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莉茲‧蓋爾的視角)
「妳們兩位沒事吧?!」
對於史賓格關切的詢問,仍然處於些許茫然狀態的我和莫娜莉芙隨便回了一聲。接着察覺到異狀的我與史賓格不約而同地把手掌伸向耳朵。
在王立魔導學院開學當天,天無帕絲特那個掌心大小的空氣壓縮彈都足以震破對戰對手的鼓膜、讓遠在二樓看台的我們也感到疼痛不適。如今她使出威力比當初還要強上百倍的攻擊,為甚麼我們卻沒有任何不適而且還能夠對話?
我再仔細看了看周圍被破壞的景象,儘管瓦礫飛得到處也是,唯獨格農特邸宅仍然完好無缺、甚至連一道刮痕也找不到。想到了答案的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去形容自己有多麼震驚。
以一己之力擊敗包括父親大人在內的蓋爾公爵家成員本身就已經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壯舉,然而在此之上,剛才天無帕絲特在戰鬥時居然一直都分神展開風之屏障保護我們嗎?!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似乎是接到部下的報告後匆忙地趕過來的芬里斯一邊驚訝地打量着遭到破壞的街道一邊迫切地詢問,而天無帕絲特則以一副稀鬆平常的口吻回答。
「老大您來得正好。如您所料,綁架並且折磨碧莉茲的那群人自投羅網,已經被我全部打倒了。」
「甚麼?真的就是蓋爾公爵家的成員所為?妳確定嗎?」
也難怪芬里斯一副無法置信的反應,即使是剛得知真相的我們幾人,也完全想不通為何自己已經斷絕關係的家人要做出這種事情。
「本來我就有所懷疑,在誘導他們說出綁架當天的一些細節後就自己承認了,碧莉茲、莫娜莉芙和史賓格都聽得一清二楚……對了,接下來要審問他們吧?要找個秘密地牢塞這麼多人也很困難啊,需要我削減一點人數嗎?」
看到天無帕絲特漫不經心地朝着被她最後喚出三個巨型空氣壓縮彈的餘波波及而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親衛隊比手,明白到她打算如何「削減人數」的我心裏竄起一股惡寒。
自我懂事以來,蓋爾公爵家的親衛隊就已經一直跟隨父親大人還有幾位兄長出生入死執行不同的任務。他們不但盡忠職守、甚至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好效忠的主君、就像剛才從天無帕絲特投擲的劍雨中替尼恩兄長承受傷害那樣。即使自己已經不是蓋爾公爵家的成員,他們又曾經參與綁架我的行動,我還是不願意看到親衛隊被殺。
「梵道加!!」
求情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只見母親大人已經在驚叫中撲到父親大人還有幾位兄長身邊檢查他們的傷勢。當她意識到芬里斯與天無帕絲特在這邊打量情況時,母親大人的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王太子殿下……我知道您跟女兒最近鬧起糾紛,但是做到這種程度未免也太過份了吧?」
「兩次闖入格農特邸宅並威脅他們的性命、綁架以及傷害魔導王國索拉斯公民、未經父王同意於王都集結兵力展開軍事行動,我認為這邊的應對已經很克制了。」
在芬里斯冰冷地回應後,母親大人瞪大眼睛,看來她對父親大人暗中策劃的行動一無所知。
「這……殿下是否誤會了甚麼?我家丈夫深受陛下信任,奉密旨行事也不是這一兩天才開始的。雖然我對於行動內容也不清楚,但是我敢以性命保證,蓋爾公爵家絕對沒有任何對王家不軌的企圖,只要向陛下詢問他必然能夠把一切解釋清楚!!」
是啊,父親大人是絕對不可能背叛國王陛下,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對這點堅信不移。挪用王家紋章之類的行為父親大人也是寧死也不願意做,這麼一想,答案就只剩一個了。
「芬里斯殿下,我想您確實是誤會了。不管是蓋爾公爵家意圖發起叛亂、還是王家打算剿滅蓋爾公爵家,全屬子虛烏有之事。」
芬里斯與在格農特邸宅的同伴聞言後全都驚訝地望向我。
「……可是,天無帕絲特搜到的那封敕命又如何解釋?」
「敕命上的署名應該是真的,若果騙不到芬里斯殿下的眼睛,恐怕我也一樣能看穿。只是那道敕命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頒發下來的打算……甚至連被芬里斯得知這道敕命的存在也是計劃之外。本來,那道敕命應該只讓我一個人看到。」
在場所有人都不明白我在說甚麼,只有天無帕絲特似乎隱隱了解一些。
「說起來,在營救妳的那天,折磨妳的人完全沒有問出情報的打算,僅僅是一個勁的說着『像妳這種人配不上蓋爾公爵家』之類的話。」
「是的,雖然芬里斯殿下解除跟我的婚約屬於意料之外的展開,但是對父親大人而言卻正好能夠加以利用。使我失去一切能夠倚靠的人與事物、在絕境之下使自己的魔導師才能得以爆發,就只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而已。」
我沉痛地注視着眼前的母親大人,每說出一個字都如同多一塊巨岩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母親大人,身為公爵家一員,我在作為魔導師的修行上從不敢怠慢、父親大人也一直極其嚴厲地鞭策着每一個孩子。但是我對自己的極限還是清楚的,不管怎麼鍛煉,我永遠都不可能達到天無帕絲特那種高度、更遑論像她今晚那樣戰鬥。蓋爾公爵家出身的平庸魔導師,這事真的就不可饒恕到不惜做到這般地步也要去糾正嗎?」
似乎是終於理解現狀,母親大人也臉色蒼白痛苦地低下頭。
「對不起,碧莉茲……妳的父親對於妳的才能沒有覺醒這件事一直都感到非常焦慮,沒能察覺到他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甚至暴走,是我的責任。」
「我作為魔導師的才能就這麼一點,王立魔導學院的教師也已經確認了!請您們認清事實,我根本不存在甚麼隱藏於體內尚未覺醒的力量啊!!」
「不……碧莉茲體內確實沉睡着無比強大的力量……妳從出生起身上就纏繞着極為出眾的魔力,僅僅在嬰兒時期就曾經因為一噴嚏飛到街外,讓我們慌慌張張地滿城找了好一會才把妳接回家。從那時起,妳的父親就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股非凡的才能開花結果、為魔導王國索拉斯作出貢獻了。」
即使首次從母親大人嘴裏聽說這件她還有家裏許多人親眼見證的事情,我仍然無法相信自己其實是一個天賦異稟但尚未開竅的魔導師。過去的經歷與自身認知的矛盾、再結合新交到的朋友所自述的過去,促使我導出了一個更為可怕的結論。
「母親大人……我在還是嬰兒時打噴嚏飛出去這事,是在本家的領地發生嗎?」
「不,當時費達伯爵那邊的領地出了點狀況,我就抱着尚在襁褓的妳一起跟去幫忙了。」
瞬間,心臟宛如被萬根尖刺穿般、使我幾乎暈過去。要不是芬里斯與莫娜莉芙在驚叫中及時扶着,我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神明啊,這是何等殘忍。旣然現在擁有的一切全都是不屬於自己的海市蜃樓,為何還要讓我體驗這麼久才奪走?
「你們找錯人了。」
即使光是開口就遭到宛如被灼燒的痛楚,我還是咬緊牙關把每個字都慢慢擠出來。這是必須向在場所有人傳達的真相。
「在公爵家的女兒因為自身強大的風屬性魔力飛出去以後,你們在城裏找到了一個髮色與瞳孔都相似的棄嬰帶回去。至於真正的公爵千金其實飛到了更遠的城外森林,被偶然經過的一位幫派成員收養後,起名叫天無帕絲特。」
在驚愕的沉默裏,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位如同烈風化身的朋友……不對,她現在大概不會願意把這個奪走了她一切的我以朋友相待了。
「老大,我們仍然可以把這個秘密埋葬在黑暗中永不見天日!」
如同響應這股怒吼般,七個巨型空氣壓縮彈在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兄長們以及公爵家的親衛隊上方形成。
「只要把這堆人通通滅口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