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来做报告了。」

从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站在没有灯光的露台上，从这里眺望着外面点缀着灯光的夜景。微风不断吹拂着，我的披肩被吹动，晶莹剔透的耳环也发出细碎的声音不断摇晃着。

快十月了，头上的夜空布满了闪耀的星星。

这里是远离市区的别墅，今天是工作日，但很多人都在这里举杯畅饮。

去年这时候我刚来三峰家，还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知所措。但现在已经习惯了，不论是高跟鞋还是礼服都仿佛与生俱来般穿在身上。

现在身后正在举办晚会。

要是以前……一年前的我的话，面对这种场合一定会吓得腿软吧。但现在我已经变得能和各种人交谈。

而且不仅如此，

「那么，报告情况。」

现在的话，就连黑帮，我也能用平淡的声音下令了。

电话对面是林丹会的头目。虽然不是身价上百亿的黑帮世家，但最近也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小组织变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中等组织。

头目一如往常，漫不经心地向我报告，

「已经全都结束了哦？」

「结束是指？」

「多亏了大小姐，唐山会的资产全部都吞并了，虽然被各种插手，但这边拿下了大头。而且只要没了唐山会，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专心扩大组织了，今后林丹会随时可以为你效力。」

但我对唐山会的资产并没有兴趣。就算在林丹会击溃唐山会的事上出了一份力，那也不过是顺便之举。

「哥哥呢？」

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于是按耐住急切的心情问道。

我有一个哥哥，可以说我会赞助地下组织间的斗争，全都是为了哥哥。

哥哥现在就在林丹会。

林丹会和唐山会的冲突早就结束了，但到了今天唐山会的最后一个残党才终于清理干净。

那个残党就是哥哥的父亲。

我妈妈和别的男人出轨后，生下的孩子就是哥哥。

我和哥哥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是同母异父。

我和哥哥的生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见过，但哥哥的生父也有家庭，然后有个女儿，和哥哥是同父异母。

我们三人有着理不清的复杂关系。我和那个女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通过哥哥认识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我很讨厌那个人。

但哥哥很喜欢那个人，所以我把哥哥送去了那个人身边。哥哥和那个人不久前一起向在敌对组织的生父进行报复，这件事一直到今天终于解决了。

我知道哥哥也参与了这件事。其实我不希望哥哥参与这种危险的事，全都是那个人把哥哥牵连进去了。那个人恨自己出轨的父亲，所以一直想要复仇，还利用了林丹会行动。

而原本给那个人提供情报的就是我，只要被卷入帮派斗争之中，那个人或许就会消失了，所以我插手了那个人的复仇。但我不希望哥哥也被卷入帮派斗争之中。这是对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我的惩罚吗？

哥哥的父亲虽然只有孤身一人，但是个很狡猾的男人，而且他又是哥哥的生父，万一哥哥发生了什么该如何是好。明明本来哥哥也没多在乎那个男人，全都是那个人的错。

哥哥有没有见到那个男人？有没有受伤？还是说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呢？

我很担心哥哥的心情，然后也很在意哥哥今后的动向。

至今哥哥一直留在林丹会，如果复仇结束了，那哥哥会不会离开呢？

我想知道的只有哥哥的情况，电话对面的人其实也明白，但还是故意不告诉我。这时也用看好戏的语气说道，

「干掉了那个男人后，就一直和辛两个人在一起。」

不由得抓紧了裙摆，才能不露出半点不甘心的声音。

「怎么了大小姐，干嘛不说话？这不就是你的期望嘛。事到如今后悔了？」

电话对面是男人调侃的声音，好像一切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明明我才是雇主。

我和林丹会的交易不只有给与他们唐山会的相关情报，还有关于哥哥的处置。

我把哥哥托付给了这个男人，出钱让他照顾哥哥。

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坏人，所以我才把哥哥托付给了他。

但他却和那个人很像，是个坏心眼的人。

那个人和哥哥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和哥哥长得也很像，但性格却和哥哥完全不一样。

每次和林丹会头目对话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人，讨厌的情绪就会节节攀升。

「怎么样？至今天天看着心爱的哥哥和那小妞在一起胡闹的心情如何？不过是大小姐你自己要我天天把监控资料给你的，这也怨不得别人。」

至今我一直在看着哥哥。

还有那个人。

天天都看着两人嬉戏打闹的样子。明明我不在那里，哥哥却还是在笑着。

果然哥哥就算没了我也没关系的。

最初还觉得难受，但渐渐的就冷静下来了。也想过不要再看了，但在习惯了后又觉得能看一辈子。

哪怕哥哥一辈子要和那个人在一起，我也不会难过了。

复仇结束后，哥哥也能更自由地生活了吧。不，本来想复仇的就不是哥哥……都是那个人的错……但哥哥喜欢那个人，所以两个人做什么都在一起。

我没法和哥哥在一起，只要从屏幕里看着哥哥就足够了。如果哥哥要去其他的地方，那我就再想办法买通别人监视哥哥就可以了。

哥哥那么喜欢那个人，或许会和她结婚生子，一辈子在一起吧。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两个人在户籍上没有任何关系，和我不一样，就算结婚也不会受到世间的指指点点。

「大小姐，其实恨不得杀了辛吧？」

……说得没错，感觉很讨厌。不光是对方说的是事实，更有被说中的心烦意乱。

讨厌……这个男人和那个人都很让人讨厌，明明占据优势的应该是我，却仿佛什么都被看穿了。

「明明讨厌得要死，还要逼着自己去看，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嘛。」

「……住嘴。」

「诶呀我失礼了，这就住嘴。」

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我一直在被小看，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要把哥哥送走，事到如今也在后悔。

所以就算痛苦，也没办法放弃偷窥哥哥的生活，我也知道这就像笨蛋一样，与其这样，当初把哥哥留在身边不就好了。觉得后悔莫及，但又每次都安慰自己，只要哥哥幸福就足够了。

没错，哥哥很幸福，哪怕没有我在。就算这就是我的希望，这个事实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击垮我。

被这样指出来，更加让我觉得自己的愚蠢。

但即使如此，也依然在看着。

「不过出了公寓可就没有监控资料了，我总不可能一直拿着手机盯着你哥吧，现在你哥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你违反了我们的契约。」

我和林丹会的契约有两个。

一，照顾哥哥。

二，监视哥哥。

我给林丹会的钱包括哥哥的生活费以及监视哥哥，然后万一之时保护哥哥的佣兵费。

林丹会头目设法从哥哥手里拿走了哥哥的生活费。

但就算林丹会独吞了哥哥的生活费，他们也不能放任哥哥不管，这就是我们的契约。要是哥哥发生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大小姐？」

心知肚明的男人一点都不惊慌。

我压抑住怒火，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容许哥哥去见那个男人？」

「奇怪了，大小姐下的命令应该是一切以少爷的意思为准才对吧？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没错，是我要求林丹会听从哥哥的命令行动的，但哥哥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以为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达成目的。

哥哥想去见生父，但哥哥不是组员，所以就把生活费交出来作为代价……不，是林丹会故意诱导哥哥这么做的。

我给的那笔钱照理说足以让哥哥吃穿不愁好几年才对，只要能得到，就算问不出唐山会的资产也无所谓，林丹会只是想要敲诈罢了。

「你故意讨价还价，从哥哥手里拿钱，这就算了，还让哥哥去见那个男人，是盘算着万一出事了还能再捞一笔吧？」

钱根本无所谓，要多少都有。

但居然敢让哥哥遇到危险，还威胁哥哥，以此敛财。

唐山会的资产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让那个男人逃掉也无妨。但要是林丹会敢对哥哥出手，那就要做好被灭组的心理准备。

男人厚脸皮地回答，

「不，那是作为组织头目的妥当判断。」

「借口就不必了。」

我看着空无一物的黑暗接着说，

「钱我再给你。今后哥哥也麻烦你了，你就拿着那些钱好好地扩大组织，然后好好保护哥哥。」

「要是知道自己一直被监视着，不知道那位少爷会作何感想呢？」

头目坏笑着，说出了真相。

没错，就算把监视美名为保护，也不能抵消我对哥哥做出过的那些无耻的事。

「我不在乎被哥哥讨厌。反正我只会伤害哥哥。」

我爱着哥哥。

但我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不然就会一直伤害到哥哥。

每当我做了什么，哪怕是不经意的举动也会伤害到哥哥。

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哥哥和我在一起只会不幸。

所以我让哥哥离开三峰家，给与他熟悉的环境，让他恢复原本的生活。与其让哥哥在三峰家当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这样一定更幸福。

我知道这是在自说自话，哥哥明明从来没有这么期望过。

但就算如此，我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哥哥。

我对哥哥说了很冷酷的话，干脆地把说着要留在我身边的哥哥甩开了。我一定又伤害到了哥哥。

但如果不那样做，哥哥一定会承受更大的伤害。

哥哥不能留在我身边，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就算我爱着哥哥，每天都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只要哥哥能笑着，那就足够了。

我只要能从屏幕看着哥哥就可以了。

然后果然，就像我想得那样，就算因为我而受伤，和那个人在一起后，哥哥就又笑了。

但我却觉得很痛苦，与其让哥哥忘记我，还不如让哥哥一直受伤，我不想发觉自己的这种真心，也不想发觉对哥哥来说，原来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明明推开了哥哥，一边又在背地里一直派人监视哥哥，看着哥哥的一举一动。当然，这些哥哥都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不想被哥哥鄙视。但至少让我从屏幕里看看哥哥的生活。

如果暴露了的话，哥哥一定又会受到伤害吧。

但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哪怕一次也好，我也从来没有实现过哥哥的期望。

我做不到像那个人那样安慰哥哥。

我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妹妹。

「但是那位少爷也不是乖乖任人摆布的人哦。」

听了林丹会头目欲盖弥彰的话，惊讶的我连忙发问，

「怎么了？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大小姐来说或许很严重吧？」

「不要故弄玄虚，报告情况！」

即使面对我虚张声势的怒骂，头目也仍然不紧不慢地，甚至故意反问我，

「你知道你哥现在在哪儿吗？」

「…………」

「他要我给他一把枪。因为确实收到了钱，所以我就卖给他了。」

「！」

听明白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是违反了契约，所以之前拿到的那笔钱就不必了。之后会还给大小姐，我就在这里收手了，有缘再见吧。」

「等……！」

「纯，在这里会受寒的，快进来里面。」

这时身后传来呼唤声，我连忙回头。

「姑母，」

我顺手挂掉了电话，以不失礼数的动作转身，快步走向了身后的蝶子小姐。

「我现在马上就要回家！」

蝶子小姐一时间沉默不语。

「……你知道了吗？」

然后在看了看我手上的手机后，似乎马上就猜出了一切。

我站在蝶子小姐面前，十分急切地问道，

「姑母，为什么要由着哥哥乱来呢！」

蝶子小姐不可能不知道哥哥的事。

林丹会头目故弄玄虚的话只听得出一个意思，就是哥哥回来三峰家了，而且还带着枪，姑且不论为什么要带枪。如果哥哥要回三峰家，一定会有人给哥哥带路，否则没有通行证的哥哥根本不可能进得了三峰的大门。

现在能给与通行许可的人，除了爷爷之外，就只有蝶子小姐了。

是蝶子小姐帮了哥哥，而且还支开了我。

今天这场宴会并不是很重要的场合，原本也没有来参加的打算，是蝶子小姐说要我陪她一起，我才跟着来的。

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姑母居然故意帮助哥哥支开了我吗？今天的宴会，就是为此才带我来的？」

蝶子小姐沉着地俯视着我，

「因为我觉得应该在他身上赌一把。」

「……」

「最初确实觉得他不成大器，只是个在底层挣扎的年轻人，完全没有资质。」

「……」

「但他也改变了不少，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我没有反驳，只是咬住嘴唇。我确实没办法相信哥哥。

以前被蝶子小姐这么说的时候，我还很意外。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哥哥。

不论是留在哥哥身边的时候，还是来到三峰家之后，我一次都不曾相信过哥哥，所以现在我才会一个人在这里。

在曾和哥哥一起生活的那间房间里，我也总是担惊受怕着。结果最终离开了哥哥。因为觉得自己是负担，所以我离开了哥哥。但哥哥从来没有要我离开过，我也知道哥哥曾为此很难过。

我总是打着为哥哥着想的名义，自作主张地去做。

但我不想被哥哥保护。

我要保护哥哥。

我不希望成为哥哥的负担。

我想要和哥哥成为对等的存在。

但我伤害了哥哥。

自作主张地去做，结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哥哥。

我甚至把哥哥关起来，利用手段强制性地要求哥哥留在身边，还对哥哥用药，差点害死哥哥。

即使知道自己只会伤害哥哥，我也无法改变自己。

从很久以前开始，没错，从爸爸还在虐待哥哥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伤害哥哥了。只要一被我靠近，哥哥必然会被爸爸打，所以哥哥原本是那么的讨厌我。

但现在哥哥却又回来了，只可能是为了我。

「明明知道几乎没有胜算，他还是回来了。既然如此，你何不相信他一次。至今以来你一次都不曾相信过他吧，你的不信任，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吧。」

「…………」

「不过，他也是一样吧。明明应该让你在场的，会想支开你就是没自信的表现吧。你们明明很为彼此着想，却好像又没法互相信任。这或许是因为你们的成长环境差异过大，才造成了这种无法相互理解的情况吧，不过，人是会变的。今后一定还会变得更多。」

「……我也知道哥哥改变了。」

曾经哥哥是那么的讨厌我。但现在不同了。

我推开了哥哥，还对哥哥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如果是曾经的哥哥，一定会生我的气，也不可能会愿意回来我身边吧。

突然知道哥哥回来了的事，我已经很惊慌失措了。虽然不是不开心，但另一方面我又很不安。

我只会伤害哥哥。

然而哥哥为什么会想要回来我这种人身边呢。

明明留在那个人身边更开心吧。不惜抛弃习惯的生活和那个人，也要回来我身边是为什么呢？

即使被我伤害，被我抛弃，哥哥也依然爱着我吗？真的吗？

「哥哥为什么要回来呢？哥哥也不喜欢三峰家……」

「除了为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

蝶子小姐的声音很顺理成章，

「即使讨厌，他也没有逃避，为了直面和你的关系回来了，为此甚至不惜去见叔父。你也多少认同他一点吧。」

我已经知道哥哥的真心。

哥哥也爱着我。

即使我推开他，伤害他，他也不在意，因为哥哥很坚强。

眼泪快要从我的眼眶溢出。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肤浅，我居然认为可以一直掌控哥哥的行动。

因为从小我都是占据上风的存在，到了三峰家之后，也是我在保护哥哥，我能随意摆布哥哥。

我不可能和哥哥对等。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对哥哥做任何事，决定他的生死。

其实就算会害死哥哥，我也不希望哥哥远离。所以我不能靠近哥哥，这样下去我或许真的会害死哥哥。

所以我推开了哥哥，又一次以保护哥哥的名义伤害了哥哥。其实我一直在小看哥哥，觉得哥哥不可能保护得了我。

但哥哥又回来了，不止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回来了我身边。

哥哥已经改变了，那我呢？

我不知道，但我也要回去，就算内心忐忑不安，眼前一片迷茫。

我提起裙子，以粗鲁的快步通过明亮的走廊。原本这是不被允许的失礼行为。但现在是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了。

蝶子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车子，我连忙坐了上去。

在车子开往三峰家的路上，我沮丧地坐在皮革座位上，弯腰驼背地低着头。

我一边对哥哥的心意感到高兴，一边又对爷爷的威压感到恐惧。

哥哥绝对在做不好的事，不然为什么要拿枪呢？

哥哥是想对爷爷做什么吗？现在家里除了爷爷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哥哥一定是回去见爷爷的。

枪是林丹会的那个男人给的，居然敢给哥哥武器，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才把哥哥交给他的。但现在不是追究那个男人责任的时候。

「不用那么担心，你哥才刚回到三峰家，这边赶回去的话，用不了十五分钟就能到了吧。」

现在天已经黑了。从林丹会那里得到报告的时候，哥哥已经离开林丹会，往三峰家去了。

蝶子小姐故意把我带出来是为了让哥哥和爷爷见面吧。如果我在家里的话，我一定会去阻拦哥哥见爷爷，也不会让哥哥进三峰家的大门。这是为了保护哥哥，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只是不敢违抗爷爷罢了。

我只是想着保护自己。

但现在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哥哥或许会被爷爷伤害。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好可怕，爷爷一定会生气，我至今总是看着爷爷的脸色过活，就算是为了哥哥，也不曾敢违抗爷爷。我总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爷爷的要求，借此保住自己和哥哥的生活。但这次不一样了，哥哥一定不会罢休，或许我只能在两人之间选一个。这或许是我第一次面临是不是要违抗爷爷的选择。

我很怕爷爷，但我也想保护好哥哥，到底该怎么办呢？

「但就算是哥哥，也不可能和爷爷作对！」

我哭丧着脸，吸了吸鼻子。不能哭，要是哭了接下来又要怎么面对爷爷呢。

「放心吧纯，叔父不可能杀害他的，他没有能让叔父动手的价值。」

但爷爷根本不在乎哥哥。

我一直以为如果不乖乖听话，爷爷就会对哥哥不利。所以至今我一直都只能听命行事。

只要能保护好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也这么向爷爷约定过。

「但是，爷爷也不在乎哥哥的性命。」

「能让叔父在乎的人本来就少。叔父只在乎三峰家的人。」

蝶子小姐抱着胸说，

「既然和你约定过，叔父就不可能对他动手，叔父很在乎你，也会遵守承诺，毕竟在我们的世界信用是第一位的。」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马上又说道，

「但是哥哥带着枪……」

「他不会对叔父动手的，他向我保证过了。」

「但是……！」

「纯，着急吗？你害怕失去他吗？」

「…………」

太过理所当然的问题，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么，你就不能放手自己的重要之物。」

蝶子小姐看着窗外说道，

「我曾经一再地放手了，明明是那么的重要，却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事物远去，没有去争取对方，也没有发展彼此的感情。如果好好地说出口，或许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了。是我太胆小了，所以才落得这个下场，我不想你变得和我一样。」

我知道蝶子小姐是在说谁，想到蝶子小姐的心上人后，我也能理解蝶子小姐的心情。

蝶子小姐是因为自己很后悔，才如此地照顾我和哥哥。

把哥哥带来三峰家，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是不想我们重蹈覆辙。

如果失去了重要之物，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也不觉得他斗得过叔父，恐怕也没办法改变叔父吧。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到时你就和他一起走吧，纯。」

「姑母……」

蝶子小姐从车窗那边向我转过头，摸了摸我的脸颊说，

「他确实一无所有，但他也是个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人。人只要连性命都甘愿赌上，那么就连死神都会给予一线生机的。纯，你呢？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赌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