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花和佑希车迟国斗法留下两缸米饭,本该有些骚动。不过都是小缸,父亲又不管厨房,对米价腾跃并不敏感,所以也就糊弄过去了,反倒提起检便的事情来。
食品安全很重要的,但文化祭便检的概念到近些年才渐渐普及。我去问清美学姐,说是从附近的医学院请实习生。18号下午不上课,布置场地,然后有前夜祭。但便检不能放在这天,因为检测出结果还要时间,所以放在周三,计划要出饮食模拟店的班级抽时间轮流去检查,到时会征用一楼的厕所。
北高教学楼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这两年提厕所改造计划,但因为经费不足只改了一楼,整洁程度大大上升了,单间的门板都很高,门缝也严严实实——呃,也不是变态什么的,只是说,要想探人家的阴私,又或者是搞霸凌拿水桶倒水,这里是不指望的,反而时不时能见到拿着小卖部面包进去的家伙。再者到时候拿到检验结果,也只会报告出问题的部分,不能指望有名字的。另外,近藤的体操服就是在这里换的,我留意过所以有印象。
不过,能少上两堂课,总不是坏事。我班的体育课在周四,还不至于给挤占了去。
周六的事情了结之后,周日彩子阿姨又搬了一些物件过来,这次春菜和彩夏都在,我们一家五口就一起去餐厅吃饭,席间商量搬家转学的事情,都没什么变化。彩夏很积极,先搬过来一个人住。或者说是春菜那边消极了些,连带着彩子阿姨要陪她,只是头两天会先在这边。
春菜主要是社团的问题,还不是要参赛,因为玉龙旗、综体这些都是暑假,而魁星旗还早呢。似乎是因为之前没拿到参赛资格,所以发奋图强勉力训练。数原虽说是女校,但好像是有着相当高水平的女流剑士,春菜打算多请教一些。
理由有点冠冕堂皇,还很怪。我想只是春菜对妈妈再婚的事情还有点不安,下意识找借口拖延。但这种事能拿出来讲吗?当然不能。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由着春菜的性子来,反正公寓的合同剩不到一个月,总是要搬来一起住的。只是转学的事情要跑两回,费了点劲,而且彩夏这周就转来,还赶得上文化祭,春菜就不行了,不过数原的文化祭比我们的早,九月底就办完了,也谈不上说亏不亏的。
吃了饭,我叫上赤木——这次是真的,或者说是他叫的我,因为他要特训什么的,要个球童和陪练。我们到有点远的公园练球,因为我家附近那个没有摆篮球架。因为昨天的事情,我冲他倒了不少苦水,可也就仅此而已,赤木给我打掩护,唱和配合向来是好的,谁能想到两拨人能刚好在超市撞一块去呢!
反而是赤木倒过来找我的难堪,说你这次算是出大名了,都多少年不见校门口撕逼的情侣了。其实事情根本没他说得那么严重,佑希跑过来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要分胜负,谁知道她要干什么。我和理花都是归宅部,出了各自班级就没知名度的那种,在校门口对峙的时间又短、没一会就给拉开了。
要我来说,当个奇闻异事传一阵得了,这种校园传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是我这班干部的差遣不好干了,理花天天来,肯定有人拿这个说嘴的。然而又有妹妹们的事情,混淆视听应该没什么难处。但也不能这么乐观了,国中同学还有不少,说不定就有几个认识佑希还刚好看到那一幕的。
等到了周一又要去学校,除了要唾面自干给人家调侃,还有近藤同学那边的事情。我上周四拿着补习班的事情突然刺她一下,看样子确实慌了,总想找我问。周五我刻意制造机会不和她说话,但这招不能老用,万一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我和清美学姐搞这么一出,不过单纯打草惊蛇下步闲棋。主要是清美学姐那边的情报,近藤周六放学跑去坐电车,这一来跟踪就不大方便,所以派我去[动心忍性]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其实就是有枣没枣先抡一竿,反正补习班就在那近藤又跑不掉。
结果搞到最后是清美学姐被突然冒出的松川吓退,我俩只好商量了一个说辞,其实与事实也相去不远,只说是和国中同学聚会时聊现在班里的事,提到近藤咲太这个名字,然后有人就说自己在某某学习塾的花名册上看过这么个人,但真要细细盘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本就只是浮光掠影那么一瞥,谁没事记这个呀,所以当然,到底是近藤咲太还是近藤美咲,我也不知道呀,你说这个谁懂啊。
近藤同学听了我这番说辞算是安下心来,我趁机问她怎么看文化祭模拟店的事情。我之前已经把女仆咖啡厅撞车的情况详细说明发到班群给大家先讨论,所以在近藤这里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问她知不知道饮食店要检便的事情,因为这个是我从清美学姐那打听来的,清美子是学生会副会长,这事还没通知下来呢。
近藤的反应懵懵懂,看来是不知情,但也没什么慌乱。照理说她该慌的,女扮男装,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够难受了,何况又有这样的事,耻度何在呢。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少根筋?就近藤同学的伪装水平,我也不认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出她的情况来。很多事需要遮掩,也不是一个人想做就能做的。那个体育委员嫌疑就很大,岩崎丽奈,她又是手工部,近藤也是这个社团的。
我上了心,在选谈判代表的时候点了她的将,倒也不是公器私用如何如何,本该点她的。岩崎先是撺掇水手服文化展不成,又接着赤木的女仆咖啡厅提案,针锋相对地鼓吹女装咖啡厅。
班会上讨论撞车的事情,因为要看看大家的坚决程度和让步情况下的备选方案,可算是给岩崎找到机会了,发言非常积极。由于我事先把彩夏拉到群里要她帮我吹风,而且男生们不太在乎这个,起个哄就投了,所以顺利定为备选方案。
顺带一提,不在乎的原因居然是出于对我的信任。男生们普遍相信,吉良委员长肯定不会甘愿在刚加入的义妹面前表演女装打扮,所以谈判起来一定尽心竭力。至于说这里面是否还有考虑到周五校门事件的因素,我还不能确定。
我事前与A班那边谈过,是要双方各派三人,作为代表到学生会室洽谈此事。代表团团长当然是我,然后岩崎是我的副手,第三人选了棒球部的新锐,小岛大介,投手,球速据说有130,是棒球部的重点培养对象。想想现在还没入正选的赤木,只能说是同人不同命了。
班会结束后,我、岩崎、还有小岛大介同学,三人一起奔赴学生会室。理花在教室后门等我,自顾自跟了上来。真是,明明有联络过她说要开会所以请她自己回去——
「怎么了吗?」
「哪里,没什么。」
……唔,算了,就连白河院也得有个三不如意,只要理花拿定了主意,我哪里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到学生会室的时候门还关着,就闲聊起来,主要是岩崎来问我和理花的事。你们交往了吗?没有喔。感觉这个问题理花回答起来比我都坚定。
「久等了,不好意思,我们……」一年A班的班长小跑过来打招呼,后面跟着鹤见有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理花,你已经来了呀!」
一年A班的班长,浅井枝春,开会时见过几次,不熟,她是那种、嗯,每所高中至少有三个吧、那种性格认真的女孩子。谈判代表小组的构成似乎是打算把理花计算在内,但这是临了才决定的,放学的时候理花先溜了,找不到也联系不上,于是另请了一个优等生来充门面,所以耽搁了。嗯,是不是有点冒失呀,我喜欢。
鹤见拿钥匙打开学生会室的门,烧水泡茶,又拿了茶点给我们吃。
副会长望月清美和书记二桥敏夫两人稍后便到。嗷,你说会长呀,这点小事,南将作大前辈理所当然地不会出席,他现在差不多就是个压阵的角色,嗬嗬,御隐居樣,等办完这场文化祭就死掉吧,这种感觉。
其实学生会还有公关这个职位,但功能太薄弱了,所以基本是个名誉头衔。另外就是风纪委员那边,虽然是设在学生会之下,但独立性很强,开大会时才来,日常事务也是不参与的。庶务一职空缺。
「呀哈喽!」
清美学姐以她惯常的活力闯进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二桥前辈一脸无可奈何,却也只能老实主持会议,不过在那之前——
「你好,我是前田理花,景君平时多谢你照顾了,请多指教。」
我那超绝可爱的青梅竹马散发着无人能敌的厚重力场——好重,太重了!简直要把学生会室的地板给压塌了!
理花走到清美学姐面前,微笑地伸出手来。
这好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说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应该不会吧。
「哦,你好。」清美学姐回应,连发愣的那一下下功夫都不需要,只要在场人数超过五个,她就是我见过的海道第一的最强美少女,可以直接放进写真封面。自信清爽的完美笑容如果印刷出版的话,我推荐有需要的神社直接把那一页裱起来挂到鸟居上,驱鬼辟邪,效果肯定好得不得了。
如是,清美大明神问道:
「你好,我是学生会副会长望月清美,请问——」她装模作样地打量室内清点人数,
「请问你是C班的代表吗?」
咳咳,这里就由我来翻译一下好了!
接下来要进行学生会的仲裁事务,你是代表谁到这里来的呢?
哎呀呀,难道你是打算以A班的身份支持C班的立场?
以及,这里已经有两个班级各三位代表共六个人了,所以请你现在离开好吗?
连手都不给握啊?
就是说呀,很过分吧。
理花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我这就走,她这样说,然后回到我身边整理我的领带,之后一起回家,我等你,老地方,耳语过后便是施施然离开了学生会室。
挑衅!完全的挑衅行为!不不不、不对,或者该算作正当防卫?声索权利在哪一边?啊,我在菜单上?
理花走后,大家都有点尴尬。这屋子现在里面有八个人,搞不清楚这火气从何而来的人少说也有四分之三,这就很尴尬。好在二桥前辈软乎乎的,好rua,清美学姐吹口气他就炸毛了,然后大家就都回到正常轨道上来了。
「我方的项目不可更改,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开展到相当程度了,这是相关统计,请学生会诸君审阅。」
我把花了十分钟填完的日程安排进度表交给二桥前辈。
「事到如今,再让我们转而重新选择其他的文化祭项目,不觉得是件很不讲道理的事吗?至于A班那边,如果确有困难,我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A班的准备工作提供协助。」
把茶叶收到柜子里放好,鹤见有纱好整以暇地回到谈判桌。其实我觉得她这样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场上场下的才叫不讲道理。但总之,A班代表队真正的主将发话了:
「根据学生会的记录显示,C班提交的申请时间要比我们晚了整整一天。」
「完毕。」
「以上。」
啊,还能这样,这不是滥用职权?!
跟着来的小岛同学的嘴张大得可以塞个鸡蛋了:这人不是那个学生会、就那个、会计,她不是学生会会计吗?这也谈判?
我哭诉:
「可我们已经开始准备物料了!花了不少钱呢!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办?天也不知道!」
岩崎喝着茶举着手,发动神圣的背刺:
「可以改女装咖啡厅哦~」
「哦,这样啊——」
「什么啊不啊的,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吗!」
「……那个,很遗憾,我们的女生都对女仆咖啡厅很感兴趣,所以还请恕我们不能退让。」
听了浅井同学的话,我恨恨地瞪了一眼岩崎,看看人家,多有觉悟,高风亮节,你就不能带头发扬发扬精神吗!
岩崎撇撇嘴:
「据我所知,A班对女仆咖啡厅最热衷的好像就是那位理花同学吧。」
什么?敌在本能寺?
我向A班的委员长,浅井枝春同学求证。
的、的确是这样没错。枝春同学有些脸红,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女仆装、前田同学好像是想要穿给你看哦!我们A班大家都很支持她……也支持你哦!你们要好好的,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哦呼!
哦吼吼吼吼吼!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那可真是两得其便两相得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啊啊啊啊你在那里傻乐个什么劲呀笨蛋老哥!这不都是你自导自演出来的吗!你这个玩弄少女纯情的渣滓!」
星期五的晚上,完成搬家工作后,彩夏套着浴袍到我房间,我们一面搓手柄一面聊起周一的事情。听到最后,彩夏丢开手柄,嫌弃地用力拍我的肩膀。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不是。赤木的女仆咖啡厅提案的确是我授意的,但这本就是热门项目,也只是做个预备。岩崎是自己跳出来的,只是刚好和我的想法撞到一起,就是要办女装咖啡厅,之后借这个机会刺探疑似女扮男装的近藤同学。
鹤见的事情也是意外,虽然耳光未遂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可既是她主动来找我道歉,那就随手布子了。真要做的话其实也不需要她,副会长清美学姐,会长南前辈,所谓总办督办会办帮办,都是我的人,还谈什么斗不斗的。
唯一亏心的只有理花那边,户外生活社是我的自留地,我是不打算让她入部的,但事情还没办成,只好拿来做个交换,要理花在A班发挥影响力给舆论定个调子。也不用太费力,因为我这边本就是打算滑跪的,况且更有鹤见有纱压迫于外,岩崎丽奈背刺于内,此事不难。
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我指着电视里的游戏结算画面叫道:
「你的角色死掉了诶!」
「不算不算那不算!因为是你故意说怪话扰乱我!所以不能算!」
「可是——」
「那就请叔叔评理!一定是我赢!」
好嘛,现在吃过晚饭的周五晚上,老爸和彩子阿姨出去约会了,你侬我侬的,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现在不好招惹。忍了!
我看向彩夏,总觉得无辜无奈,这家伙肯定跟清美子很合得来,赶明儿我就推荐她入学生会。
「不过,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哥哥的谋略,但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
「有吗?赤木、岩崎、鹤见,还有你和理花,人是多了点,可这不是一环扣一环,而是六装齐进钳形攻势,放心,稳得很。」
「嘁,现在看哥哥的计划是成功了,但其中一些衔接不还是很牵强吗?如果哪里缺失也很难顺利吧。」
「这么说……我也不能完全否认。」
「那为什么要强推女装咖啡厅的计划呢?就算落地,能否找到关于那个近藤同学女扮男装的证据,这还要另说吧?」
为什么呢?
彩夏仰视着我,宽松的浴袍下隐约可见锁骨的红晕。我是无所谓啦,可这个妹妹的距离感是坏掉了吗?
彩夏毫不在意,仍是很认真地问道:
「要靠威胁请来顾问老师也太勉强了,依靠这种做法,我觉得不像是哥哥的作风。近藤同学的事情上,积极的一方应该是那个望月学姐吧——」
「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勉强?」
我盯着电视上再来一局的倒计时,想了一会,回答道:
「大概,我也是不甘寂寞吧。」
距离北高文化祭,还有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