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就是爱~(破音)

那位对小玥几乎从不过多约束、更谈不上刻意教导的师傅,在青丘狐族中地位尊崇。她有着两位实力同样深不可测的姐姐——三人皆是能在人妖两界搅动风云的妖王级别存在,久而久之,便被众仙妖尊称为「青丘三狐」,名号传开时,连人间修士提及都要多几分敬畏。


三狐之中排行第二的苏晴晴,向来怀有惜才之心。先前见小玥虽天赋出众,却在情感一道上懵懂纯粹,便忍不住越俎代庖,给她出了个课题:「什么是爱」。


对于狐族而言,情爱本就是修行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尤其像小玥这般感情专一、心思敏感细腻的狐妖,若能勘透自己的精神世界,理清心底的情意纠葛,对修为的精进远比闭门苦修要有效得多。


房间内的烛火早已熄灭,唯有窗外漏进的几缕月光,勉强勾勒出榻上两人的轮廓。小玥轻轻地摩挲着王一生的手,那双手布满了常年习武留下的老茧,指节粗大,掌心粗糙厚重得像是一块被岁月反复打磨的粗粝岩石,唯有从掌心深处源源不断传来的阵阵温热,才能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这双手的主人鲜活的生命气息。


她试着将王一生的手完全拢在自己掌心,可她的手本就娇小玲珑,指尖堪堪能将对方的手掌勉强盖住,触到那些坚硬的老茧时,心里却泛起一阵柔软的疼。


小玥侧躺着面向王一生,发丝垂落在他的手臂上,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轻声唤道。


「郎君~」


话音落下时,她呼吸间带着的清凉气息也随之拂过王一生的脸颊,落在皮肤上时,像是有柔软的舌尖在轻轻舔舐,激得王一生瞬间浑身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怎么了……」


王一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疲惫,他微微偏过头,目光在黑暗中模糊地落在小玥的方向。


小玥对他的爱意太过炽热浓烈,让他感到难以招架。此刻,他宁愿面对的是江湖上那些饱含杀意的拳脚、寒光凛冽的刀枪剑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这满室的香艳氛围和甜腻气息包裹着,连理智都在一点点被侵蚀。


「郎君?」


似乎能感到其中细微的语气变化。王一生搜肠刮肚地想找些合适的话回应,可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最后只憋出了三个字。


「……怎么了?」


「郎君……」


明显感觉到了小玥的语气中所夹杂着的轻微不悦。王一生并不迟钝,只是身心俱疲反应变得有些迟缓了。知道自己不该让小玥失落,便强打起精神,努力想要认真回应她的心意,迟疑了片刻,像是在猜谜一般,试探着开口:


「……娘子?」


「郎君!」


小玥喜不自胜,她立刻伸出双手,紧紧缠抱住王一生的左手手臂,脸颊也贴了上去。只可惜她身形娇小,加上王一生下意识地还有几分抵触,她没能将他的左半身完全拥入怀中。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加大了怀抱的力度,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只要抱得再紧一点,就能把自己满心的欢喜和爱意都传递给对方。


王一生看着她这般模样,也分不清自己刚才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只觉得对方的举动比刚才更加大胆直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纠结,自暴自弃般地改变了平躺的姿势,缓缓转过身,伸出手臂,将小玥轻轻拥进了怀里。


掌心触到小玥柔顺的秀发,在指尖轻轻滑动。王一生低头,在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细语道。


「娘子你真好啊……身上香香的,抱着软软的,头发摸起来也这么舒服。现在明明是夏天,可和你贴在一起却完全不会觉得热。」


听着他的话,小玥脸上原本就未褪去的潮红愈发浓烈,连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粉色。她心里的情意本就像一汪盛满了蜜的清泉,此刻被王一生的话轻轻一搅,更是变得湿润黏腻。她下意识地轻咬着下唇,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交织摩擦着,脑袋也深深埋进王一生的胸膛,鼻尖抵着他的衣襟,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王一生其实早就细心地擦拭过身上的汗水,临上床前,还特意用了张医师送给小玥的花露——那花露是用清晨带露的茉莉和百合蒸馏而成,香气清雅,他怕自己身上的汗味会让小玥嫌弃。可小玥却偏偏能在那清雅的花露香气中,清晰地分辨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王一生的淡淡汗水味。


这味道她其实并不陌生。一年前,两人遭遇袭击,身陷险境时,那时她闻到过的,与血腥交织着的,这样的味道。那味道里带着他的体温、他的力量,还有护她周全的决心,早已深深刻进了她的骨血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这是独属于王一生的味道,是能让她安心的味道。


「温柔善良,体贴大方。虽然我不知道你作为狐妖已经活了多久,但性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可爱。爱一个人爱得这样直来直去,不藏着不掖着,反倒显得我都有点小家子气了。」


「还漂亮美丽,妖力高强。」


小玥听到这里,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带着几分俏皮可爱的骄傲,替他补充道。


「对对,漂亮美丽,妖力高强。」


王一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话语的暂停让房间内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小玥感觉到他的停顿,便微微抬起头,仰望着他的脸庞。身为狐妖,她的夜视能力本就远超常人,即便周围一片漆黑,也能清晰地看清王一生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可他呢?他能在这样的黑暗里,看清自己此刻眼底的情意吗?


沉默了片刻后,王一生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带着几分迷茫和怅然。


「我不会说人妖殊途这种话,之前张医师还跟我说,我过去就是个经常和妖怪纠缠不清的家伙,自由散漫,亦正亦邪。可现在……我不仅丢失了过去的记忆,连那个曾经的自己,也好像一并丢了……」


「不要再说了,一生。」


小玥用食指抵住了王一生的双唇,用妩媚的成熟口吻说道,随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呼吸先于唇齿相触,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露香气,裹得王一生鼻尖发紧——下一秒,他的唇瓣被小玥轻柔地含住。接着,小玥的舌尖轻轻扫过王一生的下唇,惹得他抱住小玥的双手更紧地把对方往怀里带。


彼此的舌头缠绵着,互相拥抱着的两人也缠绵在一起:小玥用双腿夹住王一生的大腿,慢慢地上下摩擦着,那轻蹭着自己小腹的异物也在左右游走着。


小玥靠的很近,近到王一生能听到她的喘息声、换气声、吮吸声都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耳边围绕。两人深吻良久,最后也不知是谁先退开,王一生没说话,只觉得舌尖还留着小玥的温度。


「一生就是一生,虽然一生忘了,但是忘记了也没关系,只要我还记得。记得你的气息,你的身体,你的过往……」


「小玥……」


没等王一生说完,小玥就再度吻了上去。愈是这样渴求着对方,就愈无法满足她内心日渐深沉的欲望。


依依不舍地分开过后,她跨坐在王一生腹部上,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用撒娇般的妩媚语气问道。


「郎君,师伯曾经问我『什么是爱』。郎君能告诉我,什么叫作『爱』吗?」


***


青丘的夜空洗得像块浸了凉玉的墨绸,月光如碎雪般落下来,把两道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影描得愈发清晰。


树影下,苏晴晴斜斜地倚着树干,双臂抱在胸前,橘红色的裙摆被夜风掀得轻轻晃。几步外,苏宁宁却立得笔直,月白色广袖垂在身侧,指节泛白地握着柄长剑——剑鞘是同色的软玉,上面暗绣着狐尾缠枝纹,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光,像藏着没说出口的心事。

 

「这么晚了还往外跑?你跟那问路道人不是约好,三年之内不出青丘半步么?」


苏晴晴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她心里其实清楚,以她们姐妹的妖王实力,区区半仙的口头之约,根本捆不住谁——她不过是故意逗逗这个向来冷着脸的妹妹。

 

苏宁宁的目光没离开前方的夜色,语气平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


「徒弟长进了,做师傅的,该去看看。」

 

「看徒弟要带剑?你要去清理门户?」

 

「是伴手礼。」


苏宁宁答得干脆,握着剑鞘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些,指腹蹭过玉鞘上的纹路。


「是送给小玥那丫头的?」

 

「不是。」

 

苏晴晴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她太了解这个妹妹了,尽管表情语气波澜不惊,平静如止水一般。但她能感觉到那表象下暗藏着的汹涌浪潮。


「所以,是送给那个耍剑的疯道士?」

 

苏宁宁终于转头看她,浅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月色,却没半分暖意,倒像寒潭底冻住的碎冰忽然裂了道缝,漏出点执拗的光。


「姐姐不必在此讥讽挖苦我们。」

 

「『我们』?」


苏晴晴被这两个字逗得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


「妹妹,你倒说说,那个忘性大的疯道士,现在还认你这个『我们』吗?」

 

「不论他忘记我多少次。」


苏宁宁的声音没提高,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最终爱上的,只会是我,不是姐姐。」

 

「呵,谁稀罕。」


苏晴晴嗤笑一声,转过身去,橘红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晃了晃。


「没记性又花心,天生带着不详之物的短命鬼,整天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多看一眼都觉得闷。」

 

苏宁宁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平日里总微微垂着的眼帘抬了些,浅灰蓝的瞳孔亮得惊人,像寒潭碎冰一样。


苏晴晴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没了逗弄的兴致。她拢了拢袖口,语气冷了些,劝说道。


「别陷得太深。让他成你生命里的一块糖,不是把你自己裹进糖里,连方向都忘了——不值得。」

 

空气静了片刻,只有桂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苏宁宁没回答,也没再看她,只是足尖一点,月白色的裙角扫过草叶,带起细碎的露滴,身影转眼就融进了青丘的夜色里——连剑鞘上的暗纹,都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苏晴晴靠回树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应该敬佩那个问路道人,当初连自己和大姐都没能劝阻下的「凶狐」竟然在青丘安生地待了一年之久。


对于各自时常思念着的那个人,苏晴晴选择远远地守望,苏宁宁则选择牢牢地控制。她不择手段地寻找把他永远留在身边的方法,即便做到与人妖两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什么是爱?」


这是多少年前,何人在何处提出的问题呢?因为太过久远,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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