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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依还未有过这样的恐惧。

柔柔甩开她手的那一幕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现在拍着柔柔家门，

那一幕在她脑海重放。

这一幕她见过，

在学校有小朋友吵架闹绝交的时候，就像这样。

柔柔，柔柔要和她绝交吗？

她知道绝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再不互相说话，

意味着再不能一起玩，

意味着再也不能当好朋友。

柔柔要和她绝交？

她只觉得窒息。

柔柔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们形影不离，

她好喜欢柔柔。

让她和柔柔分开，就好像剥去她的一部分身体，

光是想象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是因为柔柔最近在想的事吗？

她好后悔没有立刻开口问。

是因为眠眠吗？

柔柔讨厌眠眠吗？

她拍了拍门问柔柔

『你是不喜欢眠眠吗？』

可柔柔没回应她。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和柔柔只隔了一道门，

却仿佛隔了很远，

远到柔柔只要不打开这扇门，

她就永远无法碰到柔柔。

她有点委屈，柔柔什么都不和她讲，

眼眶酸涩，

在意识到之前，

她眼泪就已经落下。

真是的，她又哭了！

她已经决定不再在柔柔面前哭的。

可她好想哭。

她现在只想爬回床上哭一会，

等她清醒的时候再来和柔柔聊吧。

那今天呢？

柔柔还会来吗？

她问了一句『你还来我家吗？』

柔柔还是没有回应她，

她柔柔还会来摸她吗？

她记性不好，柔柔每天都会摸她，

她也就记得那个约定

『只要你摸我的肚子，我们就是好朋友。』

柔柔如果不再想摸她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已经不再敢想下去。

她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转头，看到了柔柔，

柔柔泪流满面，

柔柔哭了？

行动快于思考，

她冲上去抱住了柔柔。

柔柔怎么了？

疑惑和慌乱超越了她的委屈，

她停下了眼泪。

她基本没见过柔柔哭，

柔柔上次哭好像还是好久好久以前，

大概是她们刚相遇的时候。

她一直以为柔柔不会哭。

柔柔一定很伤心，

她不能哭，

她应该安慰柔柔。

她慢慢地拍着柔柔的后背，

就像妈妈哄她的时候。

她怀里的身体肩头耸动，

能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柔柔的哭声停了，

身体也慢慢平缓下来。

抱着柔柔，

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想开口问柔柔，

却有点不太敢问，

柔柔刚才就没有回应她。

她想了想，柔柔哭应该是因为眠眠，

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

她觉得眠眠也是个好孩子，

不然她不可能和眠眠交朋友。

眠眠说过什么，她突然想起眠眠说

『女孩子可没那么多好朋友』

她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决定开口问问：

「柔柔...你不想和眠眠做好朋友吗？」

柔柔头靠在她的肩上，

点了点头，

却又摇了摇头。

这是想还是不想？

应该是不想吧，

不然柔柔不会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柔柔不喜欢眠眠，

但对她来说柔柔比眠眠重要。

既然柔柔不喜欢，

她觉得她可以和眠眠绝交...

她刚想开口，柔柔说话了，声音闷闷的。

「依依...你...你有让那个眠眠...那个眠眠有摸过你吗？」

怎么会！

她只让柔柔摸过她！

柔柔是误会了！

她扶起柔柔的身体，抓住柔柔的肩膀，

柔柔的眼睛红红的，

她从没见过柔柔这样脆弱的神情，

这样厉害，聪明，漂亮的柔柔，因为她哭成这样，

她感觉心钝钝地疼。

她盯着柔柔的眼睛认真地说

「柔柔，我只让你摸过我。」

眠眠...她...她不能对柔柔说谎！

「我...我有想过给眠眠摸，我有想给眠眠摸了以后会不会...会不会和眠眠关系会变好...」

她突然不太敢看柔柔的眼睛，

「但我觉得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很久以前就想过，

柔柔和她其他好朋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说不出来。

她和柔柔之间有秘密，

和其他好朋友间也有秘密，

但和柔柔之间的秘密，是她最想守护的那一个。

而柔柔喜欢触碰她，

又是她和柔柔之间的秘密中最特殊的那个，

这个约定一开始只是柔柔喜欢，

而她想和柔柔做朋友，

她们的朋友关系，

始于她可耻的要挟。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个秘密成为她的习惯，

成为她的一部分。

过年些日子她晚上有点睡不着，

不只是柔柔没有在她身旁，

更重要的是少了柔柔的触感。

没有柔柔的触碰，她有点难以入眠。

最最重要的是，

她喜欢柔柔触碰她。

柔柔聪明又厉害，比她聪明，比她厉害，

她觉得若非柔柔成为她的邻居，

她很难和柔柔做好朋友，

这是她的幸运。

听到她的话，柔柔看着她，

眼睛里好像有很多话，

她看不懂柔柔的眼神，

柔柔之前很奇怪的时候，

她会直接开口问柔柔她在想什么。

但现在她不想问，

至少她本能地觉得现在不合适。

柔柔又抱住了她，

她听到柔柔在她耳边轻声说

「依依...对不起...那就够了...足够了。」

柔柔为什么道歉？

她不知道。

柔柔说什么足够了？

她也不知道。

在这之后，柔柔恢复了正常，

至少她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好像今晚发生的事没有发生过。

她们正常吃饭，

聊天，讲故事，

她说的所有话依依都会像往常一样回应她。

晚上的时候，她和柔柔躺进被窝，

她问柔柔还摸她吗？

柔柔点了点头。

她松了口气，

柔柔和她还是好朋友。

她照常掀开睡衣，

她感觉柔柔的手比之前多用了一点点力，

她能感觉出来。

她头一次觉得柔柔身上有好多难题，

这些问题她甚至找不到理由问出口。

她不习惯思考，

今晚发生的一切消磨了她的脑细胞，

而她又哭过，

她很累，

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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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像今天一样渴望依依的温暖，

还要追溯到她刚遇到依依的时候。

她甚至决定今天睡得晚一点，

等到依依睡着，

用嘴唇触碰依依。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她似曾相识，

就像三年前的她，

三年过去，她成长了很多很多，

但在与依依有关的方面，

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太过情绪化，

她太过不冷静，

她竟然甩开了依依的手。

她竟然让依依哭了。

当她打开房门，

依依满眼泪水看着她，

她没有见过这种画面，

依依抱住了她。

在她的记忆里，

依依除了三岁那次再没有哭过。

但有一点不一样，

那时的她只会觉得心痛到极致，

现在的她除了心痛之余竟会有一丝窃喜，

依依竟然为她而哭。

她之前只是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但今天她细细触碰自己的内心，

那份情绪，

那份感情无比真实，

她那可怕的，可耻的，

却莫名让她感到安慰的，

喜悦的心情。

她是不正常的。

她会因为依依的泪水而开心，

只要这份泪水是为她而流。

但她又难以抑制地去想，

依依有没有为她的其他好朋友流过眼泪？

依依有为眠眠哭过吗？

依依有为学校的其他好朋友哭过吗？

依依只为她哭过吗？

她终于明白了她那份丑陋的，

让她窒息的，

如同怪兽的情绪的真面目，

那是嫉妒。

她知道嫉妒这个词，

她很熟悉这种触碰到感情真面目的感觉，

从三岁开始，她所拥有的，

能拥有的一切情绪都来自于依依。

无论是喜悦还是彷徨，

无论是不舍还是感动，

无论是悲伤还是幸福，

无论是幸福还是嫉妒。

依依给予她幸福，

也赐给了她嫉妒。

她越发感受到她的可耻。

依依问她『你不想和眠眠做好朋友吗？』

她点头，

她当然不想和眠眠做好朋友，

不是因为眠眠，她之前甚至没见过眠眠，

但这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身份，

依依的好朋友，

这已经足以让她发狂，让她前所未有地抗拒。

她摇头，

她不该这样的，

依依这样的天使一定不会像她一般丑陋，

她身边的朋友也不该像她一般被嫉妒吞噬。

她有无数话想和依依讲，

但她明白，

她太了解依依了，

依依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嫉妒。

嫉妒吞噬了她的心，

驱使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个眠眠有摸过你吗？』

她其实不想问什么眠眠，

她想问除了她以外还有没有人触碰过依依。

但她不敢，

她不敢在依依面前泄露出她任何一点黑暗的想法。

任何一点有可能让依依讨厌的可能都足以让她却步。

这三年的朝夕相伴可能给了她一点点勇气，

但她是个懦夫。

毕竟她除了依依以外，一无所有。

柔柔抓住了她的肩膀，

告诉她『我只让你摸过我』。

真的吗？

太好了。

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她落泪。

依依又说

『我有想过给眠眠摸』

不要，不要！

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她绝望。

依依偏过头不再看她，

又说『但我觉得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摸』

足够了，依依...

已经够了。

成为依依的朋友前，

她只觉得成为依依的好朋友她已满足，

可依依的好朋友不止她一个，

她又想成为依依的好朋友中最特别的那个。

她不会奢求依依不再和她的好朋友交往。

只要依依不要夺走这份只属于她的温暖，

也不要分享给他人，

她就满足了。

她抱住了依依，

她第一次对依依道歉。

为她的卑劣道歉。

为她的嫉妒道歉，

为她恬不知耻地向依依索求温暖道歉。

是的依依，

已经足够了。

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强迫自己和依依度过与过去三年没有差异的夜晚。

她不能让依依担心。

晚上睡觉前，

依依又一次问她是否还摸她，

她当然答应，

她不会拒绝依依，

今天只是意外。

不知多久以前，

依依已经不再问她了，

每次依依想睡觉前，

她都会自己掀起睡衣。

今天依依又一次问她。

是她的错，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依依传递的不安，

因为她被这份情绪折磨了三年，

她很熟悉。

她触碰依依，

感受到温暖的同时，

试图用手心传递温暖，

她略微用了点力，

希望这能让这份温暖消磨她的不安时一样，

消磨依依的不安。

她六岁的头脑想过很多事，

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思考她与依依的未来。

她想不明白，

甚至连刚才决定的用嘴唇触碰依依都没有付诸行动，

她就已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