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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在受了伤后，每个星期都需要去医院复诊。

到了那一天，凡就不用说了，连那小子也一大早就整装待发，说要陪京一起去医院。

我原本还打算周末和那小子一起出去玩玩的，这下又扑了个空，有点不爽。但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于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医院，最后自然而然就变成和他们一起去医院了。

虽然我和凡以前经常和京共同行动，但在闹掰了后，就没有再三个人一起出去过了。现在再加上那小子，感觉就更加微妙了。要说是双重约会嘛，但重心明显都偏在京身上。

我们约好一大早就见面，但因为那小子早上要去接京，所以结果还是约在了京家门口。虽然也可以去医院等着他们，但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也太傻了，相比之下还不如去京家里算了。

然后凡也要去京家里接京，于是我们又变成一路同行了。虽然我和凡就住在隔壁，但也没有同路的道理，但和京约好的时间差不多，早上出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可能分开行动。

「乂似乎一大早就去京的家里了，他和京的父母也很熟悉，毕竟以前是青梅竹马啊。」

凡走在路上的时候，用有些不甘心的语气说道，她或许也想要更早就去京的家里了，但又怕打扰到京吧。而那小子就没有这种顾忌了，每当这时就会体会到那小子和京之间有多亲密。

其实在昨天约定的时候，我也听说那小子要一早上就到，当时我还很讶异，他似乎把京的家当自己家一样。毕竟以前两人就住在隔壁，对标我和凡的关系，就算住上一晚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本来也想跟着他的一大早就去京家的，但想想又太小题大做了，让他不要去也不可能。反正那小子又没那个意思，就随他去了。

我也知道两人只是青梅竹马，但又感觉有点不爽。那小子那么重视京，为此都可以忽略我。如果京是青梅竹马，那我算什么？

「干嘛，吃醋啊？你可比不过那小子了解京。」

以前我们和京也是不一般的关系，我可以断言，自从京来到了这里后，我和凡就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虽然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但结果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没有拉开距离。

即使如此，和那小子也是不能比的。就像对我来说，凡肯定要比京了解我一样，我也能断言，我比京更了解凡。哪怕凡喜欢的是京，最了解她的人也一定是我，我们之间有京无法插入的部分。这是由岁月堆积出来的，比谁都深重的认同。

所以哪怕有身体关系，我也比不上京了解那小子。反之亦然，那小子也最了解京了，明明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一遇上京的事就出奇地敏锐，那小子知道京的习惯和喜好，在网球队和京做搭档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默契。在京受伤后，他也能马上安排好京所需的物品，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看来他之前说的那些受伤的经验也不是说假的。

我应该是喜欢那小子的，但偶尔也会有种京被抢走了的错觉，所以也不是完全不能了解凡的感情。

「我或许确实不如乂了解京，」

凡面无表情地边走边说，

「但只有对京的感情，我是不会输给他的。他们只是青梅竹马，不是恋人。」

「这样啊。」

是啊，他们只是青梅竹马，就算再亲密，也不可能上床的。而且还分别了那么长时间，或许也已经有了很多不了解的部分吧。久别重逢之后，那小子也只把京当做青梅竹马，不然怎么会和我发展出不一般的关系，现在只是京一时受伤了，所以那小子才变得担心他，等之后京伤好了就会恢复的吧？

「我希望可以站在京身边，而乂是不一样的吧，他并不是出于爱情，只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谊才照顾京，所以我还没有输给他。」

凡咬着嘴唇，用有些赌气的语气说话。如果是以前的她，是不可能露出这种落于人后的表情的。就算被那小子抢先一步，她也不会放弃。但现在却因为让京受伤的事，所以无法不感到自责。

我也没有安慰她，先不论我们现在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鼓励她继续攻陷京，我已经不在乎她爱上了京的事了，反而她攻陷了京，我才能和那小子在一起，但这样又感觉太卑鄙了。

我们彼此都对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于是接下来一路上都默默前行。

在我和凡到达的时候，那小子正坐在京家的客厅里吃东西。明明是来接人的，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你们来了啊，我马上就吃完咧！」

一瞬间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就住在这里了，就是这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京的母亲也很待见他，不断在给他喂食。

「来尝尝这个，乂，这是你以前很喜欢吃的春卷啊！」

一大早就在吃油腻的食物，要是换做巴看到了，肯定又是一顿说教吧。

虽然现在巴不在，我也不在乎油不油腻，但京还是摆出一副担心的表情说道，

「妈，别再让乂吃了，他已经吃得太多了。」

京的母亲身上穿着围裙，手上拿着筷子，站在灶台边边炸春卷边说，

「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上次见面已经是你们小六的时候啦，一看到乂就觉得很怀念啊，和以前完全没有变。」

「阿姨，我也有长高的，虽然只有六厘米！」

那小子嘴边吃得全都是碎屑，京就拿着纸巾帮他擦嘴，然后从桌边站起来看着我和凡说，

「抱歉，今天明明是周末，还让你们特意来陪我。」

京的右手还是用帆布吊在脖子上固定着，他穿着衬衫和外套，因为冬天衣服厚，所以看起来确实有些不方便。

「其实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还是优先你们自己的行程比较好。」

凡没有说话，我反倒耐不住了。

「别废话了，我都到这里了，你还要赶我回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知道京只是在顾虑我们，但听在我的耳朵里，还是觉得他是不是想和那小子过两人世界，所以才想把我和凡赶走。

我和凡感受到了十分疏远的气氛，一时间有些退缩，无法干脆地行动。

但马上凡就振作了起来，面向京的母亲说道，

「阿姨你好。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也注意到凡一路上拿着一盒水果过来了，想也知道她是想在京的家人面前装体面。

虽然我以前来过京的家好几次了，也见过一两次他的父母，但这还是凡第一次来吧。而且京的父母平时都要上班，就算在和京交往后她也来过，她也没有机会见到京的父母吧。

「哦怎么那么客气呢，你是京的同学吧。真是劳烦你了，今天是来接京去医院复诊的吧？」

京的母亲接下了凡递出的水果，露出了和蔼的表情和凡打招呼。

「本来还想我送他去医院的呢，但乂一大早就来了，我想至少有人陪他也就放心了，我今天还要出门呢，没空管他了。」

「妈，」

这时京有些慌张地对自己母亲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走了。」

「怎么了这孩子，突然之间那么急，人家才刚来，也不让别人坐坐。」

「医院预约的时间就快到了，再不去的话就要重新预约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我不知道京预约了几点，不过考虑到路上要花的时间，估计是八点半左右吧。

「好吧好吧，真是的，那么这孩子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京的母亲看对凡说道，凡点点头，一脸严肃，

「好的，我一定会好好注意。因为，我是京的女朋友。」

一瞬间，客厅里寂静无声，只有那小子吃东西的声音。

但马上声音又回来了，我没有错过京脸上不妙的表情。看来他没有把和凡交往的事告诉父母。

「真的嘛！诶哟诶哟这孩子，有了女朋友居然也不告诉我。」

京的母亲高声惊叹着，马上关掉了煤气，边用围裙擦着手，边走近凡上下打量她说，

「这还真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会喜欢京，真的不是搞错了吗？」

我也不知道京的母亲是不是在吹捧凡，不过凡今天穿着红色外套和牛仔裤，也算是打扮了一下，脸上也化着淡妆。虽然要去医院，但对她来说，今天也是难得有见京父母的机会吧。

凡端庄地说道，

「不，京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和他交往。」

「诶哟！他就是个傻小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京的母亲因为儿子被夸，不由得害羞起来，遮着嘴哈哈大笑。

「他以前总是傻不拉几的，还总是跟在乂身后，那时候他长得比乂还要矮呢，根本没想到会有女孩喜欢他啊。没错，他那时还不如乂受欢迎。」

「妈，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京难得露出难堪的表情，阻止自己母亲继续爆料。

我倒没想到京以前会不如那小子，不由得有些意外。我本来还以为是京在照顾那小子。凡似乎也很意外，好像想要知道更多京小时候的事，露出了探寻的表情。

「啊，没有啦！那时京也很受欢迎的啊！他在我们之中是最聪明的，网球队也是他组建的啊。」

这时那小子总算吃完了，一边抽了几张纸擦嘴，一边从桌边站了起来。

「我啊，如果没有京，根本不可能一直打网球吧。」

京扭头看向他否认了，

「没这回事，最初是乂先开始打的吧？」

「但也是你教会我的啊，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开始打网球，毕竟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网球嘛。」

「我只是现学现卖，用从爸口中听来的那些知识教你而已。」

「啊对对对孩子他爹啊，明明根本不会打，偏偏要练习什么网球，还把家里的玻璃窗都砸烂了，你们开始打网球也就是那会儿吧？」

熟知京过去的人一起讨论起了往事来，我和凡站在一边，既不能插嘴，也不能离开，只能当听众听着，还是感觉有点疏远。

我之前也听京说他是跟在那小子之后才打的。但就我所知的京，网球技术是队里的二把手，不论技术还是力量都很出色，但最重要的是，他有着审视大局的观察力，以前的京似乎和现在很不一样。

他是在和那小子分开后才改变的吗？这种事我根本不可能知道。

「总之你就是个傻小子，所以这次才会受伤的吧？上次受伤还是在你以前和阿邦一起胡闹的时候吧？知道你关心乂，但不要一见到乂就乱来，做事要过过脑子，这一点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样。」

最后京的母亲这样下了结论。

但凡摇摇头，坦诚地说道，

「这次的事，真的非常抱歉，京是在和我约会的途中，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不论是作为女友，还是作为被保护的人，我都想要尽可能地挽回，弥补京受到的伤害。」

京的母亲眨了眨眼睛，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这孩子居然也有了会为了保护女孩子而受伤的一天，真是吓到我了！以前明明对女生根本没有好脸色的呢，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呢！」

「啊……不……」

凡脸红了，低下头，露出了含蓄的笑容。我和她当了十六年的青梅竹马，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那么害羞的样子。

「妈！」

京也有些着急，似乎想要阻止他母亲继续说下去。

「我们真的要走了！」

但他母亲反而双手叉腰地教训道，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什么嘛，原来你之前是在不好意思啊！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

但在我看来，京不是在害羞，只是因为被误会了和凡的关系，所以才在着急吧。两人确实在交往，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我以前还觉得你和乂的关系太好了，本来还觉得有点担心的呢，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担心了，有这么漂亮，人又好的女朋友，这不是太好了嘛，要早点让我抱孙子……」

「我们先走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京那么急匆匆的样子。

但京一脸不耐，转身离开了客厅。原来他在父母面前也会闹脾气吗？看见京鲜为人知的一面，我不禁觉得很有趣。

我们在和京的母亲打了招呼后，也跟着京离开了，看见走廊前方的京在有些着急地穿鞋，然后险些在门口跌倒。

「京，没事吧？」

那小子立刻扶住了京，安慰他说，

「没事啦，阿姨只是说着玩的，她不是真的在教训你啊。她也知道你很努力，已经变得比我还要强了啊。不过我见她还是以前那样子，真的觉得挺好的。」

京不耐烦的动作停下了，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回头向那小子点点头。

从京的家里出来后，我们就一起去坐了地铁。今天是周末，车子上人还不多，但也没有可以坐的位置了，于是我们就都站着。

在地铁到达了中途的某一站的时候，车上突然上来了大量的人，我们被挤到了一个很小的空间，听上来的人说，似乎是今天在附近要举办一场音乐会。

因为以前从来没坐过，我对这条线路不太熟，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景点。

在站着看着车窗外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个体育馆，有很多人都在那里排队，还有很多人在拍摄，简直好像在过节一样。

「是sfh的演唱会啊，好不容易买到了票，真是太棒了！」

站在旁边的女生尖声说着，似乎很兴奋，但我对音乐没兴趣，也从没听说过那个乐队。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周围全都是人，不小心和那小子分散了，那小子和京一起站在隔开四五个人的距离，而凡则被别人挤到了我的身边。

她似乎想去京身边，但被人墙阻碍，完全动不了，只能叹了口气，站在了原地。

「你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啊？」

凡瞥了一眼说话的我，没有应答。我拉住扶手看着车窗说道，

「被误认为京的女朋友，就让你那么开心吗？」

「不是误认，我就是他的女朋友。就算只是现在，这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虽然是事实，但这也只有三个月罢了。据我观察，京依然没有对凡动情，凡比我更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三个月一到，凡就只能和京分手。到时京会不会和那小子有进展，我现在只担心这个。京不是会出轨的人，所以和凡交往的期间，他肯定会控制住自己。但等到了时限后就说不准了。到时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我知道，京对乂的感情不普通。不是普通的青梅竹马。我对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最清楚不过了，根本不会产生那么热烈的感情。他本来明明是个安静又稳定的人呢，但一遇上乂的事，就会产生波澜。京和我很像，就像我从来没有对你产生过那么热烈的感情一样，这份感情当然完全不普通了。」

凡的话很讽刺，感觉被完全否定了我作为她男友的那些日子，但我连气都懒得生了，她说的很对，只有意想不到的认同感和空虚。

「我会尽力去获得京的心，但凡事都有极限，我觉得我们之间也应该合作了，你如果也想夺得至爱，就应该听我的话。」

「谁要和你合作啊？」

我哼了一声，本来肯定气不过，但现在我居然会对此感到犹豫。

如果京要对那小子出手，我会怎么做？和京正面对决吗？京现在还不知道我和那小子的关系，而且现在我们其实也只能算炮友吧？

那小子根本不懂和我上床代表着什么，他或许也是喜欢京的，只是还没意识到。他和京的关系那么好，我可以去拆散他们吗？

如果京和凡凑成一对，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和那小子在一起了，之前凡也是这么打算，才一直把那小子往我身边推的吧。但我和凡不同，我只是想要逃避罪恶感罢了。

不仅是对京，对那小子也有罪恶感，他又不是女人，却被我压倒了。本来当做处理性欲，还比较简单。但我的感情对他来说或许只是麻烦吧。而且如果会破坏他和京的关系的话，他肯定会惊慌的。他不可能会为了我，愿意失去京这个朋友。

我也不想失去京这个朋友，也不想被那小子讨厌，我完全比不上凡的觉悟。

地铁突然急刹车了一下，前方传来「因突发状况，在此停留五分钟，非常抱歉」的广播，但我没有余力理会。

「寸，太近了。」

「你以为我想靠你那么近啊？」

我和凡紧紧地挨在一起，我身后有个拿公文包的人，不断地在压着我，所以我根本无法从凡身上直起身体。她如果想要躲开，我就会摔倒在地上。

凡最终还是顾忌青梅竹马的情谊，没有躲开，但我觉得她躲开比较好，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关系了，这样脸贴脸也太尴尬了。

能从紧贴着的身体，听见凡的呼吸，她似乎喷了香水，有微微淡雅的香气传来。

「你喷香水了吗？」

凡没有回答，稍稍躲开了，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这个味道好香。」

我也找不到其他话好说了，那小子身上绝对不会有香水味，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闻过女人特有的香气了。

凡撇开脸，看也不看我说，

「你别闻。」

「这怎么可能啊。不可能闻不到的吧。」

「那你退开。」

「现在也没办法退开啊。」

凡沉默了，似乎有些生气。我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以前还是很少看见她闹别扭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在说教，但在爱上了京后，她就变得热情了，会穿衣打扮了，也变得患得患失。

以前不觉得，现在重新一看，感觉也有点可爱。

「寸……你……」

突然凡又说道，我好像被看穿了心思一样，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啦。」

凡瞥了我一眼说，

「……长高了呢。」

「啊不会吧。我怎么没感觉。」

「大概只有一点点吧。」

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地方，就是青梅竹马的棘手之处了。

「但脾气还是没变呢。」

「不要在现在说教啊。」

我们不看彼此，只是好像闲聊般说着，但这大概是在我们分手之后，难得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吧。

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最近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们就经常一起行动了，没想到到了外面的时候，还是一样。

突然觉得很怀念，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光，就如同现在停在半路上的地铁一样。

凡会不会也会感到怀念呢，从她身上感觉不到抵触。

五分钟马上就过去了，地铁又开始缓缓启动。周围变得安静了，在一瞬间的震荡后，地铁终于又平滑地往前开了。

「京，靠着我吧，不然容易摔倒啊。」

这时正好看见那小子在和京说话，对视着的两人靠在一起。那小子很矮，就好像小树一样支撑着京。他不断地动着嘴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甚至还比划着双手。京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俯视着他。

关系真好啊，在一旁看着就越发觉得两人关系好，他对京来说是特别的。

不止是我，凡也看到了两人依偎的身影，变得面无表情。

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消失了，我们两人都变得郁闷起来，在怀揣着阴暗的时候，地铁已经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