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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恶龙坠落，英雄诞生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很是模糊，梦的内容令我难以分辨。

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别无他物。

空旷、沉寂的世界，宛若置身于宇宙。

直到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纤细而又不成熟，直白来说就是幼稚，是小孩子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童话王国。」

「王国里有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公主，她拥有美丽的金色长发，闪着星光的湛蓝双眸，她头戴王冠、身披斗篷、英气十足。她的名字叫……嗯，就叫爱丽丝吧。」

随后，是男人的声音，那未开化和发育的喉咙吐露出来的声线，很像女生。

「不要。这个名字，还有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面对那男孩这么反驳，女孩倒是安抚起他的情绪。

「这只是一个故事嘛，别那么小气啦。那就……嗯，既然是童话公主的话，在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她是所有美好与幸福的结晶，是所有勇者与英雄憧憬的对象，是所有童话的集合体。她是童话公主，只是如此就足够了。名讳不过是表音方便，利于称呼；外貌不过是呈现形象，便于认识。她千人千面，每个人眼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童话公主。」

「我觉得她应该是黑头发的，那样更像是一国的公主！」

「好好。那故事继续咯。我们接着讲，既然有了公主，有了主角呢，故事里还缺少一个阻扰的角色呢……一个邪恶的反派，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邪恶的反派……就是巨龙了。那是由魔女幻化而成的巨龙，我们把它称作为「龙之魔女」，她有多坏呢？爱好和平的普通人听到这个名讳都会害怕得颤抖，因为她最终的目的是将整个世界毁灭，将所有的希望以及未来全部斩断。」

「她拥有着五个强劲的爪牙，人们都把他们叫做五天王。龙之魔女自从降临至童话王国，便开始四处破坏，她适用炽热的龙息将所有的事物都化为灰烬，城市、堡垒倒塌变为废墟，童话王国于是落于岌岌可危的境地。有谁能来拯救这个王国，拯救这个公主的国度呢？」

「然而，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来。所有人都死了，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王国倒塌、王冠脱落，直到这最后的最后，童话公主都没有遇见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能够不顾一切冒险的勇者。」

「公主失望透顶，为什么就没有人来呢？这里的剧情有一点不对劲啊？不应该是会出现帅气的勇者呢？可是他人呢？为什么没有？」

「她明白了一件事。」

「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于是，望着在染红了的天空中盘旋着的龙之魔女，公主下定了决心。」

「她不再相信那些迷人又虚幻的故事书。」

「童话公主，否决了童话。」

「她要成为冒险者，她要握起童话王国的圣剑，她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将那恶龙从天际斩下。此时的她，不再善良、不再温柔、不再会露出可爱的笑容、也不再会拥有天真幼稚的想法——这是所有童话的终结，也是所有冒险的肇始。」

「如你所见，现在的童话公主，是一名冒险者。」

「咚——咚——咚——」

「那是自鸣钟的声音响起，那是来自冒险之神帕梅拉女神的认可。」

「童话公主将亲手击败「龙之魔女」，童话公主将成为世界的英雄。」

「无需神明，无需妖精，无需骑士，无需……勇者。」

「而在这之后，在那邪恶的「龙之魔女」坠落之后——」

「童话公主，将会踏上下一次旅途，下一次征程——」

「以及，下一次冒险。」

＊

如童话公主所言，这是故事的最终章。

这是童话王国面临危机的高潮，也是历经冒险的勇者最后的战斗。

我们走出王都的时候，龙之魔女就已在不远处等候着了。

跟舞台上表演的剧情似地，为什么她会在哪里呢？算了，这并不重要吧，也省去我们去找她了。

她在那空中静静地漂浮。

巨龙庞大的翅翼伸展着，没有振动，甚至没有一丝风的流动，凝固在这天幕中。

铅灰色的天空仿佛凝滞，密布的云团都一动不动。

只有一片死寂笼罩世界，沉重得无法呼吸。

我们根据事前制定的计划，展开了行动。

随着妮妮娅小姐快速的吟唱，庞大的魔法术阵覆盖在了巨龙头顶，那不断做着几何变化的术式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移动、变化，旋即，一道淡蓝色的光芒闪了出来，伴着向我们吹来的狂风，黑金色的巨龙从天上迅速坠落。

妮妮娅小姐的重力魔法起作用了，跟计划里的一样。

再然后就是华莱士男爵，他借着几块石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到了巨龙的身前，他弯腰扎起了马步，凝聚着手心里的力量。巨龙见势不妙，正想要用前爪将华莱士男爵赶走，可是那个庞大滚动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珊珊赶来的康拉德会长。

此时的康拉德会长举着盾牌，用剑不断地敲击着盾身，那是嘲讽技能，在这段时间内巨龙的仇恨都被康拉德会长吸引了，凭借着那面盾牌，他很好得抗住了巨龙轮番几次的攻击。巨大的冲击力震破了空气，就连我这里也能感受到一股又一股的波浪。而这样争取的时间也足够了。华莱士男爵的气息凝结完毕，随着那一拳的轰出，巨龙身上的鳞片开始不断地颤抖，但这并不是结束，第二拳也袭来，接着是第三拳。在如雪花点般落下的拳头下，包裹着巨龙全身的鳞片开始缓缓脱落。

这之后，就是属于攻击手的时间了。

「露露……注意安全。」

约尔在冲过去之前，最后转头对我说。

「嗯，你也要平安回来。我在这等你。」

我的职责是作为预备力量，一来是防止可能出现的阿卜杜拉森科，二来是作为对抗巨龙的最后手段，如果攻击手仍然无法杀死巨龙，我则将使用奥义刺穿巨龙的心脏。当然，这样做风险很大，很有可能是我也难保性命。因而这没有被考虑，而是被排列成了最后手段。

不过照着这个情形，似乎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龙之魔女，远比我们相信中的要好对付，也许可能是童话王国的加持吧，又或许是那些关于魔女的故事在吟游诗人的口中被添加了太多不真实的桥段，真正的历史并没有记载中那般惨烈，但无论如何，我们也都无路可退。

击败恶龙，成为英雄，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道路。

攻击手一共有三名，约尔，温斯特尔队长以及童话公主爱丽丝小姐。

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多少可解说的必要了。失去了龙鳞保护的巨龙其实就是体型大一点的魔物，再怎么样也是血肉之躯，而且可能是被龙鳞保护得太久了，巨龙每次受到攻击都会痛苦地哀嚎起来，那凄惨的声音响彻整个世界，不断地在风中回旋。

若不是这巨龙是反派，多少能引来其他人的同情吧。

给予她最后一击的是，爱丽丝小姐。

约尔和温斯特尔队长为她创造了机会，他们两个人攻击了巨龙的前爪，迫使巨龙两个膝盖跪在了地上，这也让爱丽丝找到了角度。

爱丽丝小姐手中的圣剑凝聚成了光芒，随后化为了一道被金色光芒包裹的巨大剑身，在狂风的呼啸之中那股剧烈的能量从爱丽丝小姐手中射出，非常顺利地破坏了巨龙的胸口，在那儿留下一道清晰的通道，那儿是巨龙的心脏，而这也宣告着一切都结束了。

胜利来得就是这么轻松，这么简单。原本想象的一场恶战根本没有出现，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见到阿卜杜拉森科的踪影。这倒是非常奇怪的一点，为什么身为五天王的他没有来保护龙之魔女呢？不过眼下巨龙已剩尸首，匍匐在大地之上没有任何生机。既然就连最重要的龙都被击败了，那其他的也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了。失去了魔力的供给，所谓的五天王阿卜杜拉森科也会在岁月中消失吧。

大家集结之后，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向了约尔，差一点就扑倒了他怀里。老实说我有点害怕，担心失败，他们这一次都回不来了。不过从结果来看我的担心似乎完全是多虑了。

「欢迎回来。」

说起来，之前他们去迷雾之林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过。

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欢迎吧。

靠近过后，我才发觉，约尔的脸上有一道轻微的划痕，里头正溢出丝丝鲜血。

「约尔，你的脸上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

「来，我帮你擦一擦。」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垫起脚将那血液抹去。

他人没事就好。

「我也受伤了，也想要嘛，露露大人～」

旁边的康拉德会长以非常令人不适的语气开口了，我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多少有点毛病。

被我瞪了之后他便没再说话，我则把视线移向了远处。

童话公主爱丽丝小姐，此时还站在死去的巨龙身下，抬起头仰望那具龙的尸体。

由于距离过远，我不是很能看清爱丽丝小姐的样子，更不用提眼神了。

可是，我总感觉，爱丽丝小姐，似乎感觉不是那么高兴。

击败龙之魔女，难道不是爱丽丝小姐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为何，眼角会划出一抹泪水呢？

我很确信，我没有看错。

爱丽丝小姐的脸颊，有个晶莹的液珠滑落。

此时的童话公主，完全看不出是拯救了世界的样子。

这是故事的最终章。

我们屠戮了巨龙，迎来了Happy End，我们是世界的英雄。

这应该没有问题……理应没有问题。

于是，我冲着那儿，举起手大声喊着。

「爱丽丝小姐，快过来啦！」

她过了好一会，才把头转了过来。

此时，眼角没有泪水。

那双闪着星星瞳孔的双眸，十分地柔和。

而她的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仿佛方才的那股悲伤，那股不安，都只是我看走眼了而已。

她冲着我跑了过来，随后扑在了我身上。

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我们两个的胸口撞在了一起，她把脑袋则埋进我的肩膀上。

「哇——干嘛呀，爱丽丝小姐。」

「不要「小姐」，叫我爱丽丝。」

这个时候，称呼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正是值得庆祝的时候，我也不要煞风景了。

「……爱丽丝。」

「露露，刚才我真的好怕——好怕——」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回去一定要开个庆典，庆祝这一场胜利。你有意见吗，露露？」

我倒是想赶紧回去，不过留在这里再过一会也没给关系。

毕竟在这里，我才拥有双腿。

才能自由自在地，靠近喜欢的那个人。

那就再待上一会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于是，我开口了：

「嗯嗯，爱丽丝，就这样办！」

＊

盛大的庆典开始了。

童话王国的居民们全都出来欢庆这一场伟大的胜利。

不过这个世界的居民还真是类型丰富，不仅是人类和亚人，就连动物都可以被称作是居民。动物和人类交流的场景，也只有在童话王国才能见到吧。爱丽丝小姐似乎下令全国上班一天，是的，这是上班一天，在童话王国里，每一天都是安息日，都是休息日，这里也被某些人称作是安眠处，能够永远休息的地方。如果公主想要召集大家庆祝，所用的方法不是下令全国休假，而是全国要来上班。

五大勇者并行着，走在红毯上，他们的脚步很慢，一路上都有或人或亚人或动物向他们透出赞美之言。无论年老者还是孩童，所有人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

随着他们五个人登上台阶，来到广场的中央，各自站在了原定的位置上，这时仪式便是最后了。

因为有一件事，还没有完结。等到这件事完结，这次的冒险也将真正宣告结束。

童话公主此时坐在王位上，手持着权杖，头戴王冠。

不过那女孩，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气场。

她急切地催促着我。

「露露，快点快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提着重重的礼服裙走到了演讲台前。老实说我真不擅长穿这种衣服啊，加上还要配备我本来就没穿过几次的高跟鞋，未免也太影响活动了，而且还是束腰的款式，弄得我腰都很难受。不过这种场合也只有礼服才能配得上吧，我就不搞什么特殊了。

我站在演讲台前，眼前尽是不断鼓掌的居民。

「咳咳。」

清了清嗓子，我把台上那张「冒险委托」举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冒险者公会的柜台小姐。

这是，五大勇者与童话公主签订的冒险委托。

他们分别是：

勇者——康拉德·阿登纳

勇者——约尔乌斯·冯·海因里

勇者——妮妮娅·冯·阿尔德纳

勇者——华莱士·冯·多罗特亚

勇者——沃尔芒德·温斯特尔

五名勇者击败了「龙之魔女」，拯救了世界。

作为缔约人，已验收完毕。

认可勇者们的冒险成果。

我们来庆祝，这个瞬间。

恶龙坠落，英雄诞生。

于是，本人露露安娜·莉丝佳·施密特，在此宣认——

此次冒险，完美结束！

语毕，我将委托书再次摆回桌面上。

随后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手印。

咚——咚——咚——

那是自鸣钟的声音响起。

那是宣告着冒险结束的声音。

那是一切的终末，一切故事的完结。

这一次的冒险，到此为止。

而属于童话王国的故事，也就此落幕。

是大家其乐融融的Happy End，是所有人都希冀的美好结局。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然而，下个瞬间，某个声音再度划破世界。

咚——咚——咚——

啊嘞？为什么，为什么自鸣钟又响起了？

在那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也都失去了颜色，化为了黑白。

身后，传来了爱丽丝小姐的声音，以及她的脚步声。

她的声音愈来愈近，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冒险永不结束，冒险永无止境。

故事不会在这里完结，永远不会。

下一次冒险，下一次冒险，下一次冒险。

啊啊……为什么会迎来结局呢？

为什么呢？龙之魔女不应该是不可能战胜的吗？

不过没关系，让下一次冒险继续就可以了。

露露，还真是出乎预料……」

她念到了我的名字，同时，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是一副仿佛在述说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的表情。

她跟我对上了眼，那双闪着星星的湛蓝瞳孔里，星星不再。

「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