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闊的視野讓戰爭的面容顯得模糊,鮮活的年輕生命成了地圖上的旗幟和代號,炮擊的煙硝像是雷雨雲。
成為軍官的代價就是必須變得冷血,將人命兌換成數字,將勝利兌換成正式籌碼,無論是騎在馬上的軍官,還是併肩而行的士兵,我們的努力最終都只是合約上的條文而已。
如果我的軍銜夠高,我能否扭轉局勢?
不一樣的戰略,不一樣的戰術,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將妳們推入死地。
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列兵,我也是。
我必須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座丘陵,長滿著橡樹和楓樹的不起眼山丘,能夠從山丘上看自己的故鄉被麥田圍繞,河水從旁流經,我只是扛著獵槍去狩獵。
妳們會怨恨身為軍官的我嗎?
當鉛彈穿過乳房戳破肺臟,當四肢在砲擊下破碎,當妳必須跨過哀求妳拉她一把的同袍,我還能在前排的簇擁下命令妳前進。
「把槍上肩!」
整齊劃一的聲音伴隨我的吼聲動作,旗手和樂手照著命令豎起軍旗奏起軍樂,讓所有人的腳步不至於打結而絆倒。
被稱作勝利男神的砲彈不分敵我的收割性命,士兵們像個傻瓜一樣一坨人被擊飛而後呆愣的將缺口補齊。
屍體上的軍服彷彿地毯一樣綿延,必須扳開哆嗦的手指才能將軍刀握住。
身為士官,我必須向牧羊犬一樣告知這些士兵接下來該做甚麼,好讓平日的訓練充分發揮,告訴士兵,身為士官的我身先士卒的站在妳們身邊,所以給我拿出吃奶的力氣動起來。
可是我好想躲起來,就像腳前蒲公英上的毛毛蟲,就讓所有人忘記我的存在。
「小跑步前進!」
眼前,身後,左側,右側,停不下來,儘管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身體隨時都是我的下場,但是我停不下來,身體記住了指令不到距離內不許開槍。
「停!」
來不及細想有多少人還能冷靜地聽我指揮。
「瞄準!」
「射擊!」
糟糕的一輪齊射,但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不想死,那些槍口隨時會在黑煙散去後將鉛彈貫穿我的身體。
「裝填!快裝填!」
我們是線列步兵,我們是戰場上的一道牆,我們不像砲兵能夠對敵軍造成恐懼,我們也不像騎兵左右戰局的勝利,我們只能堅持,誰先撤退就輸了。
只要沒有命令,我們就必須死守這道缺口,只要有人擅自逃離其他連和營就必須負擔兩倍的火力,戰局就會陷入不利。
「妳!補齊這裡。」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逃離戰場!」
強硬的拽著少女僵硬的身體將她塞入隊列的缺口,那怕轉身後她已倒在雪地中,明明是尚未嘗過男人滋味的年紀,卻被強硬的徵招入伍。
死不瞑目。
敵人仰仗著土堆輕而易舉的將我們困住,而我們什麼都沒有。
祈禱撤退的命令從傳令兵口中傳來,祈禱夜色降臨,祈禱這噩夢結束。
那天的夜空是如此清晰,伴隨著偶而嵾身而過的子彈。
同伴的屍體成了避風港,裸露在外的染血軍服提供額外的保暖。
黎明後,又是新的一輪進攻。
叩叩叩叩。
「打擾妳午休了艾爾維隊長,雖然我也不是很在意。」
「那就請妳轉身離去,午休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試想嚐嚐我的起床氣嗎伊莉絲副官?連午休都要打擾我真的會開始大吼大叫,在地上打滾喔?
「隊長,妳臉上都是被壓出來的紅印和墨漬,嘴角還黏著頭髮。」
「當妳每天睡眠不足,教堂中午的祈禱鐘一響,立刻就可以入睡了。」
「那想必妳夢了個好夢吧,睡得如此香甜。」
好夢,嗎?
「我夢見戰爭,我的處女戰。」
「戰爭從未變得溫柔。」
僱一個男娼要多少錢?最好體力足夠服侍完一百人有有餘力。
「雖然隊長妳一副就是睡的意識不清的樣子,但是我還是必須要報告突發的事項。」
「是什麼?」
睫毛黏在一起,睜不開眼……
「溝鼠說想請吃頓飯正式的表達對持先前借槍的感謝。」
「正式的?」
「是的,文法沒有理解錯誤,傳話人確實是說正式的感謝。」
「過了好一陣子了,又不是貴族需要用這些伎倆處理派系問題,這可不是吃一頓飯而已,而是對於自身立場表態啊。」
「那要直接回絕嗎?」
「等等,我剛睡醒,讓我處理一下思緒。」
為什麼溝鼠要跟我做出類似結盟的事情?是有發生甚麼大事件?
額……睡眠不足頭好痛。
新舊戰爭、波戈里亞匪幫、市鎮兵的指揮權被我奪走、貧民窟的暴動、物價飆升……溝鼠的幹部遭到暗殺?
「伊莉絲,就答應吧,反正這層薄薄的外交關係隊伍們沒有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