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校花评选这种浮夸的东西(想也知道吧,这里可是女校),但新闻部确实有好事者其名为姛——
呃,我的意思是,新闻部会定期刊文记叙学校里的那些话题人物,再给那些特别引人注目的学生加上各种称号一样的东西。像是辉夜姬、冰女王之类的,由于经常使用,几乎要变成将棋名人战头衔那一类的东西了。
听说新闻部有位名誉部长是大资产家的千金,而且新闻部其实也有小心避开那些恶辞,所以这种一半是人气调查一半是新闻部私货的文章意外得能够推行下去而且很受欢迎。
而在那些姬公主之流中也是特别突出——顺带一提,彩夏我也名列其中,没错,数原的【紫阳花】,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言归正传,
即便是在女校学生间也享有着超高人气的,
【高嶺的人偶姬】,
——小宫山佑希。
之所以叫她这个名字,首先当然是因为她超级可爱。不输给名作人偶的样貌,娇俏的脸蛋上总是铺满冰霜,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AT立场。每天都用不高兴的眼神扫视教室,坐到座位上就不打算再动,活像是一只伸长了脖子正在孵卵的帝企鹅。引用新闻部的评委寄语的话就是——惹人怜爱的孩子!好想把她抱在怀里揉个不停呀!!我爱水银灯!!!麻麻一定把你得不到的爱全都加倍给你!抱抱!快给我抱抱!
……
……
好难为情……
……所以说这个到底是谁写的啊!
关于那个小宫山,最近出现了一则流言——
那个【高嶺的人偶姬】,进入了发情期。
首先彩夏彩夏当然要声明的是,我可是完全没有参与过任何霸凌行为,对于像这种明显是在恶意中伤的传闻也一向奉行不传谣不信谣的坚定立场。本该敬而远之的可是,由于这段时间的特殊经历,我最终还是注意到了这则流言并被深深吸引,请相信,换作是你,一定也是一样!
关于流言,具体是指,不知何时,从某天开始,小宫山附近的学生注意到小宫山开始无意识地抖腿、咂舌、不停地用指头去缠她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甚至还有人注意到小宫山像是患上了戒断反应一样、不停折断自动铅笔吐出的笔芯。就总体的表现来看,除了没有到处找人乱蹭——这是彩夏从论坛上引用的原话——简直和进入发情期的母猫没什么两样!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这则传闻就在BBS上传得沸沸扬扬,至于原因,我想除了不少人早就看不惯小宫山平日里那幅做派之外,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上周六在校外的咖啡厅发生的某个事件。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
数原女高的一年级生,
那个高嶺的人偶姬,
居然在和外校的女生抢男人!
哇吼!这实在是太劲爆了,特别是我一眼就认出,论坛上疯传的那张三人行修罗场照片,画面焦点的那位男主角——
艹艹艹艹艹,那不是我哥吗!?
真的假的,那家伙居然还有这种能力?!真是罪孽深重呀!
趁着午休时间,难以抑制住内心欲望的我溜到了小宫山的教室外,由于她的座位贴着走廊,我得以趴在窗框上向她搭话。
「那个呐那个呐,小、小宫山同学——
小宫山不耐烦地瞪着我,抄起便当盒就打算逃之夭夭,我只好直入正题:
「小宫山同学,请问你和吉良景家是什么关系?」
事件中心的那位男主角的名字,这可是彩夏的独门情报。
果不其然,小宫山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愣住了,
「什么?」
「吉良景家,我拼错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是我先问的喔,不如我们交换。」
小宫山闻言盯着我看了一会,「你是东中的?」
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宫山气势汹汹地说道,
「我才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但既然你问了……不,只要有人这样向我提问,我就会这样回答——」
「吉良景家是我的男朋友!」
「过去一直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这声音过于掷地有声以至于我都呆住了,我敢说同样听到这话的那些小宫山班上的同学也是如此,这个人平时大概一天都说不了这么多话,现在突然丢出这么颗重磅炸弹,就像被人用一发炮弹打爆了弹药仓一样,轰得一下就全都炸上天了。
我家那个臭老哥居然把到了学校里最可爱的女生……不不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人类怎么可能战胜魔王呢?这孩子一定是发了瘟,要请理花姐用她那宽阔的胸襟治疗一下,嗯,治疗一下。
——个鬼呀!
放着那种等级的青梅竹马不光速上垒卿卿我我反而跟其他的女生纠缠不清关系混乱,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哦天,这是什么变异种轻小说迟钝×滥交系男主角!
吉良景家!
你已有取死之道!
「该你了,你不是想反悔吧?」
小宫山警惕地瞪着我看。
我扫视周围,看热闹的女生们已经一股脑围了上来,而且手指在屏幕上下翻飞,呼朋引伴人数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我只好急忙抱起小宫山,跑到没人偷听的地方继续这场谈话。
「其实,我妈妈最近再婚了,再婚对象的名字是吉良元义,这么说你懂了吗?」
小宫山一下子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个混蛋老头」,她这样嘟囔着。
「喂喂,这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元义叔叔可是将要成为我父亲的人。」
「哼!他跟那个前田是一伙的,只知道碍事……」
……啊好麻烦啊这个人
也是呢,在元义叔叔看来,比起眼前这个已经说不清是残念还是乖张的小宫山,肯定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理花姐姐更好吧。
「……真辛苦呢……理花大姐头…… 」
「你、你说什么?」
「啊、啊不好意思我是说——」
「前田理花!你见过她了?!」
「这个,其实也只是吃饭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就一面,我保证。」
「……吃饭?」
「就是到景家哥哥家里普通拜访时随便吃点,理花姐的炖肉超、——
——咦,彩夏是不是说错话了?
「前田!理花!那个偷腥猫!我饶不了她!」
说罢,小宫山便怒气冲冲离开了,只留下我还在消化这个冲击力满满的午休时间……给我等一下呀,现在才中午,那个小宫山真的有回教室吗?不会直接跑去对线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才好?
彩夏这次好像拱了把大火诶!
「好,这一周现在也就结束了,希望大家都能够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不过话虽如此,老师留下的功课也不可怠慢,这一点还请各位注意。」」
「下课!」
周五的班会结束,班导师松川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跟着松川到他的办公室去。
前座的近藤想要叫住我,或者说,他一整天都在找机会向我搭话。
而我呢?为文化祭做准备,讨论需要的物料、分派工作、接收他人的汇报、讨论遇到的困难与解决办法并再次分派工作。因为之后就是双休日,所以该交代、该报告的内容都集中到这一天了。
其结果就是,近藤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我询问有关补习班的事情。
我对近藤没有恶意,但事情发展至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关于这个,虽然波折也有不少,但要对事实做一个简短的概括其实并不困难。
简单地说,我怀疑近藤咲太是女生。他,不,应该是她,女扮男装在北高念书。
这是个从【彼氏】跨越到【彼女】的大秘密。
想想看,班里这样一个学生,每次体育课都旁观,一下课就跑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班里的小群体,只和同为手工部的岩崎多说过几句话,但岩崎本身就是那种比较热闹的女生所以说明不了任何事。
以班长的立场,自然要对这样的孩子多加关注。
虽然古来今来各种文艺作品中都不乏女扮男装的桥段,但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学校这种环境。
声线偏尖细,如果只是个案尚可用变声期的理由糊弄过去,但在放大镜审视之下就大不一样了。加之近藤就坐在我前座,每次上课时都会注意到近藤扭动的后颈还有西装制服下的身体线条,心中怀疑与日俱增以至几乎到了确信的程度。
但我却不打算证实自己的猜想。
虽然我无法理解近藤这么做的理由,但是,强行戳破别人想要隐藏的事情,这种做法我并不喜欢。警察侦破罪犯的谎言自然另当别论,但这与那不是一回事。
无论近藤真身为何,又为何隐瞒,都不太像是会对他人造成危害。
所以,至少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是我的判断。
然而,当我拿这件事和望月学姐商量时,她表现得格外积极:
「女孩子的可爱就是世界的正义!这么有趣的、我是说,我身为学生会副会长,当然不能坐视有人以这种方式欺世愚众、占用公共资源!」
有那么严重吗?我是说,你根本只是想满足自己窥私猎奇的阴暗欲望吧?!
在那之后,虽然用调查传闻的说法暂时搪塞了过去,但望月学姐对此事却一直念念不忘。几个星期后,清美学姐告诉我她在自己念的补习班的名册上找到了有趣的线索,一个署名为【近藤美咲】、来自北高的一年级生。
清美学姐念的是特殊班,主要面向私立学校的学生,因此是周日上课,刚好与只念周六一天的【近藤美咲】错开,因此清美学姐从没见过这位人物。
事情到此还有收手的余地,清美学姐虽然非常在意近藤同学的状况,但她毕竟是个大忙人,如无必要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然而,该说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呢,筹办中的户外生活社缺少一名顾问老师。
在这种事情上,作为会长候补的清美学姐不方便发挥影响。最理想的情况是我向最熟悉的老师松川涉请求后他直接同意,但如果事情不顺利,发展到需要等学校其他老师愿意主动担起这个责任的情况,那样就太被动了。
因此,保险起见,本就对近藤同学的状况十分感兴趣的清美学姐提出了自己的邪恶计划。
这个计划同样很简单。
近藤同学伪装性别,作为班导的松川不会不知情。那么只要拿到有力的证据,就可以要挟松川就范。
原本我是想着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去找松川老师商量,因为近藤伪装的手段并不高明,基本全靠躲,所以我想就算我不拆穿,大概等不到升入二年级也会暴露,但现在我居然要为了一己之私,转而主动利用这件事了,这样看还真是可悲。
但抛开转变立场的纠结不谈。这的确是个恰到好处的切入点。
假定近藤的确是女扮男装入学,这件事松川不会不知情,即便很大概率是与校方有过协调,但松川肯定是从近藤的监护人那里得了人情。
以此要挟,不会显得太过难以接受,而且还可以把近藤也打包进来,就用「在社团里拓展人际关系」的理由:
「老师您好,我组了一个新社团,打算请您来做顾问。我看近藤同学在班上一直孤零零的,所以打算请他也加入。说起来,近藤同学是女孩子吧,想必你也不希望这件事被大家知道吧!」
如此,虽然还是有些一厢情愿的成分,但应该是有成功的把握。
当然,要挟是最后的必杀技,以班长的身份讨松川欢心,要是能在第一句就可以让松川点头就再好不过了。
基于这个动机,文化祭也要办得漂漂亮亮才行。
办公室内,松川面容严肃:
「所以,要开女仆咖啡厅的物资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努力克制情绪。
没办法,听到松川教谕这样一个作风正派甚至稍显古板的人口中吐出女仆咖啡厅一词,实在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
我摊开带来的笔记本:
「装饰方案已经确定,彩色卡纸与丝带,还有粘合剂,按照日程表,本周末就能到商场买到合适的。」
「服装方面,网购是保留途径,现阶段主要往两个方向展开,首先是向外租借,其次是询问高年级生往年是否有服装空置,另外,手工部答应会提供一些支援。」
「饮食方面,菜单还在讨论制定,打算下周抽个时间到家政教室试验。而在原材料方面,大家希望尝试手作咖啡,所以采购了一批咖啡豆。这部分走班费的账目,之前已经汇报过了。」
「我知道。」松川揉着太阳穴,皱紧眉头,「已经买回来了吗?」
「还没有。」
「你们动作很快,但还算来得及。」
松川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有一个新情况了,我听说一年A班决定的项目也是女仆咖啡厅。」
「什么?比我们早吗?」
「这还不清楚。反正我们C班和A班,总有一个要更改题目。」
「那么由谁退让呢?」
「退让?」松川苦着张脸,勉强笑笑,「你和A班的人商量一下吧。虽然对不起你们的前期工作,但现在还来得及,出了什么状况再来找我。」
「结束了吗?」
「算是吧。」
我对一直等在办公室外的理花简要说明了情况,两个人一起离开。
理花一边听一边点头,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过来,想要牵我的手,被我躲开也不觉尴尬,只是一如既往地跟在我身边,不时跟认识的人打招呼说再见。
星期三的事件后,虽然我不断声明我和理花并没有真的交往——
听到这话的那些人却往往是先用似懂非懂的疑惑眼神盯着我看一会,接着再看向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笑盈盈地立在我身后的理花,然后冲我点点头,似笑非笑,通常还附送竖大拇指的手势,做完这些动作后便一哄而散。
——想也知道,根本没人信。
正如歌德诗篇里的浮士德一样,享受了魔鬼带来的便利,自然也要为魔鬼奉上灵魂。
那么,去到什么地方才可以找到赖账的法门呢?
我一边想,一边和理花一起走出校门,看见早已等在那里的佑希。
小宫山佑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