身子在钟灵武身边低声道：「我该不会是摔死了，来到地狱了吧……」

钟灵武将食指扣起来，用力敲了何了凡的脑袋一下：「去你妈的晦气！你死了我还没死。」

何了凡捂着吃痛的头道：「如果这里不是地狱的话怎么能会有那么多牛鬼蛇神！」

钟灵武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叹气道：「这里是灵界，但跟鬼魂的那种灵界不一样，更高级一点。用普通人都能理解的话来说，这里是土地庙。」

听到「土地庙」三个字的何了凡不禁「啊」地叫出声：「土地庙？！这里不是机场之类的地方吗？」

钟灵武道：「对灵界生物来说的确有类似机场的功能，所以才会呈现出这个样子。你想想看，土地神控制着一方水土，其他各路鬼神要来这里，正规的途径肯定是先到土地庙拜码头对吧。就好比你去外地旅游也得先到那里的入境口岸。所以随着时代发展，土地庙就多了交通枢纽的功能。」

何了凡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好奇，道：「原来如此……那这个境主神就是相当于土地公公啰？」

钟灵武道：「权限比土地公公要大得多。这么说吧，境主神是这一整片土地的统帅者，负责平衡人类和灵界事物的矛盾冲突。我们这些『清洁公司』就是在其辖下的，平时由境主神向我们发任务，我们完成了再去跟境主神交差，然后收取酬劳。你现在懂了吧。」

说着说着，两人来到了路的尽头。在何了凡面前出现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制一层建筑，看上去就像几百年前的宫殿。

两人来到建筑的门前，只见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站在门前，像是大楼的守卫。他们身材高大，足有两米以上，堪称巨人。两人脸上都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看上去十分冷酷。其中一个光头，拿着一把木头做的剑横在身前，很是威武；另一个梳着三七分，手里拿着根金灿灿的绳索，绳索的一端牵着一头足有人高的吊睛白额斑纹大老虎，老虎不怒自威，在男人的身边警戒着一切来者，活像条警犬。

钟灵武来到两人面前时从怀中掏出像是什么证件的东西，举到他们面前。光头的那个似乎看了一眼（因为戴着墨镜根本不知道眼睛往里看）后点了下头，示意钟灵武两人可以进去。于是钟灵武毫不迟疑，像回老家一样熟稔地走进大楼，何了凡赶紧跟了进去，生怕那两个高大男人突然改变主意将自己拦下来。

何了凡在钟灵武耳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钟灵武没好气道：「甲方！」

两人说着的时候已经进入到建筑内部。只见里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仿佛穿越了时光。建筑内部空间非常大，让何了凡觉得像是进入了什么大会堂。正中间摆着一个高高的座椅，下面还有台阶让人上去。座椅的后面用古雅屏风隔开了几个区域，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然而在高座之前，有一个人影何了凡看着眼熟。仔细一看，这个人果然认识。

这个便是万神殿的老板兼调酒师，左眼蒙着眼罩的二郎。他看见何了凡和钟灵武的到来，礼貌地鞠了个躬。

何了凡奇道：「二郎先生，你怎么来了？」

二郎道：「自然是为了报告事件结果而来的。」

何了凡心中疑惑：「报告事件结果？什么事件？」

钟灵武却打断了他：「哎哎哎，先别说了，境主神来了。」

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屏风的后面传来。不一会儿，从屏风的后面走出一个绿色的人影来。只见这个绿色的人影竟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古朴却又不知年代是何的古装长裙绿衣。女孩身上挂着许多用金银打造的稻穗图案饰物，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那些铃声正是来自于此。

这名少女眼睛大大，脸颊粉红扑扑，样子十分稚气，看上去跟外面的大多数小孩没有差别。然而诡异的是，她的两边太阳穴上各长了一根长长弯弯的羊角，看上去甚是吓人。倘若在以前看见，何了凡肯定会吓个半死。

在少女的身后还有几个打扮同样华贵的女性，每一个都气质超凡。她们捧着少女衣服上延伸出来的纱带，举止谦卑，像是仆人。当少女来到高座前，这些女性便利落地将少女带上高座，然后退到一边，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少女登上高座后一屁股坐下，手肘撑在旁边的扶手，托着腮帮，打了个哈欠，然后稚声稚气道：「报。」

钟灵武和二郎皆向少女鞠躬。何了凡看得出神，一时之间竟呆了。钟灵武发现了何了凡呆立原地，赶紧用手压着他的头，让他也弯下腰来。

钟灵武骂道：「你他妈是在干什么！」

何了凡奇道：「境主神不是应该像土地公公那样是个和蔼的老头子么？」

钟灵武刚想骂他，那少女忽地咯咯咯大声笑起来，道：「本公不是老头子让你大失所望啦？钟老板你可带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来！」

钟灵武马上一脸赔罪道：「境主息怒，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如有冒犯请多多恕罪。」

少女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道：「没事没事。千百年来本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反倒是喜欢这种口无遮拦的黄口小儿呢。」

说到这里，少女望向一旁的二郎，问道：「二郎，这次可有走漏风声？」

二郎恭敬道：「回境主神，这次计划顺利，没有走漏风声。对家也已经偃旗息鼓，撤退了。」

少女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然后双手轻轻一拍，在她身边的仆人即如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般迅速动了起来，拿出一个扫描机器来到钟灵武的跟前。

少女道：「钟老板，这次你居功至伟，该多一份酬劳，算是本公赐你的。」

钟灵武喜形于色，马上恭维地笑道：「多谢大人！」接着收纳机器的仆人在钟灵武的手机上扫了一下，手机便发出「您的虚拟钱包已到账」的声音。

何了凡听到这声音，不禁轻声吐槽道：「你不是嫌弃我们年轻人只会使用手机吗？」

钟灵武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我嫌弃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又不是嫌弃方便的现代科技。」

少女道：「那个王总现在怎样了？」

二郎道：「已经抓了。」

何了凡心中一惊，急忙问道：「王总……王总被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上次工作的委托人吗？！」

钟灵武道：「谁说他是了。真正委托我们的是境主神大人。」

何了凡急道：「可、可是……这……」

钟灵武道：「在万神殿的时候我怎么说？——『总之这工作算是做完了。今晚就去他们公司完成剩下的任务。』我们去法夫纳办的事情才是剩下的任务。」

何了凡的脑袋转不过弯。二郎看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便拿出手机，递给何了凡，温柔笑道：「何先生，请看。」

何了凡仔细看到手机上面播放的是一条新闻片段：「近日，警方收到内部线报，指法夫纳集团于本市的王姓高层进行内线交易，扰乱市场秩序，并且存在贪污和贿赂有关部门的行为。目前警方已经以该王姓高层涉嫌经济犯罪为理由正式逮捕，警方将会在未来彻底调查王姓高层的账目，以及法夫纳集团内部是否还存在着协助犯罪等行为……」

二郎解释道：「其实这件事的根本目的是让钟先生去调查那个王总。至于那个王总委托的事情，只不过是钟先生自己接的私单。」

何了凡惊得说不出话。他打从一开始就以为只是解决法夫纳集团的闹鬼事件，没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少女看见何了凡这般反应，也好奇起来，问钟灵武：「钟老板，他不知道这件事？」

钟灵武点头道：「是的。这小子刚入行，什么都不懂，要是把话都说了肯定会走漏风声的。」

少女呵呵一笑，道：「那你们就好好跟他解释解释吧！可不要让新人蒙在鼓里了。」

钟灵武点头哈腰称是。他转身拧着何了凡的耳朵道：「喂，你给我听好了。那个王总想让法夫纳的股价暴跌，自己内线交易从中获利，于是就雇了汤姆弄了这一出闹鬼事件。他这样肥了自己，却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失去工作。」

少女笑道：「本公身为境主神，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安排了钟老板这么一出顺水推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个王总狠狠跌一跤。」

何了凡连忙道：「可、可是我们跟那个王总只见过一次面，又怎么——」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了。

钟灵武看见他明白了，这才接着道：「娜娜不仅是为了拿法夫纳集团的内部资料，更重要的是在里面安了个木马程序。有了这些资料，那个王总晚上穿什么内裤，身边的女人穿什么内衣，吃饭爱不爱吃菜，我就全都知道了。」

何了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钟灵武在见了王总之后有些不上心的感觉。因为王总的委托本身不过是他顺便再敲一笔的额外单子，实际上真正的委托——境主神对付王总这件事——早已经完成了。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何了凡的思绪：「甚好。钟老板，二郎，本公还需要你们多加努力。这王总会有这门坏心思，兴许不是他突发奇想。」

何了凡听到这里，心中不寒而栗。曹熙以为自己掌握了大局，到了最后不过是刘彩云的工具。而刘彩云本身又被汤姆暗中操控。汤姆是王总雇来的。王总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却没想到来帮他的钟灵武本身是受到境主神这边的指使……

原来整件事的背后错综复杂，似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正在操纵着一切。何了凡不禁去想，在那背后，是不是还有一只手？

想到这里何了凡不敢往下想了。这个世界要比他想的还要水深……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