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4

——义作side——

 



再次见到未央,是在高二的一个傍晚。


时间对于少数人来说,可以被称作流金岁月,像我这样的碌碌之辈,只是一抔匆匆计数的沙砾。


但那个回忆,如同一幅淡淡的彩画,颜色在纸张上,跟着洁净的水慢慢流淌,最后晕开,剩下层层如虹的晕迹。


气温还没怎么暖和起来,太阳在放学前便不见了踪影,蓝如墨的天空下,校园里那些光秃秃的树恍如剪影。


图书馆一如既往得冷清着,但学校大概希冀着学生能热爱阅读之类的,还给通了暖气,也许只有我这样的少数派,还能略微享受到,不过自己也只是来借个书罢了。


「I247-57,I,I,在哪一排呢…


哦,找到了… 」


透过空了一半的书架看去,一个女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纤瘦高挑,坐姿很端正,结了雾气的玻璃映不出她的脸。


合起的书被放在桌子上,她用手在窗子上画着什么,小小的,无论是那些线条,还是她的手指。


隐隐能看到女孩笑着的侧颜,雾很快又漫了上来,盖去了痕迹。


就这样,等待着雾气,一个人画,一个人笑。


她没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亦如临别时那般突然,甚至都没有见上一面。




我不知道,这样的记忆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清醉曾告诉我她从杂志里看来的句子:『人一生记得久的,往往都是那些最尴尬的画面』。


可我知道,这句话大概只能对一半。




到了老大不小的年龄,雍寺也顺理成章地有了未婚妻。


饭局上,几个单身汉趁着主角去上厕所的工夫,问起这位端庄的美人,『雍寺这小子是怎么把你拿下的』。


她盈盈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女孩子最好哄了,其实只要你打动她… 」


我们起哄似的追问着,雍寺是怎么打动这朵高岭之花的,但是她不肯说。


即便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不像雍寺,没有他那么大的能量。


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在家看了部电影,有些感动得想找人倾诉,翻来覆去地寻找,才发现逼仄的屋子里不过自己一人而已,也想不出有谁可以通个电话,只好给纸杯再添个烟屁股的小职员。


想要打动那样的女孩,大概,还需要几辈子…




其实早有预感,不过如今才隐约察觉。


那会儿雍寺教我抽烟,我问他你咋学会的,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只说以前有个人,不过忘了是谁。


应该是他真忘了,毕竟这种事也没啥撒谎的必要。


有个人,说的大概就是自己…


「含凉,我来拿吧,伞。」


身旁女孩的鞋跟滴滴答答,跟雨点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


「嗯。」


我弓着腰,她温暖的吐息,到了自己脖子的位置。


未央放开了我的胳膊,从怀里分走了些东西,好让我轻松些。伞柄上的手小巧白皙,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抓在哪儿好。


她抬眼看向我,帘子般的睫毛下,美瞳换成了焦糖棕,与昨日的松烟色有些微不同。


我是知道的,未央其实挺喜欢有男子气概的人,几次曾见她看篮球赛出了神,交往之后也听过她为院里举办的篮球赛应援的事。


我知道,自己不算她喜欢的类型。


垂下眼睛,伸手握在了金属的伞骨上。


这场穿越更像是迷乱中的梦呓,衔尾蛇的始,便为终,到头来什么都不会变,列车准点到站,旅人进进出出,而我只是车上那个观光的客人。


云层中似乎散了个缺口,透过薄薄的伞,将女孩柔美的小脸映照得辉如玉石,明眸里似乎要流出光来。


以前的她,也许是个不怎么合群,有些寂寞的小孩,但她会渐渐长大,到达我所够不到的地方。


公主终究会遇上她真正的王子。


或许可以就此接受她的好意,在早已注定的终焉前,享受这场虚假的宴会。但自己毕竟不想做一个反派…


如果可以选择,像是一位骑士,不,做个游吟诗人就好,向人们赞颂着公主的美,以及自己曾与公主是友人的事实,人们大概不会相信这个疯子的话,但那样就好。


「不进来坐坐吗?」


「我怕等下雨又大起来,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嗯,再见~ 义作君~ 」


「那就这样,再见。」


老旧的入户门吱嘎一声关上了,而我却不自知的,把鼓鼓的购物袋抬到胸口的位置,作出拥抱的姿势。


似乎在纪念着什么,似乎,本想要抱住谁一般。


塑料袋发出讨厌的褶皱声,里面的瓶瓶罐罐也让人硌得慌。


可我明明就… 不想要,希望…


心间的冷流,亦如雨势,在自己喘不上气之前,赶紧踏上了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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