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咕噜噜～」

不是我

是法赫理

她害羞得缩成一团

「啊～我肚子也饿了呢，得去找点吃的」

夜风带着林间特有的凉意，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

篝火已不复最初的炽烈，深红的炭火在灰烬中明明灭灭，如同疲惫巨兽沉睡的呼吸

几缕残存的火苗舔舐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在这空旷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我从玩家背包里取出大衣披在法赫理的身上将其裹紧，夜间的温差很大，稍有不慎就会着凉，虽然没有多余的裤子，多穿件外套也是好的

寻着微弱的热源走去，火光映照下，那口架在几块石头垒起的石灶上的铁锅轮廓逐渐清晰

它黑沉沉地蹲踞着，锅的外壁沾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像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然而，吸引我目光的并非它的陈旧，而是它的「肚子」——那本该盛满滚烫食物的锅腹，此刻竟显得异常空旷

只剩下锅底薄薄一层粘稠的、深色的牛奶与豆子的混合物，像泥沼一般，在余烬的微光下泛着一点黯淡的光亮

几乎…见底了

我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那口锅的弧线，滑向了坐在篝火另一侧的身影。

约翰娜正对着我，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被跳动的火光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

她似乎正「专注」地凝视着面前那堆跳跃不定的炭火，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宇宙至理

然而，就在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发生了。

她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注视

那原本微微偏向篝火的脑袋，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左边转动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欲盖弥彰的迟缓

接着，我看到她小巧的鼻尖微微抬起，朝着清冷的夜空方向，嘴唇随之轻轻噘起，形成一个准备吹气的形状

但没有声音

没有一丝一毫的口哨声响起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噘嘴的姿态，对着虚无的黑暗，极其「认真」地、无声地吹奏着一段根本不存在的小调

那吹气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夸张，腮帮子微微鼓起，仿佛在努力证明自己正沉浸于某种无关紧要的、自得其乐的游戏之中

她吹得那么用力，以至于几缕额发都被那并不存在的微弱气流拂动，轻轻扫过她光洁的额头

篝火的微光在她身上跳跃，将她刻意营造的「若无其事」映照得纤毫毕现，反而透出一种孩子气的笨拙和心虚

我没有理会她滑稽的表演，而是拿出木碗舀出剩余的内容

结果我几乎把锅底掏空，才盛出来一碗半的量

我有些好笑地伸出双手捏住约翰娜的脸颊，打断了她吹口哨的施法

「看着我的眼睛，来，告诉我，为什么只剩这么一点」

「谢谢款待，很好吃」

因为被我扯着脸颊，她说话显得有点模糊不清

「我没问你味道怎么样！」

我知道约翰娜很能吃，所以我煮了六碗的量，这足够三个成年人饱餐一顿，没想到原来是我小瞧了这家伙的胃口，几乎给我吃完了，话说这玩意真有那么好吃吗……

昨天你煮的时候可没吃那么多，怎么一轮到我煮食欲就大增

这让我实在难以理解

「……」

「……」

「你脸红什么？」

「被您这么对待……有点兴奋」

我松开手，怕她爽到了

长椅很长，坐下三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只是两个小孩加一个大人，我坐在约翰娜旁边，法赫理坐在我的旁边

——正所谓是左拥右抱

开玩笑的

「算了，我也不是很饿」

再加上这玩意味道并不好，我也吃不了多少，至于约翰娜能吃，就让她吃吧

我将满的那碗递给法赫理

她喉咙上下滑动，露出渴望的神情，但还是推了回来，捧起只有半碗的木碗

「这个、足够」

多么好的孩子啊……

不过……我德勒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

不

我将两个碗交换过来

「你吃这碗，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豆子的味道，吃太多反而觉得恶心」

我顿了顿，从玩家背包里拿出发硬的黑面包在她面前挥了挥，接着说道

「实在饿的话，我还有烤面包吃」

不烤的话咬起来像是冻僵的蛇，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选择烤一下

虽然烤过的面包像是烧过的树皮也没好多少就是了

法赫理像是在观察我是否在撒谎地盯着我的眼睛，随后似懂非懂地点头，接过我递过去的木勺

从表情来看，她应该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她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像是个抱着必死的决心冲锋的勇士，表情悲壮地尝了一口

嚼了几下之后——

原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眼神中写满了惊讶，食物的味道出乎意料到能够让她流畅地说出一句话

「好美味！！」

真的假的……

我犹疑地拿着勺子，盯着木碗里那团难以名状的混合物，黄褐中又缀着些暗绿，凝滞如一块被遗忘的、久无人问津的沼泽淤泥。

（注:这个描述其实是参考了游戏《天国拯救2》中的饮食，在游戏中是随处可见的架锅炖豆子，贴图的样子还真的挺像沼泽淤泥）

凑近闻了闻，一股与焦糊味相差无几的味道刺入鼻腔，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草药味道

我自认为我的舌头并不挑剔，可此刻舌尖竟生出了几分怯意——难道说，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

正当我暗自思考、举勺不定之际，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法赫理的动作

她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漾着满足的弧度，挥动木勺，送入口中，喉咙轻快滚动，如饥渴的土地接纳雨水般，喉间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喟叹

不久，她放下木碗，沉闷的声响唤回了我的思绪，她抬起头，目光清明坦荡，正撞上我疑惑的视线:「德勒、美味、不、进食？」

我望着她面前那只光洁如新的木碗，又低头看看自己碗中那纹丝未动的「沼泽地」——刚才的犹疑与自我怀疑，此刻竟像碗里这团可疑的混合物一样，凝固成一种无声的讽刺。

味觉是否失灵，瞬间已不再重要。

只余她面前这空荡荡的木碗，无声却固执地映照着我的踌躇与她的酣畅淋漓

看向约翰娜，她摆出一副「我懂」的样子，隐约理解为什么她会吃得如此之多

我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虽然勉强能够吞下去不至于反胃，但也远远没到「美味」的地步

出于不浪费的原则，我还是吃干净了

吃饱喝足的法赫理没一会便昏昏欲睡，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我让她回马车上去睡，她摇着头拒绝——你是小孩子吗？

我如此想着

……

好像确实还是小孩

只好把大腿借给她，柔软的脸蛋抵着我的大腿，勾起几分感触，法赫理的体温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像一个温暖的火炉

我抚摸着保养地相当好的齐肩黑发，柔顺的发丝如同流水一般划过指尖，手感非常的舒服，让人想一直摸下去

约翰娜将捡来的柴丢进火堆，二者相撞溅起细小的火星子，我望着摇曳的火光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约翰娜捡柴的手顿了顿:「为什么那么说」

「今天，在进去南面那个牢房的时候，你插科打诨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吧」

那时候虽然掩饰的很好，不过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见约翰娜沉默不语，我接着说道

「你认识在墙上画鱼骨计数的那个人吧」

「…………」

「你找她干什么我就不过问了，毕竟就现在来说和我关系不大」

「……」

「我想问的是，你在二楼收集的那些资料到底是什么？」

「额……嗯，只是一些探究人体生命学的书籍」

她从自己的收纳袋中拿出几本封面不堪入目的书籍

「不对吧」

我从玩家背包里拿出来我捡到的一张纸，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在二楼进货时找到的，这是一张表明看上去普通的进货清单，但是通过模糊的记忆，上面送货的商家我均有印象

——那是父亲扎布的手下

严谨点来说，是曾经的手下，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父亲给他们安排了贩卖和送货之类的差事

如果德勒怀疑他们资敌的话那砸摊子这个行为就说得通了

一支奇怪的商队，源源不断的向不需要那么多物资的边境村子输送大量食物，谁看了都会起疑

不过德勒应该没想到这是自己的父亲默许的

我接着说道

「父亲大人想要做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对吗？」

「……」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其实我早就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你回来的那么早，为什么一路上的哨卡不检查，更奇怪的是，父亲大人爽快地放我出走」

我用树枝撬动堆叠的木材，让空气流得更顺畅一些

「他猜到我查出了什么，所以认为我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虽然说他猜错了，但是我还是像拿萝卜钓马儿一样上钩了」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他想要干什么吗？」

让我们坦诚相见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