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斯‧伊格尼斯的視角)
「殿下,格農特伯爵家已經確定讓蓋爾小姐乘坐後天早上的船前往奧法瑣亞王國。」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嗎?我聽着斯拜爾匯報時思索。至少碧莉茲暫時應該是安全了,身處國外……也就不用親眼目睹自己家族被父王肅清。
「學院裏的學生知道這件事嗎?」
「格農特小姐似乎封鎖了消息,可能是覺得要是讓學生得知蓋爾小姐離開,進而舉辦那些與她道別的活動會觸碰到殿下厭惡她們『招搖撞騙』、『作威作福』的逆鱗吧。」
「那就好,碧莉茲越是低調、她存活的機率就越大,得讓父王覺得她在本國已經失去影響力才會放棄派遣殺手解決她的念頭……就這樣繼續監視格農特伯爵家的動向,天無帕絲特跟隨碧莉茲到船上過去奧法瑣亞王國,在那邊照應她一段並且確保沒有歹徒打算加害她,然後才回來吧。」
天無帕絲特應聲答應下來後,斯拜爾神情略微慌張地進言。
「殿下,這跟先前說好的安排不一樣……蓋爾小姐那邊,應該是讓蘿絲易容潛入她所搭乘的船隻,暗中保護她才對吧?」
……太丟臉了,事先和屬下商議好的方案,卻被自己拋諸腦後。是因為這些日子積累的疲累與鬱悶導致失態嗎?還是說,因為天無帕絲特是自己手中最強的戰力,所以就下意識指派她去保護碧莉茲了?
「嗯?所以我的任務不是跟着碧莉茲去奧法瑣亞王國嗎?」
「即使父王為了剿滅蓋爾公爵家而制訂了萬全的周密計劃,對手可是魔導王國索拉斯最強的魔導師一族,在絕望之際反撲的力度不可估算。如果到那時蓋爾公爵家真打算來個魚死網破,妳就是保衛王宮的壓箱王牌。」
天無帕絲特聞言點點頭,然後又提出另一個疑問。
「這是假設蓋爾公爵家真的打算謀反、準備攻擊王家的狀況。那麼如果蓋爾公爵家根本就沒有篡奪王位的念頭、在睡夢中連發生甚麼事情都不知道就被國王陛下的軍隊屠戮,我的工作又是甚麼?」
「……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盡量對蓋爾公爵家族的倖存者施予援手,能救一個是一個。」
不管哪邊都是極為艱巨的任務,我也覺得交托給天無帕絲特一人負責有點太過份了。然而論尖端戰力我這邊的人只有她,要是派遣實力不濟的部下幫忙反而只會拖後腿。
像是要把充斥房間壓抑氣氛掃空般,斯拜爾用力拍了一下天無帕絲特的肩膀。
「妳啊,也別只要被下命令就一個勁全盤接受,稍微用腦子思考一下吧。妳的長處是正面戰鬥以及躲在遠處操縱風進行監聽,潛伏方面的技術完全不行吧?在上船的那一刻就會被蓋爾小姐認出來而暴露了。」
「誰說我要上船了?」
包括我在內,房間裏的成員全都因為天無帕絲特的反問而一時語塞。過了十秒,蘿絲才戰戰競競地開口。
「天無帕絲特,那個……雖然知道妳能在天上飛行跟隨船隻,但那可是整整一星期的航程啊?」
「食物可以透過風從船的廚房偷出來,睡覺就在桅杆上,或者干脆浮在半空醒了再追上去。即使在睡眠失去意識時也一直保持警戒周圍環境的風之結界、還有承托身體滯空的持續旋風,我在一個人出來混以前就已經練成了。」
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我不禁失笑。
「不必那麼認真,這項任務我本來就是打算交給蘿絲負責,剛才指派妳只是一時失去理智衝口而出而已。」
「失去理智……不管是如此拚命保護一個今後勢必形同陌路的少女、還是冒着埋下復仇禍根的風險去救助因為蒙冤被肅清的貴族,有哪一項能稱得上『理智』嗎?無論對於老大本人還是對於整個國家都沒有半點好處可言吧?」
「我說,妳這太放肆——」
這下斯拜爾也忍不住板起臉來打算嚴厲斥責天無帕絲特,但是在他話還未說完之前,我就揮揮手阻止他繼續。
回想起來,自從面試那天我半強迫地讓天無帕絲特成為自己部下以後,這段時間讓她幹的盡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甚至都讓她幾乎被整個王立魔導學院孤立排擠。聽聽她埋怨兩句,這種程度還是能允許的。
「抱歉呢,雖然在外面盡力裝出一副完美無缺的王子模樣,然而實際上我就是這麼任性。如果覺得這形象已經幻滅,會感到失望也無可厚非。」
「幻滅?失望?不如說剛好相反。如果老大是真的那麼『理智』的人,在您招募我的那天我就直接提桶跑路到別的國家去了。」
為甚麼……天無帕絲特這人……總是能出乎我意料呢?在我和斯拜爾他們全都愣着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時,這位披着長長亂髮的少女自顧自的說下去。
「有甚麼好驚訝的?連與自己從小締結婚約、十多年來一直盡心盡力輔助自己、又漂亮又溫柔性格好到沒邊的未婚妻都不去全力拯救的人,就算天天把『讓國民過上幸福生活』的口號掛在嘴邊,誰會笨到相信他真的願意盡心盡力去保護那些連名字和樣貌都不知道、素不相識生活在幾千里外的平民啊?」
我忍不住放聲大笑,這無疑是得知父王準備剿滅蓋爾公爵家後笑得最為清脆爽朗的一次。
「原來如此……妳判斷我為人的基準是這個啊。」
「還能有別的基準嗎?」
真是個好問題。我想對於天無帕絲特而言確實沒有別的基準吧?直率的人就是以自己眼所能見耳所能聽的一切去判斷是非。
這種純粹的活法,對於現在只能放走最為心愛的女孩渡洋前往其他國家、永世不再相見的自己而言有點過於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