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舞台剧《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
好的,读者。
请坐回你的位置。
是的,就是那个空无一人的剧院中央,
那个虚假世界的剧院里,
那个你从未离开过的座位。
灯光已经熄灭,
旧的布景已被拆除,
而新的帷幕尚未升起。
在这片刻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请允许我,你忠实的旁白与引路人……
……以及曾经的罪人,
为你献上最完美的演出。
因为我们即将重演。
哦,不要露出那般惊讶的神情。
难道你以为故事只有一种结局吗?
难道你以为命运的骰子只投掷一次?
不,不。
剧院最有趣的,
便是同一出戏剧,可以有无数种演绎。
演员可以更换,台词可以调整,
结局……结局亦可商榷。
这是第二次的轮回。
是同一位主角,踏上同一条道路,
追寻同一个虚幻的目标。
但这一次,她身上披着一件不同的戏服。
一件名为「冒险者」的、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外衣。
让我们开始吧。
让那早已冷却的灰烬重新燃起火星,
让那已经沉寂的钟声再次预备它的鸣响。
因为这一次,或许……只是或许,会有所不同。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序幕:第二次开场
哦,让我们从这里开始,
从那张羊皮纸开始。
它并非古老的卷轴,也非国王的敕令,
它只是一张来自冒险者公会的普通委托书。
纸张的边缘有些粗糙,墨水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
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一行简洁而又无比沉重的任务:
委托内容:成为「英雄」。
这张委托书的委托人是谁?
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某个无聊的神明
或许是某个绝望的国王
又或许,是这舞台本身
但它的确是被受理了。
受理人是那个我们早已熟识的,
蓝发的少女。
她是从一名粉发女性那儿要来了这份委托。
于是,蓝发少女有了身份。
她不再仅仅是「英雄的女儿」,
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父亲空洞盔甲的影子。
她是名正言顺的冒险者,
一个被赋予了「追寻」资格的人。
于是,她告别了家乡,
这一次,没有偷偷摸摸的离去,
而是走在阳光之下。
她告别了亲人,
那些看着她长大、眼中充满担忧与期盼的邻里。
她告-别了所有的人,
包括那个站在城堡高墙上,
默默注视着她背影的卷发少年。
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以为,这是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一条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崭新道路。
在冒险者公会那嘈杂的大厅里,
她找到了自己的旅伴。
一名金发的少女。
她看起来就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公主,
肌肤白皙,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天空,
一头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耀着微光。
她自称是为了「见证传说」而出走国度的公主。
读者,你是否觉得这设定有些过于……巧合?
一个追寻英雄之名的少女,
与一个追寻英雄故事的公主。
蓝发的少女没有怀疑。
她为自己的旅途不再孤独而感到欣喜。
有人陪伴,有人倾听,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更加坚实,
仿佛那虚无缥缈的「英雄」之名,
也因此变得触手可及。
于是,她们出发了。
蓝发的少女与金发的少女,两道身影,
一蓝一金,如同大海与太阳的颜色,
如同黄沙与天空的颜色。
她们踏上了那场注定漫长又漫长的旅途。
她们要去寻找圣剑。
那把据说能斩断一切灾厄
能为胜利者加冕的百合花骑士之剑。
她们相信,只要找到它
委托书上的任务便能完成。
她们相信,只要找到它,
英雄之名便会降临。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一幕:漫长的旅途
旅途,读者,你认为旅途是什么?
是吟游诗人歌谣里浪漫的冒险?
是英雄史诗中一笔带过的磨砺?
不,旅途是无尽的消耗。
是日复一日的行走,
是磨破的鞋底,
是干裂的嘴唇,
是逐渐变得麻木的感官。
它将所有的憧憬、所有的热情消磨,
将希望拉伸成漫长的等待。
她们踏过森林。
那不是童话里有小动物歌唱的可爱林地,
而是古老、沉默、充满敌意的原始之森。
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天空,
阳光只能化作破碎的光斑洒在叶片上。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植物腐朽的气味。
四周安静得可怕,
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和偶尔被惊动的飞鸟扑翅声。
金发少女有些害怕,
她紧紧跟在蓝发少女身后,
柔弱得像一朵需要庇护的花。
蓝发少女则紧握着剑柄,
她模仿着记忆中父亲的模样,
挺直脊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她告诉自己,英雄就该如此,
——保护弱小,无所畏惧。
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又有谁能看见?
那在黑暗中不断滋生的,
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又有谁能听见?
她只是沉默地走着,
将一切软弱都忽视。
她们穿越沼泽。
那是一片绝望的土地。
灰色的泥潭散发着恶臭,
毒虫在浑浊的水面上飞舞。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否则便会陷入那黏稠,
冰冷的死亡拥抱。
她们的裤腿被泥浆浸湿,
变得沉重无比。
有一次,金发少女不慎滑倒,
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是蓝发少女拼尽全力将她拉了上来。
当金发少女浑身颤抖地道谢时,
蓝发少女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我该做的。」
她感到一种满足。
一种通过保护他人而获得的,
对自我价值的肯定。
她以为,这就是英雄的感觉。
读者啊,你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错觉?
将责任与牺牲,
误解为自我实现的唯一途径?
她们登临高山。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
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们攀登在陡峭的岩壁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夜里,她们只能挤在小小的山洞里,
点燃一小堆篝火,
互相依偎着取暖。
在跳动的火光中,
金发少女常常会问起蓝发少女的父亲。
「他……是怎样的一位英雄?」
蓝发少女便会讲述那些她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早已被传颂了千百遍的故事。
关于他如何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
如何用鲜血守卫王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
仿佛在讲述自己的功绩。
「他……对你好吗?」金发少女问。
蓝发少女沉默了。
她想起了父亲那双总是带着疲惫的眼睛,
想起了他放在她头顶那只粗糙而温暖的手,
想起了那句低沉的话语:
「愿你走向你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我的。」
她从未真正理解过那句话。
如今,
她行走在这条她自以为是父亲延伸的道路上,
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们走过荒原。
一望无际的、龟裂的土地。
没有树木,没有水源,
只有灼热的太阳和永不停歇的风。
她们的水囊早已干涸,
食物也所剩无几。
蓝发少女将最后一点水分给了金发少女,
自己忍受着喉咙撕裂般的干渴。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脚步变得虚浮。
幻觉中,
她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背影,
那背影像一座山,
沉重而遥远。
她也看到了那个卷发的青梅竹马,
他站在城堡的庭院里,
对着木桩练习挥剑,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她看到自己,
那个小小的、无力的自己,
躲在高墙之后,
被所有人保护着。
「我……真的是英雄吗?」
她倒下了。
就在她以为旅途即将终结于此时,
金发少女扶住了她。
那柔弱的、一直被她保护的公主,
此刻眼中却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芒。
她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小小的,
雕刻精致的水瓶,
将清澈的泉水喂入蓝发少女的口中。
「你不能倒下,传说还没有结束。」
终于,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她们抵达了那帝国边陲的漫漫黄沙之地。
远方,那座囚禁着圣剑的学院高墙,
在夕阳的余晖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如同上一幕的舞台布景,分毫不差。
旅途结束了。
或者说,真正的故事,
现在才要开始。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二幕:空无一人的舞台
啊,这是来自沙漠的风,
读者,你还记得吗?
蓝发少女与金发少女站在学院的高墙之下,
风卷起她们的发梢,
「圣剑……就在里面。」
蓝发少女低声说。
她们找到了那个通往密道的入口。
那扇结实而沉重的铁门,
一如既往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蓝发少女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推开了它。
金属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在空旷的密道中绵延回荡。
然后,她们走了进去。
读者啊,
请允许我为你描述这荒诞的一幕。
她们进入的时候,
意外的没有任何阻碍。
没有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魔法陷阱。
没有手持长戟危险得很的魔像士兵。
没有在阴影中巡逻的精锐守卫。
这些统统都不存在。
墙壁上淡蓝色的魔法回路依旧在微微发亮,
照亮了向下蜿蜒的石阶。
这里,空无一人。
仿佛命运给她们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又或者,是这舞台的导演——也就是不才的我——厌倦了重复的桥段,
干脆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群众演员全部撤了下去。
毕竟,真正的好戏,
只需要主角登场。
金发少女显得有些不安,
「为什么……没有人?」
蓝发少女摇了摇头,
她握紧了剑柄,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这过分的寂静,
比千军万马更令人感到窒息。
这空旷的舞台,
仿佛正嘲笑着她们一路行来的艰辛。
她们继续前进。
一道又一道由古老文字刻成的大门,
在她们靠近时自动敞开,
她们穿过狭窄的石廊,
走下螺旋的阶梯。
终于,她们来到了密道的尽头。
那扇囚禁着圣剑,
也就是最后的门扉前。
然而,门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发的男性。
他身穿着黑色的斗篷,
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只露出苍白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他赤手空拳,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不是一个活人,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也没有穿着盔甲,看起来毫无威胁。
然而,蓝发少女的呼吸却在那一刻停滞了。
她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魔力,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
更加本质的东西。
仿佛他就是故事的句点,
是所有道路的尽头。
蓝发少女立刻将那来自童话国度的柔弱公主护在身后。
她拔出了剑。
那把陪伴了她整个旅途,
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剑。
她模仿着英雄的模样,
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那一瞬间,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
家乡的庭院里,
那个陪她玩闹,
总是在扮演「魔王」让她来打败的青梅竹马。
传说故事里,
那个被世人称之为英雄,
却连自己女儿的成长都无法陪伴的父亲。
以及,那个毫无力量,
只能躲在城堡里,
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故事主角的自己。
软弱、无力、天真、愚蠢。
这些词语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
然而,就是这样的她,仍然挥出了剑。
因为她告诉自己,我是冒险者。
因为她告诉自己,我要成为「英雄」。
她朝着那名黑发的男性,
发起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纯粹的冲锋。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终幕:破碎与新生
哦,读者,
我该如何向你描述这短暂得近乎可悲的战斗?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
它是一场演示。
一场关于「现实」与「幻想」之间,
那道鸿沟究竟有多么宽阔,
多么无法逾越的残酷演示。
蓝发的少女冲了过去。
她的剑术,
是王国最好的剑术教官所教,
然而却是那么的稚嫩笨拙。
她的勇气,
是被英雄的传说所点燃,
一往无前。
实力相距太大。
太大了。
那名黑发的男性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就在蓝发少女的剑锋即将触碰到他斗篷的瞬间,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他用两根手指,
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全力刺来的剑刃。
时间仿佛静止了。
蓝发少女睁大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
她无法前进一分,
也无法后退一寸。
然后,黑发男性轻轻一捻
「铛——!」
一声清脆的哀鸣。
那把陪伴了她整个旅途的剑,从中断裂。
断掉的剑尖旋转着飞出,
深深地插入了旁边的石壁,
剑柄还握在她的手中。
蓝发的少女仅仅是在瞬息之间,
就败给了这名黑发的男性。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手中的断剑大脑一片空白。
正当黑发男性即将宣判蓝发少女的死的瞬间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
手心中凝聚起一团漆黑的。
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
忽然间,
那扇藏匿着圣剑的房间的门,
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窜了出来,
她挡在了黑发男性的攻击路线之下。
那团漆黑的能量击中了她,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是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舞台的灯光在这一刻聚焦。
蓝发少女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名白色头发的少女。
她的头发像新雪一样洁白,
眼眸是如天空般的蔚蓝,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裙,赤着双脚,
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后,
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个黑发的男人,
而是径直走到呆立的蓝发少女面前。
她蹲了下来,仰起头,
用那双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她用自己的脑袋,
轻轻地、碰着脑袋的方式,
抵住了蓝发少女的头。
那一瞬间——
无限的光芒从她们相抵的额间闪耀而出。
那光芒是如此的纯净、如此的耀眼,
它驱散了密道中所有的阴影,
照亮了每一寸角落。
蓝发少女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
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疲惫与绝望。
无数的画面和信息涌入她的脑海。
原来,这名白发的少女,
便是所谓的圣剑。
她是千年前那位百合花骑士的直系后裔,
她的血脉里流淌着百合花的力量。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存在本身——
此身,即为圣剑。
光芒散去。
随机,在蓝发的少女眼前,
那名白发的少女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最终,逐渐变为了一把剑。
一把……木剑。
它看起来朴实无华,
就像是乡下孩子随手削成的玩具。
然而就是这样的木剑,
曾有无数个孩子,
无数个少年亦或少女挥舞。
他们在田野里奔跑,
幻想着在那稻子的深处里,
藏匿着魔王与恶龙。
那是属于孩童们的,
——「英雄」游戏。
此时,那把木剑静静地插在地面的石砖缝隙里,
似乎在等待着有人将它拔出来。
黑发男性看着这一幕,
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他后退一步,
重新隐入了阴影之中。
舞台,再一次交给了主角。
于是,蓝发少女伸出手,
握住了那把木剑的剑柄。
她拔出了那把木剑。
也就是那把圣剑。
当她握住剑柄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她能听到风的歌唱,
能感受到大地的呼吸。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
充满了她的全身。
她转过身,望向那片阴影。
她挥舞着圣剑。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
只是简单的一挥。
一道金色的剑光横扫而出,
那片黑发男性藏身的阴影,
连同他本人,
都在这道光芒中彻底消散,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击败了眼前的敌人。
金发少女从她身后走出,
脸上带着激动与崇拜的神情。
「你做到了!」她欢呼着。
蓝发少女看着手中的木剑,
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同伴。
是的,我做到了。
我找到了圣剑,我击败了敌人。
我……成为了英雄。
她与金发少女一同,
将那把看似平凡的木剑高高举起,
迎向那想象中的、即将为她响起的胜利钟声。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鸣的钟,仍然没有响起。
舞台的灯光,忽然间全部熄灭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那陪伴她的金发少女,
那作为她敌人的黑发男性,
以及她手中那把名为圣剑的木剑……
全部都消失了。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这是剧本不曾写有的发展。
原本,在得到圣剑之后,
在完成这英雄的伟绩之后,
自鸣的钟将会为她响起,
舞台将会为她喝彩,
故事将会迎来圆满的结局。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终幕·续:英雄的资格
好的,读者们。
意外又来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上一任的旁白说他不喜欢加班,
我也一样,
但没办法,谁让加班已经开始了呢?
那就智能做到头了。
在这片虚无之中,
唯独有一件东西留下了。
一张纸。
它静静地漂浮在蓝发少女的面前。
那是她签下的,
那张冒险委托书。
上面那行字迹依旧清晰:
委托内容:成为「英雄」。
舞台并没有认可拔出圣剑的她是英雄。
自鸣的钟也从未为她的胜利而响起。
难道……难道这是一个注定通往悲剧的故事吗?
难道,渴求成为英雄,
却软弱无力的蓝发少女,
终究无法成为英雄吗?
那一刻,蓝发少女流出了眼泪。
不是喜悦的泪,不是悲伤的泪,
而是彻底崩溃的、迷茫的泪水。
她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在这片只有她空无一物的舞台上,
她的哭声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她望着那张凭空漂浮的冒险委托书,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小的时候,他常常抱着她,
用那长满老茧的手抚摸她的头发,
对她说只要她开心就好,
英雄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时她不懂,
她以为英雄是世界上最光荣、最幸福的职业。
她想起了自己的玩伴。
那个从小就一直待在一起的、卷发的青梅竹马。
那时,她常常拉着他一起玩扮演英雄的游戏,
她总是扮演那个光芒万丈的英雄,
而他总是心甘情愿地扮演被她打倒的魔王。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王国爆发内乱的那三年。
她软弱无力地缩在城堡里,
接受着已经成为骑士的青梅竹马的保护。
在那血与火交织的三年里,
她从未于城堡中离开一步。
农夫的孩子有可能吃不饱饭。
商人的孩子也有可能兜里空空。
英雄的孩子,为何一定是英雄呢?
她从来便不是英雄。
而是居于高墙之下的公主。
公主……一直都是童话故事的配角。
是被英雄所拯救之人,而非英雄本身。
受人照顾,受人拯救,受人敬仰,
最后作为战利品,
沦为英雄的伴侣而存在。
这样的存在,
不过是为了更加凸显,
英雄之伟大。
「所以……这样的英雄,有什么好当的?」
蓝发少女于哽咽中,
第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徒徒仅有英雄之名,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行走在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连陪伴自己家人和爱人的时间都没有……」
蓝发少女继续说着,
仿佛在对这张委托书说话,
又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干脆让所有的童话、所有那些吟游诗人所歌颂的故事,全部终结吧。」
「我不渴望成为那样的家伙。」
她抬起头,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那样纯粹又纯真的神情。
「……我只想……我只想……」
她的声音变得微弱,却无比清晰。
「跟那个人在一起……」
在蓝发少女的声音说出的瞬间,
她眼前那张冒险委托书,
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中。
转而,又出现了另一张委托书。
不,是同一张。
内容与上一张一模一样,
目标仍然是「成为英雄」。
只是,在那最后一行,
多了一个印记。
一个鲜红的代表着任务完成的印章。
以及最后的一席话。
「柜台小姐露露安娜·莉丝佳·施密特,验证认可。」
就在印章出现的瞬间,
咚——咚——咚——
自鸣的钟,响起了。
那钟声庄严、洪亮,
响彻了整个虚无的空间,
仿佛在为一场真正加冕仪式的诞生而庆贺。
读者,请听我说。
战胜恶龙、击败魔王、拯救世界的人,的的确确是英雄。
但有时候,不干这些事的人,也能够成为英雄。
放弃成为世界的英雄,去成为自己的英雄。
放弃成为传说的英雄,去成为某人的英雄。
放弃成为故事的英雄,去成为约定的英雄。
委托书在钟声中化作光点消失了。
而委托的奖励,
出现在了蓝发少女的面前。
那不是神器,不是财富,也不是荣耀。
而是一只玩偶。
一只手工缝制的、卷发少年的玩偶。
它看起来有些笨拙,针脚也不那么细密,
但那头标志性的卷发,
那双熟悉的眼睛,
却被制作者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出来。
蓝发少女伸出颤抖的手,
接过了那只玩偶。
她将它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仿佛拥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她想成为,这个人的英雄。
如此,便好。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续》·终
好了,读者。
戏剧落幕了。
这一次,似乎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你可以起身离去了。
在剧院的大门外的真实世界里,
或许阳光正好,或许微风不燥。
我是有罪之人,
可能暂时享受不了那温暖的阳光了与和煦的微风了,
不过,应该不会要不了太久吧,
所以,最后让我再说一遍吧,
读者们,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