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因为是周末，街道上人群喧嚷，车流不断奔涌着，不少高中生在周末出来享受青春，他们成群结队地出没于各种甜品店、饰品店或者游乐场，肆意享受青春。

「欸？真的吗？没想到你居然会有喜欢的人！」

「哎呦，不要喊出来啦～」

「嘻嘻嘻——」

无视掉同龄人的喧闹，我乘坐动车到了市中心。

「是……这里对吧。」我跟着早乙女同学发来的定位，找到了地方。

推开门，咖啡馆的门铃「叮铃叮铃」响了起来。

环顾四周，这是是个安静的咖啡馆，人不多。装修风格简洁，播放的音乐是古典音乐。

客人大多在安静地喝咖啡、看书。有几个盯着笔记本电脑、面色凝重的上班族，估计是失业后来咖啡馆打发时间。

在这些人中，一个头发淡黄色，衣着时髦的女生格外显眼。

我微微走近，在她背后五步距离，我开口打了招呼。

「早乙女同学，久等了。」

早乙女同学听到声音，扭头看向我，仍旧是面无表情。

不过，她手里端着的是果汁对吧，嗯……果真有个性。而且没想到早乙女同学会喝果汁这样的饮料……不如说，我以为她约我到咖啡馆，喝咖啡才符合气氛。

「桐谷同学你好，我也才刚到。」早乙女同学很商务地打了个招呼。

我在早乙女同学的面前坐下，服务员拿来了菜单。

「麻烦要鲜榨橙汁，谢谢。」虽然我认为喝咖啡很符合这里的气氛，但实在不需要为迎合气氛而勉强自己，所以我喝果汁。

「这里的橙汁很好喝。」早乙女同学说道。

「是吗？」

「嗯。」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话说，有什么事吗？」

「橙汁来了，先喝吧。」

我吸了一口橙汁，酸甜在我舌尖舞动，我顿时感觉身心清爽。

「还不错吧。」

「嗯，很好喝。」

「我之前经常和结月一起来这家店。」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悄悄打量着眼前的早乙女同学，她正在悠闲地吸着果汁。仔细看，发现她虽然打扮时髦，而且染着淡黄头发，但脸上的妆却不是很浓，甚至感觉几乎没怎么化妆，让我有些意外。

「我的脸上粘了什么吗？」正低着头吸果汁的早乙女同学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吓了我一跳，她头顶难道长了眼睛？

「非，非常抱歉，只是我觉得你打扮地很时尚，就多看了几眼。」

「很坦率嘛。」

「也没什么需要狡辩的。」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早乙女同学不难相处。

我又吸了几口果汁，一旁的咖啡机发出「嘀嘀」的声音。

服务员到了咖啡机前，开始制作咖啡。

「今天天气不错呢。」早乙女同学突然挑起话头。

「是啊。」

「话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吗？桐谷同学。」

「大概猜到了一点吧。」

我明白她是为了花野的事而找我，但不清楚她对我和花野的关系了解多少。

「那我就直说了，」早乙女同学说着，眼神里似乎透出了一道寒光。「之前放学时，我正要去超商，似乎看见你和结月走在一起……」

「所以，你和结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纠缠着她？」

「这个……」

早乙女同学盯着我，用眼神无声地对我施压。

——虽然有预想到迟早会被同学撞见我和花野走在一起，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我要怎么回答？直接挑明肯定不行。

敷衍过去？不，早乙女同学明显不是随便就能敷衍过去的类型。

大脑全力运转几圈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麻烦但可能有用的办法。

只能试试了。现在稍微麻烦一些，但以后麻烦能少些。

「因为——」

我故意停顿一下，早乙女同学果真抬起了头，认真地盯着我。

我故意叹了口气，表现出一副『这很难开口』的样子，直到余光里的早乙女同学用眼神逼我快点说，我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喜欢她。」

我刻意压低声音，尽量不破坏咖啡馆里的安静氛围。

——虽然是一句逢场作戏的谎话，但我的心跳仍然在不断加快。

早乙女同学依然面无表情，我继续说道，

「我被花野吸引，为了拉近与她的关系，我每天放学后邀她去逛街，」我吸一口橙汁，继续说道「花野的性格你也知道，只要我稍微强势一些，她就不会拒绝，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陪我。」

我本以为早乙女同学听了我说的话后，会一脸不悦甚至勃然大怒，这样我和花野在一起就有了正当理由——虽然这个理由不太光彩，但总算有个解释，起码比暴露我和花野在同居要好。

但她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端起饮料，继续小口吸着果汁。

我怀疑，刚才是不是她没听清。

「早乙女同学？」

「嗯？」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早乙女同学放下了饮料，叹口气，看着我。

「我并没有感到意外。」早乙女同学说道，「毕竟——」

「毕竟？」我有点好奇。

「毕竟那天我看到了——你塞情书。」

额头微微渗出汗液，体内一冷一热，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啊，情——轻什么？」

「情书。」她说。

简单的一个词让我本来清晰的撒谎思路变得一团乱。

——不对，为什么她会看到！我以为没人会看到，还是说我太大意了？不对，我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完全不，但到底为什么会被她看到啊！

我猛吸一口果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呼——」我长舒一口气，稳住心神，问道，「你看了吗？」

我此刻在心里祈祷着，希望早乙女同学没有看到情书的内容，不然——

「看了，抱歉。」

啊——

突然感觉浑身没力，眼前一片昏暗。明明已经对自己说：不要在意。但真正被看到情书时，还是感到无比羞耻——不，是恐惧与不安。

我强压住激烈的心跳，又吸了一口果汁。

「所以，是你拿了我的……情……书？还看了？」

「是的，趁你不在座位的时候。」

想起来了，当时我正坐在座位上看着小说，等待情书被看到，胃突然很痛。所以我趁课间去了一下保健室，真的只有一下，大概五分钟。本以为只离开一下没关系，但没想到……

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吃早餐啊。

「那么，既然看了，为什么要擅自丢掉？」我对早乙女的行为有些不满，语气或许也严厉了起来。

「不，我没想丢掉，我刚看完你就回来了，来不及放回去，只好塞进口袋，没想到放学时不小心丢掉了。」早乙女仍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我有点气愤。

「不小心……还真是会狡辩啊。」

「抱歉，我是为了结月着想才——」

「什么为结月着想！明明是自作主张！」音量不自觉有点大，周围人向我投来责备的目光。

——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就……

「我觉得，这种事应该由本人而不是朋友决定。」我连忙回复冷静，压低声音对早乙女同学说。

「不，为了避免结月被奇怪的人缠上，我愿意这么做，即使被骂自作主张，即使被骂没教养。」

这句话是在暗指我是『奇怪的人』吧。

「可花野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事应该由她自己——」

说到一般，我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由她自己解决』？花野真的能自己解决吗？我一开始不也自作主张地帮花野推掉邀约吗？

「对，确实应该由她自己决定恋爱上的事，但实际上，结月的性格使她很容易被伤害，如果是不怀好意的人……」早乙女同学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我还是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出类似愧疚的表情。

「……」

「其实从前也有人向结月告白过，当时她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因为那个人每天放学后都在校门口等结月，强行和她搭话。结月出于礼貌回了他几句，结果他就得意忘形，变本加厉，直接到教室来找结月——」早乙女同学说道这里，看了我一眼，接着继续说道，「结月寻求我的帮助。我知道告白的那个人是有名的花心男，估计是冲结月的外貌去的，所以我帮结月拒绝了那个花心男。」

经早乙女同学这么一说，我似乎想起来了，上学年确实经常有个陌生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向里面张望，当时我只觉得他看起来吊儿郎当，其他的没多想。现在这么说，应该就是他向花野告了白。

早乙女同学说完了，我们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接近花野，对吗？」

早乙女同学虽然避开了我的眼神，但嘴上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

「抱歉，我——」

「但那只是以前。」早乙女同学突然补充道，「据我的观察，你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

「就是勉强合格的意思。」早乙女同学边说边微微点头。

「不不不，我是好奇你从哪里看出我还算可以的。」

虽然听眼前这个辣妹说我『还算可以』，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但我还是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因为我再怎么看也不是『还算可以』。

「从各种方面。」早乙女同学冷冷地说。

「包括我没什么朋友、不参加社团、看起来很沉闷阴郁、人际关系很差吗？」

「这些……都是外在因素。」

「所以，你想说我内在很好？」

「不算好，只能算还可以。」

我无言以对，我并不认为她在短短几天内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在。所以，她根本无法断言我的内在「还算可以」。

但——她夸我内在，我还是高兴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看不透你对吧。」早乙女同学说道，她仍然没有卸下那副扑克脸。

「是有点……」

「看透一个人，只需要看他在紧要关头的反应就行了。」

「紧要关头……」

「大部分人在紧要关头会来不及思考，暴露本性。」

「所以那天放学你才那么咄咄逼人地质问花野吗？」

「是，我在考验你，同时也在试探花野。」

不知怎的，眼前这个一脸平静、诉说着试探人心方法的少女让我感到脊背发凉。

早乙女柚希这个人还真是阴险狡诈？不对，该说是老谋深算？

「所以说，你现在信任我了？」

「对。」

「但你不觉得我配不上花野吗，况且我也没可能和花野交往。」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得尊重结月自己的意愿。」早乙女同学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不由吃了一惊。

……花野自己的……意愿吗。

随后，我们闲聊了几句，然后告别了。

◇

「桐谷君桐谷君，你和柚希都聊了些什么？」

我刚进家门，说完「我回来了」，花野就冲过来问我。

「没说什么啊——请不要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真的很好奇。」

「说了说关于你家生病的猫。」

听到这里，花野的脸颊微微鼓起，双手握拳捶了我一拳，不过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让我的心脏扑咚扑咚跳得很快。

「那个不准再提！现在想想……唔……当时到底为什么会编造那么明显的一个谎言……」

花野有些消沉地低下了头。

「好啦，告诉你就是了，我和早乙女同学一直在聊关于你的事。」

「欸？我的事有什么好聊的？」

「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样子被她撞见了……」

「诶诶诶，那岂不是很糟糕嘛。」

「不过，最终我貌似证明了自己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应该取得了她的信任。我们以后也不怕再被撞见在一起了。」

花野上下打量着我，嘴里嘀咕着什么「确实有点可疑」，不过我选择忽略。

「话说你是怎么取得柚希的信任的？我还以为她会像那天一样……」

「据她观察我值得信任。」

「什么啊——」花野听完我含糊的回答，不太高兴地回到了沙发上。

我绝对不会说，我对早乙女同学说了「我喜欢花野」——虽然只是假话，至少不真，但说出来绝对会很不妙。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早乙女同学告别时对我说的话——

「桐谷同学，结月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不知道烦恼，但其实她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更纤细，更柔软，……请你……一定不要让她受伤，让她……幸福。」

我闭上眼睛。

——总感觉有更麻烦的东西出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