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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要干什么？」斯汀的右手在头顶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随即又夸张地摊开，掌心朝向诺达什，眼里满是困惑。他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被冰矛冻住的脚踝也有些发麻，此刻的表情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诺达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枯瘦的指尖悬在半空，泛着青灰色的指节微微用力。随着他的动作，一行行白色的文字在潮湿的空气中浮现，如同凝结的月光，笔画间还萦绕着细碎的冰晶：「私人问题。」他的声音平静无波，魂火在眼眶里轻轻跳动，「而且我相信，『风暴阴影』本人更希望你去照管他的孙女，而非由我这个深居地洞的地鼠来指导。」

斯汀看着那些若隐若现的文字，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掌心的汗渍在额角蹭出一道灰痕：「所以。在我来之前。你肯定早就做好行程安排了，对不对？」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被看穿的懊恼，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默契。

「当然。」诺达什的指尖轻轻一弹，空中的白字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首先，你可以继续履行你的日程安排。然后我也去完成我早已统筹好的事，如何？」他刻意加重了「统筹」二字，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法杖顶端轻轻敲击，像是在强调自己对计划的掌控力。

斯汀太了解诺达什的性格了。这位大巫妖对作息表的忠诚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每天清晨必须擦拭自己做骨雕的工具，正午时分要精确到分钟地记录来自幽暗地域的魔法波动，连清理实验台的顺序都雷打不动。若是计划被打乱，他眼眶里的魂火会瞬间变得像淬了冰的刀锋，上次因为斯汀迟到十分钟，整个地穴的温度都骤降了十度。

斯汀几步凑到诺达什身边，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试图转移话题：「瓦伦那城再过几天就要举办狂欢节了，听说今年会有会喷火的花车。」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这位小公主常年待在深宫里，哪见过外面的世界？她们家除了一个会摆弄花草的园艺师能上得了台面，其余的……啧啧，就是黑社会的老窝。」

站在一旁的玛尔塔闻言，脸颊微微鼓胀，乌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愠怒，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她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丝绸布料里——这家伙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诋毁她的家族！

诺达什瞥了眼气鼓鼓的玛尔塔，又转头看向斯汀，魂火里带着几分无奈：「所以你带她去狂欢节，是想……」

「让她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斯汀抢过话头，语气里满是自得，「总不能让她一直当温室里的花朵吧？」他突然凑近诺达什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明显，「万一她跟其他龙一样，比如莱尔斯，也贪财呢？多见识见识生活的魅力，准没错。」

「斯汀，莱尔斯喜欢的是会说话的魔法物品，还有那些记载着长篇故事的古籍。」诺达什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为老友辩护的认真，「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他的法杖轻轻一顿，地面上浮现出一个微型法阵，转瞬又消失不见，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观点。

「这有什么区别？」斯汀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莱尔斯还不是天天躺在金山宝石堆里？相信我，准没错。」他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自信差点溢出来。

诺达什的目光再次掠过玛尔塔，落在她朴素的丝绸长裙上。那裙子虽然质料上乘，却没有任何宝石装饰，连腰间的腰带都是最普通的麻绳编织而成。他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我有一个小问题。若她真是千金小姐...为何穿得如此，朴素？」

「因为她是她爷爷最狂热的粉丝。」斯汀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你是没见过那老蓝龙的人样，穿得比行会，甚至市集里脑满肠肥的商人还寒酸，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爪子上的老茧。」

诺达什沉默了片刻，魂火在眼眶里缓缓转动，像是在权衡利弊。「记得带她去定制一套礼服。」他终于开口，语气严肃了些，「一头蓝龙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城市里，可不是小事。我还不太了解玛尔塔，但通常来说，巨龙的自尊心可不会像你一样，说扔就扔。」

「安啦，有我在，出不了岔子。」斯汀拍了拍诺达什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对方的骨节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诺达什转身走向自己的居所，藤曼缠绕的法杖在地面上划出细碎的声响。玛尔塔见状，连忙退到门旁，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就在诺达什即将踏入房门时，斯汀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法袍。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诺达什的魂火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打扰的猫科动物：「怎么了？」

斯汀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双手不自觉地向前捧着，掌心朝上：「订制衣服……你总得给我点钱吧？」

诺达什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尽管他的脸早已干枯如骷髅，却依然能看出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枯瘦的手指深深陷进眼窝旁的皱纹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身为秘藏守护者，居然会没钱？」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觉得这话有人会信吗？你上次不是还给索菲亚打工看店铺了吗？」

「我又没跟那些王公贵族定长期合同。那点钱早就花完了。」斯汀的脸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含糊，「我找了莫汉达尔替我买东西，他要一笔跑腿费，东西本身要一笔，还有手续费、服务费……当然，东西成本占大头，八成呢。剩下的几个金币，我给我姐了。」

诺达什扶着法杖，无奈地叹了口气，魂火里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我给你两根金锭，够你挥霍两年了吧？」他靠在法杖上，语气里满是无语。

「当然够！太够了！」斯汀喜笑颜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双手捧得更紧了，活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

诺达什转身走进屋内，随手一挥。随着他的动作，地面上散落的骨头碎片、玻璃碴子像是被无形的手卷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灰尘都没留下。他径直走向书桌，一把握住桌角的某样东西——那动作快得让玛尔塔差点没看清。

但玛尔塔的巨龙之眼终究不是摆设。她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书信，露出的边角处绣着精妙的金色花边，繁复的花纹缠绕着藤蔓与骷髅，一看便知来自某个讲究排场的贵族。

诺达什打开墙角的储物柜，里面的景象让玛尔塔暗暗咋舌——一排排金条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反射着幽绿的磷光，仿佛只是些普通的石块。他随手拿起两根，金条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在这满是骨头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斯汀早已凑到门口，脸上挂着贼眉鼠眼的笑容，双手依旧捧着，指关节在不停地做小弯曲。诺达什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眶里的白光又开始闪烁，显然情绪又有了波动。

「拿着，滚。」诺达什将金条抛给斯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今天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嬉皮笑脸的b脸了。

金条在空中划过两道金色的弧线，斯汀连忙伸手去接，双手猛地一沉，差点没捧住。他低头看着掌心沉甸甸的金锭，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捡到了宝藏：「谢啦兄弟！回头给你带狂欢节的手办！」说完，他拽起还在愣神的玛尔塔，头也不回地朝空旷地跑去，棕黑的风衣在身后扬起，像一只仓皇逃窜的蝙蝠。

诺达什站在居所门口，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魂火里最终露出了一丝无奈。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贵族书信，指尖轻轻摩挲着金色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