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妻子曉玫 (上)
『希望村』,是一座圍繞著軍營緩緩發展的村莊。戰爭結束後,來自各地的軍人與眷屬懷著殘破的夢想逃難至此,希望村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各地的鄉音與方言,在希望村的街巷間此起彼落;矮小的破落木屋如同歷史的見證,是家家戶戶的常見景象;每一戶人家的『圍牆』,僅用簡陋的竹籬笆劃分,宛如他們脆弱卻又堅韌的命運。
曉玫就在這個希望村出生長大,家中是村子裡少見的磚瓦房,在一片茅草屋頂中格外醒目。父親余仲謀在軍隊中擔任財務官,那個年代,僅僅擁有高中學歷在部隊裡就能當軍官,更何況父親是逃難來的大學生。
父親平日幾乎都在軍營裡,一個禮拜只回家一到兩天。儘管如此,軍營與村子相距不遠,出了村口,拐過一條蜿蜒的小路,步行幾百步就能到達營區大門。
那個年代,貧窮如影隨形。村民們只能在公共大灶旁拾撿枯枝落葉煮一鍋粗糧;而曉玫家卻是村裡少數能燒煤球生火的,這在當時是一種奢侈。然而,即使有這樣的條件,家中的灶台大多時候也是冰冷的——父親不在,而母親阿蘭,只存在於掛在堂屋正中那張泛黃的黑白照片裡。
照片中,三十出頭的父親身著軍裝,挺直腰桿站在一個瘦小女孩身旁。那就是十歲出頭的阿蘭,她的眼神透著童稚的茫然與不安,嘴角勉強擠出的微笑像是被命令而做出的姿態。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貧困家庭將年幼女兒嫁給有職位的軍人,是求生的策略,阿蘭的父母也不例外,他們用女兒換取了一家人的溫飽。
這張照片是阿蘭短暫生命中唯一的影像記錄。她在生下曉玫時大出血,村裡的接生婆束手無策,等軍醫趕到時,阿蘭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最終帶著對新生命的祝福與對這個世界的不捨,悄然離去。
儘管失去了生母,曉玫的童年並非全然黯淡。父親余仲謀雖然公務繁忙,卻從未在情感和物質上虧待過女兒。他每月按時撥給阿莉姨一筆費用,請她照料曉玫的日常起居。
阿莉姨是阿蘭的親妹妹,比姐姐幸運些,已屆二十有餘,眉眼間隱約能看出與照片中阿蘭的幾分相似。她嫁給了一名煤礦工人,丈夫常年在遙遠的礦場勞作,一年難得歸家一兩次,這使得曉玫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姨丈只存在著模糊的想像。
幼時的曉玫,常常跟在阿莉姨身後,看她洗衣煮飯、打掃庭院。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阿莉姨就是自己的母親,直到某天,當她好奇地詢問照片上那個瘦小女孩是誰時,阿莉姨簡短地告訴她那就是她的生母。
儘管如此,阿莉姨對曉玫的照顧從不馬虎,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她總是設法讓曉玫比其他孩子多一口飯吃。當曉玫初次迎來月事時,驚慌失措地以為自己得了重病,是阿莉姨拍了拍她的肩膀,粗聲粗氣地說:「沒事,女人都這樣。拿塊布墊著,別弄髒衣服。」說完便塞給她一塊舊布,教她如何處理。
那一刻,曉玫懂得了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必須承受的又一種苦難。然而,比起這些身體上的不適,更讓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是那個從未被慶祝過的日子——她的生日。
在希望村,即使是最貧困的家庭,孩子生日那天也有些許不同。或許只是在清湯寡水的麵條裡加上一顆來之不易的滷蛋,或者是一塊用糖水拌成的糕點,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足以讓孩子們期盼整整一年。曉玫曾經偷偷看著村裡其他孩子臉上那種特殊的光彩,那種被重視、被記得的幸福。
但曉玫的生日從未被提起,更遑論慶祝。每到那一天,阿莉姨會早早地去廟裡上香,回來時眼眶泛紅。多年後曉玫才明白,她的出生之日,恰是母親阿蘭的忌日。
那一天,一個生命的到來,意味著另一個生命的逝去。對於父親和阿莉姨來說,那不是值得慶祝的日子,而是需要以沉默和哀思度過的時刻。
然而,不論部隊公務如何繁忙,這一天余仲謀總會回到這個家。他不會像那些難得回家的日子裡那樣,詢問曉玫的學習情況,也不會關心家中的大小事務,只是沉默地用過晚飯後,等到夜深人靜,確認曉玫已經入睡,才會從櫃子深處取出那瓶珍藏的米酒。
他會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副總是架在高挺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眼鏡腿上的痕跡早已深深刻進了他的皮膚。然後,他會獨自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桌上擺著一碟早已涼透的花生米,目光卻始終凝視著牆上那張泛黃的合影。
酒過三巡,他的眼眶會漸漸泛紅,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村裡人都說余仲謀是個不苟言笑的嚴肅軍人,只有這一晚,他會對著照片低聲細語,彷彿阿蘭仍在身旁。有時是訴說著曉玫的成長,有時是軍營裡的瑣事,更多時候,是那些未及出口就被歲月掩埋的愛語與歉疚。
曉玫常在半夜醒來,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那個平日威嚴的父親,此刻竟如孩童般脆弱。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失去至親的痛苦,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減輕,只是被小心地藏在了心底最深處。
***
曉玫十二歲那年的生日,是個風雨交加的夏夜。雨點如豆,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密集的噠噠聲。白天的悶熱被夜雨澆熄,帶來一絲難得的涼意,讓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這一年,曉玫比往常更晚入睡。她蜷縮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想著村裡其他孩子過生日時的情景。好奇心最終戰勝了睡意,她悄悄下床,赤著腳,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一條縫隙。
客廳裡,父親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張舊木餐桌旁,身影被煤油燈拉得很長。他的軍裝外套隨意地掛在椅背上,右手握著那只缺了口的瓷酒杯,目光凝視著牆上的照片。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短暫地照亮了整個房間,也映出了父親臉上不常見的柔和表情。
「阿蘭,」他的聲音比平時輕柔許多,帶著幾分酒意,「妳看,咱們的女兒,長得和妳越來越像了。」他停頓了一下,嘴角泛起苦澀的微笑,「眉眼間,那股倔強勁兒,簡直一模一樣。以後肯定會跟妳一樣是個大美人,妳說對不對?」
他舉起酒杯,向照片示意,彷彿在與阿蘭碰杯。「這些年來,我盡力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可我知道,沒有妳在身邊,我給不了她一個完整的家。」
曉玫站在門後,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心痛。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父親而言,既是希望,也是永恆的提醒——提醒他所失去的一切。
她呆立許久,這個突如其來的發現讓她心頭發麻。曉玫從沒想過自己的生日對爸爸來說是這麼難過的日子。正當她還在發愣時,「咚」的一聲把她嚇了一跳——爸爸的頭重重地砸在了餐桌上,酒杯從他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打了個轉,幸好沒有碎。
「又喝醉了...」曉玫小聲嘟囔著,撇了撇嘴。她小心地推開門,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不由得縮了縮腳趾,「每次都喝這麼多。」
她走到爸爸身邊,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爸,爸?」余仲謀只是咕噥了幾聲,繼續睡。曉玫試著搖晃他,可爸爸的身體好重,她根本搬不動。去年也是這樣,她累得滿頭大汗,最後還是沒能把爸爸弄到床上去。
「爸爸,起來啦。」她又喊了幾聲,但只聽到爸爸打起了呼嚕。窗外的雨聲小了,屋子裡只有爸爸的呼嚕聲和煤油燈的「噼啪」聲。曉玫嘆了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抱出一條薄被,小心地蓋在爸爸身上。
曉玫剛蓋好被子,父親卻突然喃喃道:『阿蘭,我好想妳。』他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伸出手,顫抖地握住她的小手,嘴裡吐出一股濃烈的酒氣,夾雜著花生米的鹹味,讓曉玫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爸,」她愣了一下,心跳猛地加快,「我是曉玫!」
「妳氣色好多了,真好。」父親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含糊不清。他抬起粗糙的大手,輕輕摸上她的臉頰,眼睛卻看著別的地方,好像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那個只存在於照片裡的媽媽。
曉玫感覺爸爸的拇指在她臉上輕輕擦著,這種溫柔她從來沒見過,讓她既害怕又不知所措。
「爸,你喝醉了,我不是媽媽……」曉玫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試著往後縮,可父親的手卻像鐵一樣牢牢抓住她。
她心裡亂成一團,既害怕又困惑,腦子裡閃過那張泛黃照片裡母親的臉。難道自己真的長得那麼像她?還是父親醉得連現實都分不清了?
就在她還沒想明白時,父親突然傾身向前,嘴唇猛地貼上了她的。
那一瞬間,曉玫整個人僵住,眼睛瞪得圓圓的,只覺得一股熱氣混著酒臭撲在臉上。她腦袋一片空白,心裡卻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那是驚訝,是慌亂,還有說不出的怪異感。她想推開他,可手腳像是灌了鉛,動彈不得。
「阿蘭……我守著妳十幾年,別的女人我連眼都不瞧……」父親的聲音低得像在夢囈,眼神卻燒著一團火,深情地望著她,好像她真的是那個照片裡的女人。
曉玫還沒弄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感覺一隻粗糙的大手抖著伸過來,撩開她的睡衣衣領,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皮膚,接著用力搓揉起來。
「爸、爸爸,你在幹嘛啦?快放手!」她嚇得哭出聲,聲音抖得像要斷掉,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她扭著身子想躲,可另一隻大手像鐵箍一樣摟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她喘不過氣。她腦子亂成一團,只覺得胸口好痛。
「阿蘭……妳還是這麼害羞,」父親的聲音低沉又模糊,嘴角扯出怪怪笑,「可是妳的身體還是老樣子,我一碰就知道妳想要。」他醉眼朦朧地看著她,手指在她腰間摩挲,像在撫摸什麼珍貴的東西。
曉玫聽得一愣,心裡一陣發冷,他說的這些話,根本不是對著她。
「別急……我會慢慢來……」他嘀咕著,像是自言自語,接著身子一傾,把她整個人抱起來,壓到冰涼的地板上。
曉玫雖然才十二歲,可看著父親沉重的身影壓下來,心裡突然明白了什麼。她臉色發白,拼命搖頭,眼淚糊得滿臉都是,聲音尖得像要裂開:「我不是媽媽啦!爸爸,你醒醒啊,我是曉玫!」
父親的酒氣濃得像一團熱霧,撲在她臉上,燙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他醉醺醺地低下頭,嘴唇胡亂貼上她的臉頰,又滑到她的脖子,粗糙的舌尖帶著濕意掃過她的皮膚。
同時,那雙大手在她胸口與腹部胡亂摸索,粗魯地掠過初綻的嫩尖和未曾被男人觸及的密縫。
曉玫腦子亂成一團,像被暴風雨攪散的湖面,她手腳慌亂地推著、踢著,想掙開這一切,可那股力道卻像鐵網一樣壓著她。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亂,胸口像是塞滿了棉花,堵得她喘不過氣。奇怪的是,身體竟開始發熱,一股不受控制的異樣在她皮膚下竄動。她害怕極了,這感覺卻讓她更亂,像背叛了自己。
曉玫咬緊牙,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又低又抖:「爸爸……我不是阿蘭,求你停下來……」
「阿蘭,妳這表情……讓我想起洞房那晚,」父親的聲音沙啞,帶著醉態下的興奮,「剛開始妳也這樣扭扭捏捏,後來還不是乖乖聽話?」他咧嘴笑著,眼神燒得發亮。「老婆,妳是想再來一次新婚之夜對不對?我懂妳的心……」
說完,他喘著氣,雙手猛地抓住她的腿,用力往兩邊扯開。曉玫只覺得下半身一陣發麻。她眼淚還糊在臉上,上半身拼命掙扎著撐起來,趁著這股力道,手掌猛地揮出去!
「啪!」一聲脆響,她狠狠甩了父親一巴掌,掌心火辣辣地疼。她瞪大眼睛,聲音尖得像碎玻璃:「爸!你醒醒啊!我是曉玫!你女兒啊!」
余仲謀被這一巴掌打得向後一仰,臉上浮現出一道紅印。他眨了眨眼,混沌的眼神漸漸聚焦,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慌亂地起身,手忙腳亂地拉回長褲,聲音顫抖:「對...對不起...我...」
曉玫沒等他說完,已經爬起來,恨恨地瞪了父親一眼,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滑落。她抓緊被扯歪的衣襟,像受傷的小獸一樣,跌跌撞撞地衝回自己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把整個世界都鎖在外面。
門關上後,她縮在房間牆角,雙手緊抱膝蓋,嗚咽著哭了整晚。她氣父親,也氣自己,心底明白,父親醉酒時把她當成了母親,甚至當成了妻子。可一旦酒醒,他又會變回那個沉默寡言、幾乎不與她交談的模樣。
剛剛,父親臉上露出她從未見過的表情,卻不是為她,而是給了早已不在的母親。她氣自己,竟會嫉妒一個逝去的女人。
那晚,曉玫從大雨傾盆哭到雨聲漸弱,直到夜歸寂靜。然而,第二天她仍得拖著疲憊的身子去上學。清晨,陽光從房間矮小的玻璃窗斜透進來,夏天的蟬鳴再度聒噪起來。
她整夜未曾闔眼,對著小鏡子凝視自己,兩個眼眶哭得腫如核桃。即便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換上制服,背起書包,推開房門。餐桌上卻只有大鈔和紙條,父親熟悉的筆跡寫著:「我錯了。」
曉玫一愣,心頭被狠狠揪緊,她衝進主臥室查看。床鋪冰冷僵硬,父親早已離家;她再衝出紅磚屋,外頭巷口地面,只有雨後泥巴留下父親的軍靴足印。
「咦?阿妹仔,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啦?我飯都還沒煮哩。」
阿妹仔是阿莉姨幫曉玫取的小名。她從另一頭走過來,低聲問道:「對了,妳跟妳爸怎麼了?他昨天半夜打電話到我房東那邊,說要我早上來陪妳住幾天,發生什麼事啦?」
曉玫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雖然她對男女之事還懵懵懂懂,但也隱約覺得昨晚被父親壓在身上這種事不對勁,不然爸爸不會慌慌張張地留紙條道歉。
阿莉姨見她雙眼紅腫,沒多問,只是嘆了口氣說:「是跟妳爸吵架了吧?妳啊,一個漂漂亮亮的孩子哭成這樣!先進屋裡,我幫妳消消腫。」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