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想要做出正確的決策，需要大量的資訊來進行判斷，而國王作為整個國家的最高決策者，擁有的資訊是最全面的。

擁有好東西就容易遭賊惦記。

午夜時分，王宮內寂靜無聲，唯有風穿過廊柱的低鳴，與守夜衛兵靴底的踱步聲偶爾傳來。在這看似安穩的黑夜裡，一道如幽靈般的身影正悄然潛入這座權力核心。

妮希亞此刻如同夜色的化身，邁著閒庭信步般的從宮廷花園穿過長廊，一路走入王城深處。她從值夜衛兵身旁擦身而過，對方卻毫無所覺，她的每一步輕盈無聲，火炬發出的光穿過她的身體，投射在地上的只有衛兵的影子。

這是潛行的最高境界，「不可探知」。在這種狀態下，她的氣息、聲音、影子、甚至魔力波動都被徹底抹去，彷彿她並不存在。

妮希亞來到一扇門前，門板上鑲有金箔與雕工精細的象牙。門旁有一名衛兵守護，門也上了鎖，然而妮希亞直直走了過去，就像幽靈一樣穿過了實體的門板。

門的另一側是一間豪華的書房，這是國王處理日常工作的地方。最新的機密文件就存放在書架後的保險櫃中，有一個雙層嵌套魔法陣，包含警報與銷毀文件兩個功能。

然而，這些機關在妮希亞眼中不過是繁複而可笑的障礙物，她熟練的打開保險櫃，在不觸發魔法陣的前提下，將文件取了出來，逐一攤在國王的書桌上。

隨後，她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疊「臨摹紙」，將紙張覆蓋在文件上。轉眼間，純白的紙張就出現了黑色的墨跡，墨水形成文字，將文件上的內容分毫不差的臨摹了下來，就連抄寫者的筆跡與墨漬都一模一樣。

做完這一切後，妮希亞收起用過的臨摹紙，然後將文件按原樣放回，每一張文件的擺放位置都和取出前分毫不差。

之後，她又在行政廳和檔案室做了一樣的事——國王的私人書房只會保留近期處理過，或者正在處理的文件。其他的文件則由官員與顧問團保管，存放於宮廷的行政廳，而法令、條約、封存的書信等則存放在檔案室。

當手上用過的臨摹紙累積到一百張左右，妮希亞就停止了繼續盜竊機密的行動，離開了王宮。

她在深夜的街道轉了一圈，隨後來到一間破爛的旅館，從窗戶進入自己租下的房間。

「就這樣吧......」

妮希亞解除潛行，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似的舒了一口氣，坐進椅子裡，翻閱起臨摹來的文件。

妮希亞這個等級的忍者，想要入侵王宮還不要太簡單，以威瑟王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有人發現她。如果有人能發現她，那本身就很說明問題。

不過以防萬一，她在王都租了旅館，假裝這裡是她的據點。如果有人跟蹤過來，並且試圖襲擊的話，應該會趁妮希亞閱讀文件時下手——然而並沒有這樣的人。

十分鐘之後，她將這疊文件粗略的翻過一遍，重新排序，然後重新進入潛行狀態。

莫甘娜的臥室位於宅邸四樓，平時是禁止進入的，僕役中只有薇兒卡才有權進入。

妮希亞從窗戶潛入房間，發現薇兒卡正在裡面等她。

「姐姐......」

「進去吧，莫甘娜大人在裡面等妳。」

薇兒卡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地毯，那是「兔先生的豪華居所M」。

妮希亞點點頭，解開密碼後跳入兔子洞。進入裡面的空間後，可以看到客廳還搭著一頂帳篷，那是魔法道具「舒適的野營」。

「兔先生的豪華居所M」雖然是舒適的公寓，然而並沒有窗戶，長期待在裡面會覺得心理難受，而「舒適的野營」就沒有這個問題。

妮希亞鑽入帳篷的入口，一瞬間時空轉換，她從一個衣櫃裡面走了出來，來到一間搭建於海島上的度假小屋。

海水沖刷著美麗的白色沙灘，這裡白天風和日麗，晚上寧靜舒適，小島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海。

雖然遠處的天空只是貼圖而已，海的範圍也沒有看起來那麼大，但只要視覺上開闊就足夠了。

妮希亞抵達此處時，莫甘娜正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閱讀書籍，地上還堆了一疊書。

自己的主人每天晚上都會閱讀大量資料，如果實在沒有東西可以看，就連公共馬車的時刻表，以及家庭食譜都能讀的津津有味。

晚上的海風吹拂著她的肌膚，顯得非常愜意。雖然只有來自室內的燈光，以及天上的那一輪明月，在這樣的環境下看書亮度略顯不足，不過只要上一個＜夜視＞魔法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莫甘娜大人，這是新的資料。」

「哦哦，放旁邊桌上吧。」

莫甘娜一邊翻書，一邊說道。

妮希亞把一疊臨摹紙放到桌上，雖然這兒不會突然颳起大風，只會有間歇性的微風，不過妮希亞還是擔心紙張會被吹落，所以從地上拿了本書壓著。

她拿的這本書講的是威瑟王國的歷史，這可是由史官編篡的官方歷史。書堆裡的其他書都是類似的主題，比如地方誌、歷年審計、戶籍冊等等，非常枯燥乏味。

這種書只有王宮的檔案室才有，這麼厚一本書根本不可能用臨摹紙一頁頁拷貝，所以妮希亞就把它們整本偷了出來，反正這些書都是作為整理好的檔案封存著，平時幾乎不會有人動，之後只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回去，問題就不大。

雖然妮希亞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不過考慮到之後主人可能有事要交代，於是她乖巧的跪坐在一旁，觀賞起主人看書的樣子。

真是美麗……這是在絕美的軀殼中加入智慧，才會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這樣的人就是自己的造物者……妮希亞的內心湧起無比的自豪。

「怎麼了嗎？」

回過神來，主人已經闔上書本，並且因為妮希亞的視線而感到疑惑。

「啊……什麼都沒有。就是覺得莫甘娜大人看書的樣子也很美……」

「那是自然，畢竟我審美很好。」

莫甘娜絲毫沒有謙虛的意思。

雖然妮希亞不知道這跟審美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主人這麼說了，那就是這樣吧。

「這些文件，妳都看過了嗎？」

主人拿起那些臨摹紙。

「大致看過。」

「好。」

這是主人的要求，所有送到主人手裡的文件，妮希亞都要大略看一遍。她不需要看的多詳細，也不需要把每一頁都記住，只要大致有個印象即可。

這是因為妮希亞大多數時候都是單獨行動，很多事都需要她自己判斷，因此哪怕只是對某些事有著模糊的印象，都能大幅提升她的判斷準確率，如果之後需要重新查閱，也可以憑藉著印象回想起這是記載在哪本書或者文件上的資料。

除此之外，與主人交談的時候也會省事不少。

「哦......這是關於討伐亞人的事吧。」

主人看著文件，如此說道。

「是的。」

預計不久之後，主人就要與騎士團的人前往東南側邊境的山區清剿亞人，因此妮希亞蒐集了相關的情報。

文件上寫著最近的調查，關於邊境的村莊情況、亞人襲擊的方式和頻率，以及目前做出的應對等等。

「完全就是在山裡打游擊的強盜嘛......這種情況直接放火燒山比較快，村民的話就直接撤離到其他地方去。這樣如果亞人還想要襲擊，就必須深入王國腹地，我們就能一網打盡。然而，王國沒辦法這麼做呢......」

「是的。東南邊境是凱斯頓侯爵的領地。」

也就是二王子的支持者。

凱斯頓侯爵的領地內，耕地本來就少，基本都已經開發完了，就算想把邊境一側的村民撤走，也沒有地方安置。自己派系的小貴族們也沒有餘裕收容，當然也不可能安置到其他大貴族的領地內，那樣就只是把自己的勞動力免費送人而已。

就算真有地方安置，也需要這些人重新開闢田地，頭幾年的生活一定會無比艱苦，甚至會有餓死人的風險。

貿然遷移村民，就只會創造出一群流離失所的貧民而已，這樣還不如放任他們被亞人搶，反正也不是每個村子都會被搶。

「嗯，這個委託看起來是國王的意思，那就好。不然大王子發來的請求，讓我去二王子支持者的領地做事，感覺夠嗆。」

莫甘娜又看了幾頁資料，臉上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

「不錯，辛苦妳了。」

「不敢當。」

「這些資料我都已經記住了，妳要看的話就拿去，不然就銷毀吧。然後這些書也幫我還回去，接下來我想要看些國外的情報。」

「是。」

「差不多就這樣吧。讓妳控制地下組織的事進行的如何？」

「目前找到幾個備選組織，正在調查他們的底細，等調查完就會開始接觸。」

「進展很快嘛。跟我說說，妳都查到了些什麼？」

「是。」

妮希亞詳細的說明起自己調查過的幾個組織，這些組織大多都在王都活動，不過並不是每一個都把據點設在王都，有些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只是正好觸手延伸到王都而已。

「關於那個叫黑馬幫的幫派......」

「是。」

「調查可以，但先別動，那些傢伙可能跟伯爵有關係。沒錯，就是阿斯克蘭伯爵，赫德里克教授的哥哥。」

「咦？這是為什麼呢？」

「妳知道阿斯克蘭伯爵的領地是什麼情況吧？」

妮希亞回想了一下自己蒐集到的情報：「在西邊的山裡，缺乏耕地。不過他們坐擁王國最大的銀礦和銅礦，因此伯爵相當富有。」

而且很可能是整個北半邊大陸最大的銀礦跟銅礦。

「那妳知道，每年的開採量都是必須上報的吧。」

「是......」

在威瑟王國，貴族擁有領內自治權，領地的產出和稅收都是貴族們的私有財產，不必分給王室，相對應的他們有義務保護王室，在戰爭時響應號召出兵等等。

至於王室的收入，除了直轄領外，主要來自「國家特殊資源」的壟斷與稅收，也就是鹽、礦、林業等等。

雖然這些資源多半在貴族領地內，但開採與販賣必須要國家同意，並且需要與王室分潤。

「那傢伙在逃稅啊，謊報了產量，真實的產量肯定不止這點。沒上報的礦石大概是走私到其他貴族的領地販賣了，包括兩位侯爵，所以他才跟另外兩個派系的關係都很好......這個黑馬幫多半是跟走私有關的。」

「您怎麼知道——」

妮希亞不記得自己有調查到相關的情報，莫非是主人在王都認識的人告訴她的？

「我不是把歷年的稅務審計都看了嘛，還有地方誌跟戶籍冊，要推斷出來很容易吧。何況他們也相當偷懶呢，礦工人口一直在增加，每年報的產量居然沒多少變化，我又不是瞎子。」

莫甘娜笑了笑。

「至於這個黑馬幫，妳也說他們的網路遍布各地，分布這麼廣，管理上會很麻煩呢，一般的幫派能有這麼大的勢力，早就把王都整個吃下來了，哪還有其他幫派的生存空間。這只能說明他們這種組織形式跟資金來源有關，那多半就是走私了吧，也可能有跟一些商人合作。」

「原來如此！」

妮希亞佩服的說道。

雖然主人說得很簡單，但是從大量資料中提取出結論，這不是誰都做得到的。

「妳有空可以去查證一下，看看我有沒有猜對，不過這不是很重要，暫時也沒有在這方面操作的打算。不過我讓妳賣礦石換錢的事，先少量流出做點測試就好，別引起注意。我們現在也不是很缺錢......真要缺錢到那種程度，其實也可以去國庫裡借點出來周轉，反正沒有人攔的住妳吶。」

「遵命！」

「等妳把王都的事情搞定了，就去監視貴族吧。按照我在晚宴那天寫給妳的名單，逐個觀察，報告書就不用了，直接用戒指聯絡我就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