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未央side——

 

背朝着斜阳，走在回家的路上，你特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我，暖橘色的街道边，带出一高一低两道影子来。

兴许何时，他们会彼此靠拢。

那是在牵手和拥抱之际。

怀中搂着你送我的鸢尾花，自己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恋上了这份平淡的幸福。

本以为，

你会拒绝我的任性要求。

因为对你说谎什么的，我做不到，找不到在一起的理由，只能傻傻地说着『想和你一起回家』。

但是你同意了，甚至，还送花给我。

湛蓝的深邃，如同夜空下的蝴蝶。心脏的跳动让人喘不上气，胸口好痛。

努力掩饰着不被发现，用力攥紧手中的花枝，偷偷看向你柔和的眼角。

或许今后你不在的日子里，一个人回家，会需要更大的勇气。

…

「是有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两个人的距离好近，因为早上杨杨和小春的话，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了，不敢抬眼回应他的视线，和那我曾吻过的唇。

「如果有不舒服，记得要跟我妈说。」

「好。」

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只是，已经不怎么能见到他冒失的样子了，以前那笨拙而又真挚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现在却感觉有点陌生，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会抽烟，习惯和女孩子相处，还有其他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变化，我会很无措的，会有些不安，会更加深陷。

「新挂了窗帘？」

「嗯。」内心的小鹿雀跃了起来，有被注意到呢。

「挺好看的，自己装的？」

「嗯~ 」

他用有点奇怪的表情看过来，是不太相信我能自己装好吗？

「一开始把凳子搬过来，可还是有点够不着，后来又推来了桌子，在桌子上就轻轻松松了… 早，早上的事，应该有发现吧，我其实，还蛮高的哦。」

话语说出口，两人都微微一怔。

斜阳将它艳红的余晖洒在门前过道上。

… 『适合接吻的萌萌身高差~ 』

「下次，如果有… 不，没什么，那我先走了。」

「… 不进来坐坐吗？」

「店员姐姐不是有说，鸢尾有点难养，得赶紧回去找个花瓶之类的，放水里比较好。」

「对不起，我忘记了。」

「嗯，那就明天见。」

「再见~ 」

轻轻朝他挥了挥手。

隔天到学校稍微迟了点。

昨天因为不用打工的缘故，整晚都在温习影像诊断学和几本病理学的教材，一下子没有收住，忘记了杨杨借给我少女漫画的事。

虽然不能说明原因，但还是有好好向她道歉。

「没关系哦，完全不用着急的。毕竟只能作为参考嘛，里面的男主角们都很会撩人，不像你家那位。」杨杨说。

「… 」

本来还想反驳一下，但是昨天的回忆伴着那令人晕眩的暖阳涌入脑海… 『我家的那位』…

「难道说又有进展啦？」

好大声，可是他旁边在睡觉欸，不想被听到，只能轻轻扯了扯杨杨的衣摆。

小春吃午饭还没回来，我被杨杨拉着坐在小春的位置上，所以现在是义作的前桌。『叮铃叮铃』的，还能清楚地听到他的手机短信音。

仅仅只是换了个更近点的座位，眼前的景色都似乎焕然一新起来，只要略微转身，他的脸便近在咫尺。

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也坐我后面，会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偷偷把玩前排女生的头发，自己曾被他这样捉弄过。

要是，换作现在的话…

「把他叫醒怎么样，一起聊聊天？」

「欸？但是… 休息也很重要的吧。」

「那可难说，义作指不定是在装睡哦，我们两个的说话声，他一字不漏地全都听到了。」

「！」

「… 之前的都被听到了吗… 」

感觉到脸上渐渐发烫，『你家那位』… 『有进展』… 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今天都没办法跟他说话了。

「试一下不就好了？」杨杨摇了摇我的手腕，连带着转过身去。

「试一下？」疑惑地朝她歪了歪脑袋。

「当然是摸摸头啊。」

「？！可是… 」

「男孩子头发比较短，而且义作发质也很软，摸上去就像大猫一样哦。」

之前也见过杨杨帮他打理头发的场景，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

根根黑发剔透着阳光，仿佛被晨露沐浴过一般。

「但是旁边有好多同学… 」

做不到的吧。

手却很不听话地兀自伸了过去。

要是被周围的同学发现的话… 可杨杨也是他的朋友，既然杨杨能做的话，那我也…

视野中，已然只有那点点悬挂在他发梢的微小光粒。

胸口揣着的小兔子，怦怦地蹦跶个不停。

渐渐靠近。

小未央昨天也有好好努力，所以就当作是奖励好不好？

呼呼睡着的大猫咪先生~

『——』

『叮铃叮铃叮铃—』

一连串急促的短信提醒音传来，他像是被吵醒了，肩膀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 」

「我去一下外面！」

班上同学们诧异的目光追不上自己逃走的速度。

双手捂着脸，挽救自己快要融化的表情，就这样跑出了教室。

…

早上听义作说起，他前些天提到的那篇《致父亲》，有收录在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中篇集里。

他真的很钟情德语系的文学家呢，以前很喜欢跟我讲作家的年代背景之类的，还总是一边抱着我一边说话，超级害羞的~

至于法国作家，他有推荐过纪德，不过信奉的也是德语圈主流的新教…

傍晚要不拉着他陪自己去图书馆借书吧，也算是场小小的约会了呢，擅自期待起来了。

一点点编织着，记忆里和他琐碎而又柔软的过往。

但在回去时，被班里出奇的吵闹声打断了。

人群似乎正簇拥着谁。

「好像是二年级的雾月」「啊，记得之前有来过」「好可爱」「跟你没关系啦」

~「下次体育课，我也会来加油的哦，学长们~ 」

「这下跟我有关系了」「确实呢，要不放学去练会儿球？」

~「杨杨学姐，鹿岩学姐，你们好呀~ 」

~「清醉来啦，今天也很可爱呢~ 」「午安。」

~「学姐才是啦，贴贴~ 」

我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座位，走向他和她所在的地方。

「还有笨蛋前辈，午安~ 」

「哦哦，为啥我这边要带上多余的前缀… 」

亲昵地拌着嘴，是我和他即便成为恋人后都从未做过的事。

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就这样留在门外。

当她驾着如冰镇波子汽水般清爽的夏日来到这里，我和他之间淡淡的粉色氛围，早已消散地无影无踪，就像黑塞笔下坠入冷彻寒流的悉达多。

在涡旋中混乱，刺痛感逐步侵入。

我在害怕着她。

眼前这个可爱又活泼的学妹。

与自己不同，那样的令人羡慕。

身上佩戴的廉价小饰品，似乎正嘲弄着方才的自己。

「前辈… 不，不先看下消息吗，人家可是发了好多条。」

女孩糖果般的声音，惹人爱怜，伴随而来的，还有人群中同学们的嘘声。

我…

「… 抱歉，刚刚睡着了会儿。我看下… 」他像是挣扎了下，随后又无奈地放弃了。

「好懒，这么早就开始睡大觉了。」

「体量一下前辈不好吗…… 」

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侧脸，和他最近一条消息的日期，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早春。

我以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即便想和他多说说话，即便想让他发消息给我，但学校的时间里已经很幸运了，就算平时不发消息也可以接受。

傻傻的自己忘记了，原来他的身边早已有，可以一起煲电话粥，一起聊天直到深夜的女孩。

冰冷的东西再一次地，开始从心尖低落。

不要…

「雍寺这货——」

「云台前辈说，是前辈你提议的，作为上次的补偿… 那，那人家就…  」

没事的，未央，没事的…

小春先一步回了教室，我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是在关心着我吧，是在示意我做点什么吧。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自己还是那样的软弱，一直都…

「那人家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去约，约会之类的。」

不用在意的…

「呀！别擅自推人家呀，前辈~ 」

「好了好了出去说。你们也是，别看热闹了，一个个的。」

「怎么这样~ 」「雾月学妹不会又是来找你的吧义作」「真假的，干脆找机会把义作埋了得了」

「前辈莫非收到死亡威胁了？」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

两人转过身，我和雾月对上了眼。

「—— 唔哇~ 含，含凉前辈吗，午安~ 」

那头在阳光下恍如透明的秀发，如青翠的柳丝般四散，不知为谁而害羞着的眸子里，泛着碧波涟漪。

『你好』几个字就这样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

讨厌这样的自己。

讨厌

讨厌

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含凉

这是赎罪

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床头的小电扇没有彻底坏掉之前，在闷热的夏夜还未彻底剥夺睡眠之前，

在爸爸倒下之前…

不能像平常的高中生那样悠闲度日，也是情有可原的。

也许今后，也并不需要什么更多的花销了。

可爱的衣服，美瞳，香水…

反正他也不会注意到的。

不会注意到的，

是无用功。

空闲的几个晚上，得再找个兼职。

要把时间塞满，

要过得充实，

这样才能忘掉。

不，

不行，

我在重蹈覆辙，

为什么？

「那，那个… 」雾月在我身前扭捏，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走了啦。」

他带着她向教室外走去。

经过我的时候，还特意松开搭在女孩肩上的手，转而挠了挠后脑勺，是因为我吗。

其实不用这样在意的，我没关系的。

「人家自己会走路的说~ 不要这么快啦~ 」

是不是，我不在会比较好。

他自始至终都没来瞧自己一眼。

可是…

你忘了吗，

你明明昨天有送花给我，

在我难过的时候，你会画蠢萌的熊熊给我，

我会抱着你，

你会接受着我的任性…

盛开的鸢尾是那样美丽，也是那样短暂

你陪着一起去图书馆借书的事，大概是不行了吧。

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许正如他所言，我们两人，只适合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