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十二号来到正厅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局面。
跪伏于中央大概是夜氏方话事人的华服女性,往后是五个被武佣压制的壮年女性,再往后是被草草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大抵都已经死了的女性躯体。武士小姐一手捏着巫师小姐后颈,双眼不停的巡视全场。
教师小姐跟十二号还有医生小姐解释完之前发生的事后,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医生小姐低头思考了些什么后,跟教师小姐一起正式开启了这场谈判。议题从夜氏土地、资产、仆役的交割拉扯,到大厅上这五个留下来充当孕袋的利弊。
谈了很多似乎很重要,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问题。毕竟事情主体已经很清楚明了了,夜氏已经开出了一个这边无法拒绝的价码。
今天这些物理性、社会性死亡的夜氏族老。
借机杀人,排除异己,然后把死人的那份分给活人建立新的架构。而且当主小姐已经把事情坐实了,夜氏内部倾轧自然无人关心,但如果不是内部恐怕就要面对贵族整体,或者说礼法了吧?
再加上当主小姐给的真的很多,自己可以确定已经是夜十二了。现在争论的不过是些具体的利益分割,哪怕这些细节背后同样代表着惊人的利益。
但十二已经没在听她们具体在讨论些什么了。他注意力现在全在那些武佣身上。
以铠甲为约束构建人造灵驱动的活铠甲?关节间漏出来的那个是人造肌肉?动力源又是什么?仪式学引擎?拆开看看就能弄清楚了吧。
注意到并理解了那个神态含义的,只有巫师小姐。那是什么研究者的眼神,这意外之喜在巫师小姐脸上扯出一缕口枷都压制不住的笑意,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十二号会需要她的,需要一本便利的教材、一个满足求知欲的工具。只是确认了这点就足以巫师小姐围绕这点保住自己的头脑。
为了保证服从性,教司会通过包括药物在内的各种方式把受教育者的思维能力维持在够用的程度。这也正是巫师小姐最担心的部分,其他方面只能说巫师小姐真的不在乎这些凡俗荣辱。
现在巫师小姐有办法避免自己变成白痴了。只需要冒一点险。
对捏着自己后颈的武士小姐蠕动了几下嘴唇,缓慢的指了指口枷。
还好她没有真的像那教师小姐指示的那样直接捏碎她的脖子。也理解了自己是有话想说。
以十二大人听她们讨论这些琐碎事情会感到无聊,自己来为十二大人讲些他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武佣方面的东西来打发时间为由。
巫师小姐成功取得了说话的权力。
而后,正厅就变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就利益与产业拉扯谈判的当主小姐、教师小姐、医生小姐。另一部分是以武佣为基点开始向十二讲述仪式学的巫师小姐。
气氛似乎变得更诡谲了,可巫师小姐讲述的东西真的很吸引十二。
比如仪式学实际上是一种仿生学,只不过模仿的生物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也不一定是一般意义上的生命。
比如武佣的命名也是有其意义的,人的认知也同样是生命的一部分。
比如武佣内部确实存在一个类似引擎的仪式炉心,这个炉心是抽象化的心脏和胃。
比如仪式学的重要理论工具抽象化。利用抽象化让精气误认为简单的象征物结构实际上是精密的活体器官。然后反向利用精气对器官功能的维持性来让物质上不存在的器官通过精气发挥功能。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些东西有不有趣估计不太好说,比如听了几句后就开始放弃思考的武士小姐。
但对于十二来说,这真的非常有趣。因为对别人来说这些规律和认知很晦涩,但对十二来说这都是能直接看到的。
那些在巫师小姐口中需要依靠仪式和工具来认知的精气流动,十二可以直接「看到」。
简直像盲人和正常人的区别。用比喻形容的话,就像通过数学公式描述物体运动和直接看到物体运动一样。
只要对比一下自己看到的场景,晦涩的描述立刻就清晰起来。所谓的天赋就是在形容这种「东西」吧。
这种智力上的优越感一下子就俘获了十二,巫师小姐发自内心的惊叹更是助长了这点。
巫师小姐的惊叹也确实发自内心,十二对仪式学的天赋是真的让她战栗,只需要简单的描述就能直接理解描述背后想要表达的「道理」,简直像直接看到了一样。
看来附灵仪式降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男性的灵,起码不只是。但有什么关系呢,十二的生育能力是巫师小姐亲自验证过的。对于外界,尤其是夜氏来说,只要能保证这点就好。
其他的部分谁在乎呢。不如说这样更好。巫师小姐看着十二的目光越发的热切,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拉大,配合她现在枯瘦的身体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一种罂粟般危险而甜美的魅力从巫师小姐弯起的眼角流出,从巫师小姐弯起的嘴角里跟已经进入禁忌领域的知识一起流出,流入十二的耳中,流入十二的心里。
如果教师小姐她们注意到一点会打断巫师小姐,但她们正忙着争权夺利。而武士小姐听不懂这些,女仆小姐也是,管理员小姐听不到。
于是无人打扰的巫师小姐成功让十二被仪式学迷住了,还是被归类为禁忌的降灵与生体改造的那部分。
既然仪式本质是抽象化的生命器官,那为什么不把这个器官接入本就存在的生体呢。为什么要局限于器官,而不是构造一个完整的生物呢?
没有直接将这些问题述之于口,但听着巫师小姐讲述武佣人造肌肉系统和仪式炉心接合原理的十二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些问题。
而答案是,当然可以,完全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伦理和道德的否认已经在高涨的全能感中被稀释成了杂音。
这是十二号成为夜十二那一天,这是夜十二与仪式学初遇的那一天,这是血与灵的镌刻师拿起他的雕刀的那一天。
不安被驱散,空缺被填满,十二号拿到了他缺失的那片拼图,名为仪式学的权柄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