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尘逐渐散去,夜色美娜从树后观察好一阵,确定海鸥魔物失去生命迹象,才缓步靠近,查看有没有可以回收的素材。
没有瞳孔的眼部,已被魔法箭正中贯穿。伤口处蔓延出的铁锈色血痕,沿着它的头部流淌进战场遗迹的碎石缝隙。灰白羽毛染上泥土,断裂的翅骨散落一地,混杂在破损战甲与锈蚀兵器之间。一时间,古战场仿佛苏醒,沉寂中浮现出未尽的战歌与残响的哀鸣。
无风,羽毛却轻轻颤抖。
接着,大地再次震动。
「不可能,我没越过边界...」
『那个...海鸥的头部,“过界”了...』
「真是的...幻影,准备战斗。」
夜色美娜握紧幻影,狙击弩就位,组合技随时待发。
如同先前那几次,僵尸魔兽陆续从地底挣脱而出,腐朽的气再度息席卷整个盆地。
但这一次,它们没有再向夜色美娜发起攻击。
它们缓慢的移动,聚集在海鸥魔物的残骸旁,高举残缺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那具倒地的巨躯,口中发出咕哝似的的抱怨。其中一只没有手臂的僵尸魔兽用脚踢了残骸一脚,结果失衡摔倒在地。即使如此,倒地后的它仍在地上扭动,沙哑的抱怨持续不断。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看不懂...像是在向海鸥“报仇”?』
其中一头强壮的僵尸熊,扭动着只剩半颗的头颅,缓缓看向夜色美娜。
它停止了敲打,伸手将自己半掉落的眼球塞回眼部,又整理身上残破的肩甲,才重新正视她。
面对这反差的状况,她仍不敢松懈。
接着,僵尸熊双手合十、深深鞠躬,向她行了部落的礼仪。
熊端正站稳,如完成使命的军官,口中低吟古语,音色如风穿林,透出庄重与解脱。
“Hujan reda, mentari bersemi,
Bayangan pun akhirnya pergi;
Anak pejuang, syukur kami di hati,
Kini ke tanah janji, kami kembali。”
诗中带着王城通用语的词汇,却以古老的语调诵出。
这种讲究韵律与意象对仗的表达方式,夜色美娜曾在王城神话古书中读过,那是被称为“班顿” [pantun]的诗词。
诗句落下的瞬间,空间开始异变。
以海鸥魔物陨落之处为中心,破碎的镜面空间缓缓扭曲,旋出一道漩涡。碎石、战甲、腐朽的残骸,连同整片盆地的混沌与尘埃,一点点被卷入旋涡之中。就连头顶残存的天穹裂痕,也如玻璃回归熔炉,悄然融解。
『小心!』
幻影迅速转换形态,一部份铁链缠绕住她的腰,另一端则勾上附近一棵结实的树,将她甩出漩涡边缘。
而在漩涡中心,僵尸熊仍静静站立,躯体挺拔如初。
它缓缓举起残破的右手,朝她轻轻挥动,看似道别。
夜色美娜抱紧枝桠,发现漩涡未波及附近的树林。
当战场遗迹被彻底吞噬后,盆地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绿意取代荒芜,树木自我愈合,低矮花卉在皎洁月光下悄然绽放。抬眼望去,空中已无巡逻魔兽,远处星光微微闪烁。
一切仿佛从未存在,唯余风声低语。
她回到地面,走到盆地的中心,小心拨开松软的泥土,将一棵风旋果的种子种下。
“Langkah sunyi, kuhantar dengan berat hati,
Di sebalik fajar, harapan berseri;
Damailah disana, wahai pahlawan bumi,
Tenang jiwamu, hingga ke abadi。”
她轻声回应,作为来自那片土地的人,送别那片土地的亡者。
她抬头望向林道尽头。低矮的灌木泛起柔和荧光,像是某种回应,也像是在静静告知她,这片土地,已经被安然解放。
她站起身,双手合十,朝大地深深一鞠。
然后收拾心情,转身,前往下一个区域。
后记:关於班顿[pantun]的补充:
Pantun属於东南亚马来文化,有诗词或民歌之称;格式来说,前两句通常是写景,后两句才是主旨。
pantun诗词的架构普遍比较倾向A-B-A-B的尾韵,我在这里采用全A-A-A-A的方式,让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诗词的大大念起来比较有押韵的感觉。
这两段诗词我找Gemini老师翻译了,看不懂马来文的大大可以参照以下翻译:
熊的pantun:
“雨霁天晴草木新,
旧影无声亦归尘。
感念勇士护佑恩,
魂归故里觅长眠。”
夜色美娜的pantun:
“步履沉重悄然送,
破晓深处见霞光。
愿君安息在彼岸,
魂归故里永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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