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片礦石堆。
在那閃耀的礦石之中,可以看見花之王的殘骸。
白色的花瓣失去了光澤,藤蔓乾枯斷裂,沒有任何動靜。
「⋯⋯真的,死了嗎?」
我警戒地瞇起眼,逼近那具屍體。
就在那一瞬間。
──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透明的微光,宛如從屍體中釋放出來的霧氣,緩緩漂浮到半空,然後,無聲無息地──朝我湧來。
「⋯⋯!?⋯⋯嗚⋯⋯!」
措手不及地,我感覺到這些微光鑽入了我的胸口。
不是皮膚表層的接觸,而是更深層的——像是,直接觸及到了靈魂。
陌生的溫度在體內蔓延開來。
原本沉重的四肢、因失血而冰冷的指尖,似乎也微微恢復了力氣。
但是。
這種現象,我從來沒有經歷過。
在這之前,不管打倒多少魔物、流過多少血,都沒有出現過。
難不成⋯⋯這也是擁有名字後,所帶來的變化之一嗎?
⋯⋯總感覺我不是單純的吸血鬼了呢。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明明是自己熟悉的雙手,卻彷彿有哪裡,已經變得不同了。
指尖隱約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光芒。
不寒而慄,卻又無比真實。
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靠近,就自然吸收了那些東西。
像是本能,像是理所當然。
⋯⋯雖然心裡還有些亂,但也不能一直發呆。
我甩了甩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開始仔細打量四周。
滿地都是閃閃發亮的礦石。
原本以為只是些雜亂堆積的石頭,但仔細一看,其中有幾塊明顯不同──
像是經過淬鍊一樣,散發出濃烈魔力氣息的特殊礦石。
「⋯⋯這個,或許能用來煉成什麼東西?」
我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拾起其中一塊。
冰涼而紮實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微微刺痛,彷彿在提醒我這不是普通的石頭。
我看向書袋裡,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那本總是會自作主張翻開、跳出煉成提示的書,此刻卻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次沒反應嗎?」
有點小失望。
但也沒時間在這裡磨蹭太久。
我輕輕嘆了口氣,將那塊礦石收進袋子裡,又挑了幾塊同樣帶有魔力氣息的石頭,一起打包帶走。
即使不知道它們能做什麼,總之,先握在自己手裡總不會錯。
在這種鬼地方,失去主動權才是最致命的事。
「走吧。」
我低聲對自己說道,拍了拍書袋,然後拖著還未完全恢復的身體,繼續往更深處前進。
很快的,我進到了下一層。
──空氣變了。
比上一層更加凝重,也更加濃稠。像是潮濕的布一樣,緊貼在皮膚上,讓人渾身不自在。周圍的牆壁閃著微弱的磷光,不再是礦石堆積的樣貌,而像是某種⋯⋯有機物的內部構造。
嗚啊⋯⋯怎麼有點像是什麼東西的胃袋啊。
我皺了皺眉,鼻尖隱約嗅到一點血腥味與濃重的腐爛氣息。
咕噠——
遠方傳來像是液體翻動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震動感,一下一下地傳來,彷彿有什麼龐然巨物正在緩緩甦醒。
「哈啊⋯⋯剛打完一場硬仗,這麼快就要來第二輪了嗎?」
我苦笑著摸了摸書袋,確認它還安安分分地掛在腰間。
「完全不讓我休息呢⋯⋯」
上一層只有花之王的存在,而植物本身又吸取不了血液。
戰鬥也激烈到消耗了我大半的血量,更別提也將血瓶全部喝完了。
就算想補充,也早就沒東西可以喝了。
──換句話說,現在的我,已經沒有第二次犯錯的餘地了。
「哈啊、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的世界啊。」
我低聲嘟囔著,繼續往前走去。
腳下的地面變得濕滑而不規則,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否則隨時可能跌倒。耳邊持續傳來咕噠、咕噠的聲音,彷彿某種巨大的心臟正在跳動,又像是濃稠的液體在翻滾。
越是接近聲音源頭,空氣中那種黏膩感就越加明顯。
──這一層,絕對潛藏著更糟糕的東西。
我的本能這麼告訴我。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退後。
因為只有不停往下走,才能找到下一層的路——才能生存。
我緊緊握住書袋的帶子,深吸一口氣,朝著未知的前方踏出腳步。
然而我很快的便注意到,這裡的氣氛截然不同。
地面濕滑,踩上去會發出「啵滋」一聲黏膩聲響。空氣悶熱,混雜著一種像腐爛蛋白與燒焦礦石的氣味,嗆得我忍不住咳了兩下。牆壁上流淌著深色液體,像是某種會緩慢蠕動的黑色黏漿。
「好噁⋯⋯」
我皺著眉避開那些液體,試圖找出一條乾淨的路。但還沒走上幾步,前方某個靜靜的水窪突然「咕嚕嚕」冒起泡泡。原本平靜的液面猛地一震,像是什麼東西從底部甦醒過來。
啪──啪──啪──
一團黑色泥漿從水窪中爬了出來。牠沒有明確的形狀,像是一坨不斷蠕動的肉塊,體內不斷翻攪著碎裂的骨頭與金屬,還混雜著幾塊發著腐黃光澤的礦石。表面不時長出眼睛和牙齒,又迅速融回去,彷彿無限扭曲、永遠不完整的生物。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腐泥獸的身體微微顫動,接著突然鼓脹——下一秒,牠張開了全身上下無數個孔洞,朝我猛然噴出一道高壓液體!
我下意識地側身一滾,那道液體擊中我背後的岩壁,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回頭一看,那面牆已經被融出一大片空洞,還冒著白煙。
「⋯⋯啊、啊哈哈。」
我的吸血鬼生,才剛剛開始,卻也差點在這裡光速結束。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