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未央side——

 

『今天社团里玩了海龟汤，未央你应该很擅长吧，但有两个女生完全一窍不通呢，结果惩罚游戏是cosplay，怎么样，还挺可爱的吧。』

消息后面附了一张照片，应该是义作君举着自拍杆和两个女孩子的合照吧，后面还有其他社员乱入的鬼脸，大家都看起来很开心。

「真好啊… 」我发自内心地为义作感到开心，想打字回复，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含凉，3桌要结账了，你去收拾一下。”

“好的，马上。”把手机留在了休息室，我很快收拾好心情，面带微笑开始作为服务生的工作。抱着很高的觉悟来应聘，最后可以顺利工作真是太好了。原本性格就比较认生的我，虽说在义作君的影响下有渐渐改善，但在家庭餐馆工作，能够确实地让自己面对他人勇敢起来。「逼迫自己成长了呢，加油未央，毕竟… 」

虽然有种和义作君的世界渐渐错开的疏离感，但是相信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以往而言陌生的事情，现在都要慢慢熟悉起来了。「餐费… 通勤费有点高了，再看看有没有近一点的选择吧… 早上会有陈货留下来打折卖，那就记500吧… 不过应该需要穿着正式一点吧，明天去中古店看看… 」

手机铃声响了，是义作打来的，我放下正在记账的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接起了电话，像个正在做坏事的小孩。

最近一直很忙，和他的交往也渐渐少了下去，但这种事可不能让他知道了，如果是义作的话，不论几次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为我做些什么吧。

“喂，未央吗，在干什么呢。”

“义作君好呀，我和朋友在咖啡厅呢。”

说是和朋友在一起，他就会有所顾虑，不会聊太久，也就不容易暴露，我很聪明，又蠢的可怜。

两人又稍微闲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能和他通话我真的很开心，温柔沉稳的声音让我有他就在我身旁的错觉。

“打扰到你们了吧。”

“不，这倒是没关系。”

“最近还好吗未央？感觉你有点没精神。”

“什么事都没有哦，义作你不要担心。”像是想让他注意到什么似的，我用有些高的音调回答到，在我内心，我想让他注意到自己有些异常。

“没事就好。”

鼻子略微一酸，好像最近一切的委屈、无力感一股脑涌上了心头，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我想改正一下自己之前的措辞。我不仅是想让他注意到什么，而是想向他倾诉，想在他怀里哭，想让他摸摸我的头安慰我，想让他紧紧抱住我。

但是我不会告诉他的。这是一段在我看来不平等的恋情，我没有理由再让他为自己做出更多。

“对了，未央，下周我们系里有新生欢迎酒会，你要来吗，雾月那家伙也要去。

… 喂，还在听吗？”

… “下周我还有学院的事情，对不起了哦义作。”

“哦，这样啊，可能是我太突然了吧，你也不要太忙了哦，注意休息… ”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已经，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义作君的声音还在手机里响着，我双手掩面，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睛。

心中落入了一丝黑色的情感。

不知何时，我轻易学会了对他撒谎和拒绝。

做着陌生的事，去到陌生的地方，与陌生的人相处，熟悉的自己慢慢得被剥离。

已经两周未能见到一面了，明明上着同一所大学。义作君偶尔会发一些和伙伴在一起的照片，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可爱的女孩子，看着他笨拙而又可爱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禁暖洋洋的。他想让我吃醋，好对我最近不能和他见面表达小小的抗议。虽然想到义作和别的女孩子呆在一起会有些不满，但我可是他的女朋友呢，对伴侣的控制欲太强应该不太好。

义作君，你要等着我哦，再过一段时间，很快就好…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起初是如同以往的即兴邀约，然后是一天，两天，慢慢的变成五天，甚至是一个星期，义作君商量与我的约会提前得越来越久，好像我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艺人一般，每天的档期都排的满满当当，他只能提前一周预约，来与我共处几个小时。

这次我同意下周和他一起下馆子吃晚餐。

我请求着把兼职的排班尽量安排在了白天。虽然往来学校和打工地点的通勤会变得很赶，有些焦头烂额的，但这几天的自己好像格外得有精神。

“含凉，看你这最近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难道说交了男朋友？”

呀，这么明显吗，自己有些轻飘飘的感觉被同事发现了。

晚上得尽快赶完讲师布置的作业，医学系的学分格外得高，课程又多又杂，稍不留神就会学到很迟。但是这些天不好好提升效率可不行呢，没有闲钱去购置护肤面膜、眼膜之类的，只能做到早睡早起，来管理自己的状态。

有空就会打开line一遍遍地看义作发来的文字。

『未央，下周二一起去吃晚饭吗，在离学校比较近的居酒屋，很方便的哦，希望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默默地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希望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抱着手机，轻轻闭上眼，好让他的话语化作暖流，流过心房。

我会刻意忽略掉之前的消息流。

… 『抱歉，今天要去大体老师那边上课，感觉会有怪味，下次吧。』

… 『对不起呢义作，明天系里要开新生动员会，我被朋友事先邀请了。』

… 『… 这次就算了吧。』

… 『… 下次吧。』

给自己一切好像都还在正轨的错觉。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可我却在镜子前发愁，好久没有添置过新衣服了，我把前些年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搭来搭去，脱了又穿，精心编好的公主辫都有些松了，可始终有些不太满意。最后决定穿蕾丝边的白色吊带连衣裙，外衬米色针织开衫，是一套曾被义作君夸赞过的装扮，这样至少不会出错，虽然不喜欢裸腿，但毕竟是要和义作君见面了呢，要忍耐一下。

他今天一如往常的帅气呢，还夸赞我说很好看，有些小小的胜利感。

但是这次他没有牵我的手。

一路上义作君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事，好像是一股脑地向我倾诉着。我静静地聆听，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舒适的感觉充实了自己，不怎么有食欲，对一桌子菜色只是浅尝了几口，毕竟仅仅是两人在一起就幸福得有些飘飘然了。

『叮铃』手机响了，目光扫射了一眼，是母亲发来的。约会的时候盯着屏幕应该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锁屏的消息梗概让我不自觉地打开了手机。

『未央，医生那边说还要用碳酸镧、司维拉姆，还有美托洛尔缓释、硝苯地平控释之类的，有些价格很贵，妈妈不懂，你那边可以问一下老师或是同学吗，可能会有些辛苦，但现在这些事都要麻烦你了啊。』

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好像被生硬地打断了，也没有注意到之后的一片沉寂，只是焦急地打着文字。我忘记了这是场久违的见面。

白色素净的空间

“未央，要好好上学，不用经常来老爸这边的，我过段时间就好了，不用瞎操心。”…

“别难过，就算只有妈妈一个人，也会努力支持你上完大学的。”…

退学的话，也许最后的桥梁也会断吧。

「兼职，再找一个好了」

久违地见到他了，甚至还和他接吻了… 本来是作为半个多月没见面的补偿，想证明自己不变的心意，但没想到能够成功接吻。真想给当时大胆的自己颁发一个终身成就奖，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瞬间了吧。

触碰到的一瞬间，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没有想到他之后还回吻了过来，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在快要晕倒之前我逃走了。

“鼻子撞到了。”

被他抱住的时候，感觉到了他下面硬硬的东西，那是能被他所渴求，我身为女性的价值之体现，一时间幸福来临，好像周围都是桃色的空气一般。

但又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回报他的爱，仅仅是自己所能提供的情欲，这样的自己是如此卑鄙。

不知不觉我已经过了那个‘只要有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少年时代，现实的世界是真实而又残酷的，金钱、家庭、社会地位、人脉、世俗眼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呆在他身旁的价值，我能给予他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味地向他索要，依赖着他，回头看来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好像并无什么意义。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今天起的很早，大约六点就自然醒了，因为昨天做完家教工作之后，还要赶下周要交给教授的报告，一不小心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可能潜意识里感到有任务没完成吧，加之睡姿也不好，就早早醒了，现在大概七点的样子。

「这个点的话，会是谁发来的呢？」我推了推厚厚的黑框眼镜，拿手机凑近看，最近可能有点累了，感觉近视度数有些上升。

『未央，这么早给你发消息有点不好意思，但想问问你已经起来了吗，抱歉o((⊙﹏⊙))o.，我昨天可能消息发太迟了，现在看到了吗，怎么说，要一起去吗？』

「欸！义作君」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了，又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

『未央，明天周六有空吗，因为看你最近挺忙的样子，想带你去猫咖放松一下，因为你上次说一般是周六有空，所以我还特意预定到了附近的料亭，听说最近挺火的哦，周一就开始网上抢座了呢。』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义作君昨天九点多就给我发消息了，然而自己到现在还没回复。

「真难看啊」

昨天家教那边，小朋友的母亲说我脸色不是很好，当时还不是很在意。眼圈有些发青，双眼肿肿的，眼角耷拉下来，一脸的疲惫与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趴着睡了一夜让身上廉价的西服小套装显得皱巴巴的，不过似乎和此时的自己意外的协调。

义作君起得很早呢，虽说平时都很沉稳，但出游前意外得孩子气，他应该很期待吧，早上可能也是被兴奋劲叫起的。

想到义作君的样子，我的心脏感觉被什么捏住了一样，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温柔又认真地为我考虑。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不甘地紧紧咬住嘴唇，铁味的苦涩逐渐蔓延在口腔里。

『对不起，今天有事不能来了，抱歉。』

没能说出表达爱意的话语，基本的道歉语气显得冷冰冰的，丝毫不像情侣间的互动，甚至感谢的词句也没有，我鬼使神差般地，把对自己的厌恶转化成文字传达给了义作，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向他发泄着，伤害着那个爱我的人。我渐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整个春学期两人能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知道问题在自己，即使再怎么忙碌，两人院系的距离步行不过十几分钟，是我在刻意躲着他。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但是却害怕和他见面，甚至逐渐不愿意和他通话，慢慢的，仅有的交流也只在line上。之前有次在学校里我看到了他，但在他没发现我之前躲了起来，这份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变质了吗，我已经搞不懂自己了。

『未央，就要入夏了，正好最近打工攒下了一些积蓄，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我会请客的哦请别客气   \(@^0^@)/ ，很期待我女朋友穿夏装的样子呢。』

为什么他还能用着一如往常的开朗的语气，为什么他还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又有近一个月没见了，他每周隔三差五地还在邀请着我，我也配合着一次次地拒绝。

他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发着这些可爱的表情图案，犹如刀子一样切割着我的心。

他好像不知被拒绝是何滋味一样，毫无怨恨的，毫不在意般的，向我传达着他的执着，我也在他的‘操练’下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缺少犹豫地拒绝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践踏他的感情，践踏我们的关系，这段在旁人看来早已扭曲的关系。

也许我只是他丰富的生活的一味调剂品而已吧，就算没有我，义作也能和别人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吧，我最终还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此卑鄙的思考犹如毒药般侵蚀着我。

可能是泪已然流干了，我麻木地在手机上输入用过不知道几次的借口来回绝他，好像在可笑地维系这段感情，心中的黑色早已扩散，无法恢复如初。

夏至这天，我从做家教的家庭那儿领完时薪后，他终于为这段早就崩坏的关系画上了句号，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他还是那样用着温柔的语气，对我宣判了死刑。

「义作君有着美满的家庭，温柔善良的母亲以及开明敦厚的父亲，他有着很多很好的朋友，能够帮助到他很多，有许多比我优秀的女孩仰慕着他。

我的父亲病倒了，母亲为这个濒临崩溃的家操碎了心，我对于他来说只是累赘罢了。」

事到如今，仍然这样为自己辩解着，其实我早就觉察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从儿时就没有变过，所谓的喜欢也许就是…

到头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那天夜里整夜没有合上眼，只是流着泪走马灯般地闪过二人的回忆，到了大概五点天蒙蒙亮的时候，哭肿的双眼渴求这一丝光明，打开窗帘，伴随着晨光倾泻而来的，是楼下一个抽着烟的男人的身影。

我没能追下楼去。

这次是彻底结束了。

『未央，就要入夏了，正好最近打工攒下了一些积蓄，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我会请客的哦请别客气   \(@^0^@)/ ，很期待我女朋友穿夏装的样子呢。』

呆望着他最后一次发来的消息，这永远不会再有下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