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没有阳光的巢都中,信徒们不断壮大。我们被伟大天父的神圣愿景所引导,被祂慈爱的双手所保护。我们居住在这些神圣的阴影中,而不纯洁的人则沐浴在尖顶的星光中。那些星星之间有什么?那些遥远的太阳之外有什么航行?笼罩在夜色中,在永恒的黑暗中诞生:我们的救赎者,我们的神——比沉默的、早已死去的皇帝更真实——虚空之子。我们在梦中听到祂的声音,我们在血液中感受到祂。祂呼唤,我们将回应。我们将奋起,夺取那些将我们束缚在奴役中的机器。这个世界将燃烧。它将被清洗、净化、准备好,天堂将给予我们奖赏! 」
—— 未知基因窃取者教派主教
机械神教建立的铸造复合体无处不体现着那些已经人性匮乏的红袍子们对于效率的中意和对于那个齿轮之神的信仰的坚持。巨大的烟囱直接通入平流层,建筑表面覆盖着毫无美感的暗红色涂层——他们特意把防止酸雨腐蚀的涂料调成了红色——连接着无数直角的塑钢或者其他什么材料的金属条,似乎担心整个建筑的强度容不下他们对欧姆尼赛亚信仰的崇敬(当然,希尔嘉德更倾向于认为是出于对超负荷工作的现实而预留的系统冗余),会直接炸开,得层层加固一样。大量智天使和机仆从各个角落进进出出,有些甚至是在高层的窗户直接出来,通过翅膀或者反重力装置进行垂直移动。人造天幕在这个高度和污染下已经半失效,铸造复合体的巨大的光源似乎已经可以直接刺破虚幻的天幕,引导人类仰望群星了。
当然如果从坏的一面说,希尔嘉德和亨德里克的小队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这帮红袍子混蛋令人感慨的道德认知水准的表现。穿行的机仆随手回收着缺乏路灯的阴暗路面上过劳倒下的不幸者,这条泥泞到几乎难以和工业联想到一起的充满了工业污水的非硬化道路居然是从铸造复合体到居住复合体的唯一出路,而这帮人有充足的资源修筑机仆的专属快速通道,却不愿意给半黑的路面修建照明设施——对于类似的情况,萨凡诺夫指出过:只要眼睛还能勉强看见而不影响赶路的速度,或者他们走得慢一点不影响工厂的轮班,那么整修对于机械教来说就毫无必要。当然,机械修士非常平等,他们对待机仆也一样,只要有了专用轨道,就不需要专门的感光强化设备了,在快车道上横冲直撞就好了嘛!
他们甚至不放过倒在腐蚀性烂泥里的尸体,这一点也令人难受。不过希尔嘉德现在得感谢火星佬的怠惰,法务部的黑色盔甲在这里距离显眼可以说查了十万八千里,甚至特殊处理过的吸光表面已经让他们的能见度快要低于肉眼在这个亮度下的辨识极限了。当小队摸到了丑陋又巨大的的像是帝国的伤疤一样的居住区之后,通讯器里果然开始出现了嘈杂的噪点,很快信号就消失了。
「废码失效了,指望不上萨凡诺夫了,不过反正也无所谓了,换上战术装备吧。」希尔嘉德用战术手势划分小队,安排任务。他和亨德里克各带一队,剩下的风暴兵组成一队。接到命令后,战斗组全部换上了热射线步枪、热熔手枪和破片手雷,比起动力锤和实弹枪,这些东西要有效率得多。
同时即使在不做基因检测的情况下,这些证据的指向也太过明显,审讯官希尔嘉德的直觉感觉到一丝违和感。从来没有相关的报告指出基因窃取者教团有什么和人类交易强大遗物的证据——甚至他们有没有这种古老的遗物都应当是画一个问号的。
但是连根拔起一个尚未形成稳定地盘还处于扩张期,到处发招贴广告的新教团,依然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选项,更何况联系已经断了,暂时也得不到更多的指示。就算萨凡诺夫运气不错,下一段废码生效也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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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电梯刚刚停下,就可以听见智天使带着音阵开始播放欢迎的乐曲,作为一个极不受欢迎的总督,费提安居然能说服上百位本地的贵族和行会首领共同迎接,就连审判官本人也惊讶的砸了咂嘴。人群的眼神中有所期待,他们紧张又贪婪的目光让人能想起谈条件去拿起砍砍去劈开自己人脑袋的血斧小子。就连审判官也本能的在身体上轻微不适的拧了拧手腕。
机仆打出横幅,欢迎来自德·纳瓦拉家族的友好来访。欧菲莉亚撇了撇嘴,萨拉托夫把自己化名为忠诚的管家苏莱曼,而却把自己的名号毫无保留的放了出去,在一个秘密任务里,仿佛只有自己在裸奔。
对于总督,显然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机会,而对于其他人,如果能有一个财富无法使用具体王座币或者任何王座币在各个世界的变体来衡量的家族的支持,则是一个极好的反叛的机会。总督的身边如同被伪神分开了海水,尽管各位头面人物系数到场,但是几乎没有人愿意簇拥在他的身边。
看起来他真的众叛亲离。
第二,看起来他的政治智慧并不是一塌糊涂,尽管每个人都反对他,但是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整合如此多的反对者,或者不如说,当地的稳定就寄托于所有人反对他的这一事实基础上。
「有趣。」审判官小声嘀咕了一句,对着身后的两人点了点头。
一切按照礼节,总督和体面的大人物们迎接行商王朝的成员和她的跟班团队,顺着一条两侧有着复古路灯的道路,反重力汽车一路疾驰而去。花瓣被撒在地上,没有车轮碾压,似乎少了一些感时伤怀的缺憾之美,智天使一路播放着德 纳瓦拉的王朝名号,和历代行商王朝继承人的丰功伟绩,紧紧地跟在车队两侧,很难想象这些看起来像是婴儿的怪诞装置为什么能飞的如此之快。
总督看起来和每一个内政部的大师差不多,在药物的作用下容光焕发,但是面部的沟壑和长期托腮形成的组织下垂是不会说谎的,他大部分时候应该是被什一税的重压折磨的夜夜难寝,眼袋和黑眼圈就算是抹上了多的难以吐槽的粉,也依然依稀可见。
根据档案,他最多55岁,但是被折磨的像做过回春手术的人一样。帝国就是如此平等的榨取每一个人最后一点价值,作为管理者如果暂时还容光焕发,作为战士如果暂时战无不胜,作为凡人如果暂时身心安泰,那么不要担心,这台战争机器会平等的安排所有人到一个合适的,足够榨干每一分精力的位置——除非足够幸运的死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美丽的小姐,您的到来让我们的城市更添一份光辉,就算是最讨厌我的家族,也派出了自己的代表。」
在反重力汽车的密闭环境里,只有行商一行人和总督的时候,他看了看身后的车队,从无关痛痒的日常话题,逐渐变得激烈。
「他们讨厌我,这很好,不过只要能够完成内政部的指标,就算把我用热熔烤成灰烬也无所谓,不过既然他们不能每10年在内政部的收税舰队到来的时候复活我一次,那他们就只能忍着,百年的和平让他们已经忘了自己的指责,不过好在,我还有自己的鞭子抽着他们往前走。」
「你就不怕他们团结起来推举一个新人?」
「美丽的小姐,我当然怕,不过感谢神皇,他们讨厌彼此甚于讨厌我,而且我也有自己的鞭子抽打他们。」他毫无顾忌的抽上了农业世界送来的雪茄,大声咳嗽起来,许久之后,才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这不重要,他们也怕的睡不着,如果收税舰队发现征收不达标,那这个世界就会被刮地皮,字面意义的那种。」他快活的裂开嘴,露出了熏得有些变色的牙齿,「您来自一个不需要给祂上税的特殊服务机构,我可是见过他们气势汹汹的评价这片土地上每一块沙地的价值的,尤其是那些脑子里装满了硅石和电路的疯子,他们和我开会,我当时还是政务首席,就像您身边的这位可敬的老先生一样,处理所有我兄弟留下的烂摊子,和他们讨论的议题,是我们每个人的器官价值多少王座币。
哦,神皇啊,他们最后带走了除了设备和工人之外的一切东西,还让我留下了一张承诺书,要求卡拉斯丁在下一个周期里提高50%的产出,该死的,如果不是随队的牧师念了一晚上的经,反复跟我说牺牲也是帝国的一种美德,我本打算就让他枪毙了我算了。毕竟为了内政部牺牲可比死亡痛苦的多。」
他再一次自嘲起来,解开了总督蓝色制服上金色的扣子,把上面的勋章和徽章解下收进口袋,「然后他们,对,就是那群现在看我就想看瘟疫的家伙们,在一个晚上,把我从床上叫起来,给我带上这些。当时距离下一个周期还剩下五年。他们跟我说,我的兄弟死在了情人的床上,死前流着红色黄色和白色的液体,而我们的产量距离内政部的指标还差75.23%,如果我不接过这个烂摊子,这些人就准备拉着我就在我的官邸里一起见神皇了。」他伸出手比划起来,「我还以为他们拿着蒙特福特的脑袋来件我的,结果他们打开丝绸遮盖,托盘下放着的是和一份继承协定绑定的热熔炸弹。」
「但是他们还是恨你,而且就连内政部都知道蒙特福特总督死于谋杀。只不过他们不会介入罢了。」
「当然,我最美丽的小姐,看到你的蓝色的眼睛就让我想起了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洋。」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愤恨和无奈的表情已经在脸上的沟壑中又刻下了更深的一笔,「他们恨我,但是没有人想去前线,或者去铸造世界打工对吧,他们看完我和内政部大师上一个周期的谈判记录,就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回家戳我的小人去了,叫什么,诅咒布偶,多好的名字,如果有用的话,我会给内政部的每一个人准备一个。
至于谋杀,当然他们把一个受过训练的拜死教徒送到他的床上,玩什么让人窒息的『虔诚姿势』然后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不然为什么我说,他能同时看到红色黄色和白色的液体,留在床上。家族丑闻,对吧?」
「我很难评价。」
总督肆无忌惮的对几乎所有的贵族以及内政部的攻击持续了整个旅程,直到反重力车停在了他豪华的庄园里。他脱去了接待的套装,露出了里面穿的宴会使用的带着帝国刺绣的衬衣。
「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真是让您听着都受累了,我多希望你能也带我去看看这群星的繁盛。不过那些贵族们需要一个宴会,他们会乐意在一位美丽的小姐面前狠狠地摇动尾巴。宴会结束之后我们会来谈正事,到时候我的专车会来接你,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讲一讲你神奇的stc模板的交易吧。」他随手把总督的套装扔进了一个车载的箱子里,在卫兵打开车门后先行一步。无人驾驶的载具发出断电一样的声音,所有设备似乎都在瞬间停工。
「苏莱曼大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恕我直言,年轻的大小姐,敢于在什一税问题上画饼的执政者,要么是帝国最需要的动量,要么是帝国最糟糕的破坏者。」审判官跳出车,优雅的伸出一只手,把欧菲莉亚牵出车外,「现在起到进门为止,让艾芙琳女士和您再一次重申礼节要求,我会先去和那些贵族们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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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暂的搜索之后,近距离通讯的vox传来了风暴兵的声音,亨德里克和希尔嘉德很快赶了过去,在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的入口处集合了起来。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十几个人迅速进入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宽广的,放在床后面的入口,只要触摸放在床头的金色圣象,这个入口就会在一连串机械传动的噪音之后被打开,而内部则有一个类似的装置可以在一阵巨大的噪音之后关上。
距离下一批轮班还有10个小时。
幽暗的像是从岩土里掏出来的洞穴,能听见水和脚踩在烂泥地上的声响,但是在持续的向着深处前进一小时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那些像是天然岩洞的地穴开始消失,一个密封的舱门出现在面前,似乎需要某些验证程序才能启动,这个红色的工业集装箱上拆下的门,几乎可以确定有着机械教使用的痕迹,或者是他们的废品,或者是某次丢失后一系列转售的结果。
「炽天使呼叫智者,破译识别系统,为了帝皇。」
但是没有回音,与信号不良的杂音不同,这次是干脆没有任何信号和回复。
「热熔炸弹。」在希尔嘉德环视了所有人之后,每个人都摆了摆手,或者干脆的缩了缩头,这确实是一个技术活,不是光靠勇气和忠诚就能处理的。
但是热熔炸弹能解决大部分智慧无法打开的障碍,唯一的坏处是可能在善后上会麻烦很多。
一个圆形的带着磁吸力的爆炸装置被放在了大门上,随着倒计时的进行,小队熟练地退后,寻找掩体。尽管热熔炸弹并不会像真正的爆炸物一样制造巨大的烟尘和声响,但是意外还是在过去多次出现,在帝皇的便携式伟力造成的次生灾害里,坍塌和噪音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随着金属融化的声音,大门上出现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这是一个建议的消毒箱,每一个进入下一节的生物都会在里面除去身上的微生物和粉尘,但是现在大门开了一个洞,想进行这件事,大概得需要欧姆尼赛亚显灵了——然而火星的同僚们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说法,显灵似乎是对于欧姆尼赛亚的一种不太亵渎的不尊重行为。
「难道是红袍子,他们在人力资源消耗品的居住单元挖地道干什么?」亨德里克不解的装上另一个热熔炸弹,放在了这个消毒箱的另一个铁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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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凡诺夫正在像信号的监听设备植入下一段合适的后门代码,当数据库里的候选名单正在被快速筛选的时候,音阵大师传来了舰长的呼唤。
「无识别码船只正在靠近。识别码要求三次均被拒绝。预计三十光秒后进入舰炮距离。」
根据审判官的规矩,当战舰上其他人执行任务的时候,萨凡诺夫作为经验做多的特工,就负责管理舰队的意外事物,毕竟如果在规矩范围内,舰长也可以处理。
「我们不能在这里交火,这是平台轨道,你想把海军引来吗?告诉他们,不提供信息识别码,就会被舰炮锁定。我现在过来。」
萨凡诺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战情室,但是谁也不能对一个穿着长袍,腿脚已经不利索的老人有太多的要求,尽管距离不远,他还是花了几分钟才来到舰艏,船长已经不起身迎接了,他没有时间了,线缆直接接入了身体,进入了完全的工作状态,只有音阵大师代为传话。
「大人,他们确实停在了宏炮的射程之外,但是,情况也不是完全的改善。」绿色的投影屏幕跳在萨凡诺夫面前,几个绿色的小半点正在快速移动,按照经验,可以判定为登陆艇。
「依然没有身份识别信息?我不认为谁会选择在行星轨道附近进行登录和接舷战,不……这太疯狂了。」萨凡诺夫仔细的检查着对面船只的形象,他经过强化的头脑中暂时没有完全对应的选项,但是确实也有一些可能性浮现了出来。
从规格上看,这是一个战斗驳船,但是带着一门规格明显超标的宏炮和若干个小一些的火山炮炮台,从舰体扫描的结果看,显然涂装是最近抹去的,这些被乙炔焰抹去的涂装的痕迹还完全是新的,甚至在射线检测下还能看到依稀可见的痕迹。
但是显然它不属于帝国海军,没有明显的海军标识,甚至建筑结构上也没有教堂或者明显的用于供奉神圣帝皇的崇拜物。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属于行商或者审判官大人的同事或者对手,或者是一些内政部或者军务部用于非公开活动的船只。
正在他拿着手杖不停的轻轻点着地面的时候,音阵大师再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索。「登陆艇发送了信息。」
「引入信号。」
十米高的巨大的投屏在几秒钟的机魂苏醒的吟唱之后缓缓启动,画面上的人影缓缓成型之后,萨凡诺夫倒抽了一口气。
「我想基利杰本人应该不在这里,但是无论怎么样,向你的忠于职守致以敬意。」
「舰长!快给我把宏炮的发射状态撤销!现在!神皇在上啊!」萨凡诺夫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手杖撞击地面的频率也极大地加快了,「把你们的仪仗和礼服都给我赶紧掏出来,准备欢迎仪式!你们最多还有五分钟!处理不好我就会形式萨拉托夫大人的给与我的权力让你们全部去见神皇。」
在屏幕上,领主审判官穆拉德笑容可掬,坐在登陆仓里,他甚至没穿动力甲,只是穿了一件内政部大师们之间流行的模仿古泰拉风格的风衣。
注:
血斧氏族:兽人的一个氏族,乐于收集帝国装备,在条件合适的情况(比如可以拔牙或者提供装备)下,甚至愿意短暂的充当帝国的盟友,但是两头吃的事件经常发生。
VOX:一种星界军常用通讯装备,在模型上就是大头背着的那个东西,当然也可以做的更小一些,并不是每个都需要背着跑。可以在局部搭建指挥网络。
拜死教:一种以血肉和牺牲来表现对帝皇信仰的狂热崇拜,多出现在边疆和环境恶劣的世界,尝尝产出最优秀的刺客,但是由于其强烈的异端倾向,经常导致滑向恐虐或者色孽,因此收到审判庭的严格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