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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碰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谁。

　　噢，让我告诉你吧，亲爱的。

　　暮音又把手放在了洛蒂亚的脸上。离得很近，她端详着洛蒂亚脸上淡淡的伤痕，手缓缓下滑，来到了她的胸上。

　　「我是魔女暮音。我曾经是神明......虽然现在也是，但我已经不想执行神明的司职了。」

　　「我曾经和你的父亲一起旅行。他是把我从灾难和永恒噩梦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你的父亲，我见过最美丽最纯洁的人类，英勇无畏，高贵忠诚......他是完美的人类。」

　　「只有他，才能生出你这样漂亮的后代。可惜你的身上有另一半肮脏的痕迹。」

　　暮音喃喃着，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洛蒂亚感觉周围的世界开始闪烁摇晃了起来，一眨眼，树变成了河流，再眨眼，河流又变成了城墙......

　　「我是掌管暮色诗谣的神明。」暮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轻松，会很舒服的......我多么爱他，多么渴望和他的灵魂永远在一起。」

　　他把我带出破败的祭坛。你知道吗，人类眼中神明只是用来崇拜和给予的。但他很不同，他会和我聊天，带我看外面的世界。

　　他说，他只是借助我的力量穿过人类无法打开的深渊，去往世界不同的地方寻找巨龙的踪迹。

　　我问他，要不然你来当我的信徒吧。他说，没问题。他成为了我最后的信徒。那天，他用蛋糕和姓李给我搭建了一个简单的祭坛，接受了我的馈赠。

　　我实在没什么给信徒的了，只能给他写了一首诗。

　　他带着我离开森林，离开阴天离开雨天。他带我走过无尽的花海，踏过路西斯海岸的热浪，穿过落叶纷飞的卡卡洛斯山脉，在银光闪烁的极寒北境教我搓雪球。

　　我说，我的神性渐渐要散去了。也许有一天，我不会消散，而是会变回人类，然后......

　　然后什么？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啊，他这个信徒，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神明啊......

　　然后我就能和你一起死去了。

　　他哈哈大笑，他说，别傻了，你是永生的神明，只要我给你找到信徒，你就可以继续旅行。你已经不需要祭坛了。

　　那个晚上，我想了很多。我喜欢的是旅行吗？已经过去了三年。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他还在寻找他的巨龙，我只是跟着他，看他画地图，准备行李，穿梭在不同的城镇里。我对其他人类都不感兴趣，我只是觉得，只要他还是我的信徒，我的世界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我喜欢他牵着我的手。他说我是个笨蛋神明，离开一会就会迷路，和呆子一样在别人的店前面走来走去。可我又怎么会告诉他，我是神，我能记住自己去过的每一片土地。我只是知道这样他会牵着我的手，这样我会感到心安......

　　三年了，当我的神格几乎要崩塌殆尽，领悟人类最深刻最强大的情感，名为爱慕的情感时，我决定要和他进行只有人类才会做的东西。我要和他欢愉，我要用这具肉体诞下前所未有的半神后代......

　　但他拒绝了我。他很惊讶，他把我推开，让我光着身子留在冬夜的寒风中。

　　之后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有婚约......那只精灵，那只该死的精灵，他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立好婚约，等他找到巨龙角，就归隐成婚。

　　我不理解。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努力阻止他找到巨龙角，我抛弃逐渐建立起来的人格，回归到神格当中，让他前进的城市陷入幻觉和混乱，迷惑他的心智让他迷失方向。但他太强了。他以人类的身体破开了我的阻碍，来到北境找到了世上最后的巨龙，北境龙神佛罗斯塔尔。我以为他会失败，但他成功了。他杀死巨龙，把龙角带了回来。我知道我失败了。

　　可是，可是他是我唯一的信徒，也是我最在乎的人类。

　　他和那只精灵见面了。她是丰收女神的信徒，有一头麦穗色的长发。我不想失去琴恩，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我重建了我的神格，我决定杀死精灵。

　　可琴恩阻止了我。我没见过他那么生气。他的剑几乎斩碎了空间。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我说，别这样，琴恩，你是我的信徒，对我出手，你会被反噬到死的......

　　他的剑停在我的灵魂前。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信徒。

　　他这样说道。

　　我只是骗你的。那个祭坛没有用。你很特别，暮音，你不需要信徒也能存在，就像你如果失去神格不会消散，而是会变成人类。

　　我无法相信我听到的一切。我泪流满面。

　　接着他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变回完整的神明？为什么这么弱小？可以穿越深渊的你——

　　因为我想保留最后一点人格，那里承载了我对你的爱意。

　　我哭着告诉他。

　　神明的眼泪，每一滴都承载着灵魂的碎片。

　　我哭到几乎消散了。他把我抱起来，和精灵匆匆告别，带着我穿过最荒芜的荒漠和足以蒸发灵魂的火山，把我放入可以治愈神灵的热泉里。

　　我在热泉重生，可他已经离去了。

　　我花了不知多少年才重塑自己的神格，从热泉离开。

　　可是等我找到特米尼，我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直到最后，我都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

　　我们的旅途，我们的过往，我为他做的一切，他为我做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只是我作为神明漫长生命中的昙花一瞬。

　　我站在那片废墟前，仿佛还能闻到他的味道，就像那些依偎在他怀中的寒夜。

　　我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我的信徒了。

　　我只是个没用的神明，从人们自我安慰的诗歌中诞生，又可笑又窝囊，连自己喜欢的人类都保护不了......

　　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洛蒂亚-琴恩。

　　我会剔除你灵魂中属于精灵的部分，只留下琴恩的血液。

　　你知道吗，你们人类依靠皮囊分辨伙伴，但我们神明不同。

　　......

　　暮音把呆滞的洛蒂亚拥在怀中，轻吻她的额角。

　　我们神明，看到的是人类的灵魂。

　　而你，有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