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把安娜斯塔西娅·戈里琴娜的情况介绍给鹰司，她沉吟片刻，问：「安部君，有通话记录吗？是否方便让我一看？」

「当然可以。」我预料到会这样，昨晚视频通话时录屏了。

鹰司认真看了一遍，久久不语。

「你还是觉得她可疑吗？」

「无端以恶意揣测他人不好，不过……她如果真在联邦警卫局工作，许多经验将远胜于我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以现在的状况，她能图谋我们什么呢？钱没用了，资源遍地都是。」我耸耸肩。

鹰司欲言又止，但还是点头：「唯一合理的动机只有和我们合作求生。她说自己会开飞机？」

「嗯，她是这么说的。至于是她飞过来，还是接我们过去，要一起开会商量再定。」

「白石城到这里数千公里，单人驾驶的小型飞机航程可不够。」

「她说可以在中途机场加油。」

「……还挺主动的呢。」

「如果全世界真的只剩四人，那她不想落单也可以理解。」我挠头，「当然，她那个对1+3的猜想现在也只是猜想。」

「……安部君希望这猜想是真的吗？」

「什么？」

「在多数人类确实消失的前提下，你希望剩下的是我们一男三女吗？」

心脏砰砰跳。她这是含蓄地问我「同伴里有她是否开心」吗？

我当然庆幸有她在我身边，可是说出口未免有些直白，而且要是我误会她的意思，那就糗大了。

「呃……在这前提下，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了。」我含糊过去。

「……嗯。那么，就两边会合的事，你怎么看？」

不是说四人商议过再定么？难道……鹰司要和我预先统一立场？因为我们是「自己人」？

「首先要确定未来生活在哪里，得是一个物资齐备的安全位置，最好还能种植作物——」

我越说思路越清晰：「这些都需要充分调研，看来，四人会议前，我们得先做好功课。」

鹰司偏头凝思片刻，一直微蹙的黛眉舒展了：「说的是呢，那么就按你说的办吧。」

可是打开电子地图摩拳擦掌的我被她阻止了：「寻找定居点的任务交给我吧。」

「你一个人吗？」我有些受打击，找定居点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按说是个大工程，鹰司不信任我的能力么？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嫣然一笑：「别误会，只是我手里有一些未公开的资料。」

投影仪将线上会议室的几个画面映射在光滑无暇的墙上。

除了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安娜斯塔西娅·戈里琴娜，另一个画面里是茶色头发的女生，从唇膏和耳坠看有点不良的感觉，想必就是水桥亚子。

我和鹰司并肩分享一个摄像头，因此两人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看着墙上并排的三个画面，我这才意识到三位女幸存者的颜值全都高得惊人。

我和鲁滨逊的区别是身边还有三位美女，这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各位朋友下午好——或者上午好。」鹰司每句话都用母语和英语各说一遍，「这是我们第一次线上聚会，很高兴见到各位。」

戈里琴娜礼貌地点头致意，而水桥亚子则满脸紧张地招招手。

「我们虽然相识日短，但彼此间也不算陌生了，因此，请容我省略自我介绍，直奔主题。」

「现在，已知范围内，除我们以外的人类全部消失了，但人造物全盘保留。这一切是否会恢复、何时恢复未知，最坏的情况下，我们要做好长期求生的准备——」

不愧是学生会长，用双语侃侃而谈，不疾不徐，毫无滞碍。

「准备包括两方面：信息方面，要在网络崩溃前尽可能备份未来可能需要的资料；物质方面，最紧要的是决定在何地开始新生活。」

听到这里，戈里琴娜用英语说：「我同意鹰司小姐。我想，今天我们最好就此达成一致，其他工作才能开展。」

水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英语。

「戈里琴娜说的对，我们要共同决定好在哪里开始新生活，才能做其他准备。」我用母语重复了一遍，水桥这才舒了口气。

戈里琴娜的蓝瞳一亮，用英语说：「安部，你会读我的名字了，而且发音很准确。」

「作为朋友，这是应该的，安娜斯塔西娅·米哈伊洛夫娜·戈里琴娜。」

戈里琴娜微笑：「谢谢你。不过，像之前那样称我为安娜会更亲切一些。」

「抱歉，那时我还不会读你的姓氏。还是现在这样称呼更尊重。」

话说，你倒是好像对我尊重不足啊，明明称呼鹰司为「小姐」，对我就直呼「安部」。

水桥听着我和戈里琴娜用英语交谈又傻眼了，如果是漫画的话，她的眼睛已经变成漩涡。

看来她近期的首要任务是恶补英语。我虽然成绩不错，但是过去学英语也是很辛苦的，在此为水桥默哀。

鹰司把话题拉回正轨，仍然是双语重复：「戈里琴娜小姐对于定居点有什么看法？」

「有的，当然只是提案，供大家选择。」戈里琴娜说着开始播放PPT。

虽然她只会说自己的母语和英语，但PPT里的文字是三语版本的，显然是为了照顾水桥。

PPT很朴素，但内容惊人：候选地在该国上世纪建造的秘密地下掩体的出口附近。

据她介绍，掩体内食物、淡水、燃油、工具、武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座可使用数十年的核电池。

「这是用来度过核冬天的吗？」我惊呆了。

「官方文档描述是用于战略打击避难，不过以这座掩体的密级和完备程度，说是用于灾后重建更贴切。」

我和鹰司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戈里琴娜轻描淡写地和盘托出了该国的最高机密。当然，不会再有法庭制裁她的行为了，但她对刚认识几天的我们就如此坦率，可见诚意。

在我看来，戈里琴娜已经满分通过了鹰司的考核。

果然，鹰司带头鼓掌：「戈里琴娜小姐，向您和您的国家致敬。」

戈里琴娜摇头：「事到如今，我们每个人都应为全人类尽自己的力。」

为全人类？现在我们四个人恐怕还真是全人类了……我咀嚼着这个新说法。

「看鹰司小姐的反应，恐怕有更好的提议。」戈里琴娜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鹰司倒是反应很快：「不敢当，正如您所说，我们可以比较不同方案……」

鹰司同样开始播放PPT：在这座城市远郊的某军事基地附近的农场，同样有粮食、燃油、工具、武器等。

因为我已经预先听过一次，所以这次鹰司介绍时我没有听讲，而是盯着画面里的戈里琴娜沉思。

她通过察言观色就可以判断鹰司对自己的提案胸有成竹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回忆认识戈里琴娜以来的种种，我感觉她作为一个有文化隔阂的外国人，却总能敏锐捕捉到我们的情绪变化。

该说不愧是联邦警卫局的「特工」吗？

我这边的鹰司同样深藏不露，她竟然知道我国的最高机密。

再看看一脸懵懂的水桥，暗暗好笑的同时也感同身受：和那两位相比，我和水桥算是「小白兔」了。

「不得不说，鹰司小姐的提案更合适。」戈里琴娜说，「安全、物资、交通方面，两个方案难分高下，但是我这里纬度高，光照和雨热条件限制了农业发展。」

「再考虑到我们目前的人数分布，还是由我飞过去最节能。」她总结。

鹰司客套起来：「会不会太麻烦戈里琴娜小姐了？」

「我也很乐意这样。否则我还要载着你们三位长途飞行，老实说，心理压力很大。」戈里琴娜半开玩笑。

「呃，在最终决定前，是否实地考察一下更稳妥？两个候选地都是长期封存的军事禁区，要是实地情况与纸面资料不符……」我说着瞥了眼鹰司。

好在她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点头：「很有必要。」

我舒了口气，戈里琴娜同样点头。

「那么，明天我们各自实地考察一下，然后着手准备飞行吧——戈里琴娜小姐降落需要塔台引导吧？」鹰司说。

「有引导最好。不过你们没有经验吧？短短几天学会恐怕有难度。」

「我们会尽力的，这可是为了保障重要的朋友的安全啊。」鹰司微笑。

「谢谢。」

「……那个。」一直是小透明的水桥怯生生举手，「鹰司前辈，明天你们去农场……能不能带上我啊？」

「可以。」

「可是我不会开车……」水桥声音越来越小。

「没关系，我们开车接你一起走。」鹰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