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湖面,带着水与花的气息。
小小的他趴在草坡上,远远望着那座浮在湖上的白色宫殿。
白石筑成的阶梯顺着山势延伸,蜿蜒至湖心。光从云间落下,整颗星球都被染成明亮的水色。
空气清甜,河流在远方闪着银光,从高空传来的是悠扬的鸟啼。
这是他梦中经常出现的地方。
他拼命地挥舞着细小的双臂,嘴里咿呀地重复着尖锐的叫喊。
他不想看见这个梦的后续。
——风的方向忽然变了。
湖面震动,水波碎裂成无数光片。天空像被撕裂的布,裂缝中喷出炽白的光柱。某种巨大机械的轰鸣声在山脊回荡,空气里的甜味被烧焦的金属味取代。
「快带他走!」
那声音嘶哑而急促。一个身着深蓝礼服的男人将他抱起,另一名女子打开圆形的舱门,里面的灯光闪烁着冷白的颜色。
他被塞进那艘小型飞船,透明的舷窗外是乱成一团的世界。
天空燃烧着,金属巨舰像影子一样覆盖山峦,坠落的火球在湖面炸开。原本翠绿的林地成了焦黑的灰。
「妈妈——」
他哭喊着,拼命想爬出来。
女人俯身在门外,泪水滴落在舱壁上。
「一定要活下去。」
比孩童体形的他高大得多的妈妈,却在泪水中显得无比渺小。
然后他看见了光。
白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
那是飞船被启动的象征。
他最后一次看见父母——看见父亲和母亲站在那里,虽然毫无意义,但还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柄剑在领先了好几个时代的武器面前,也不过是孩童的玩物。
鲜红溅上了透明舱窗。
小小的飞船在震荡中飞离地面,他隔着厚厚的舱壁拍打、嘶喊。
泪水漂浮在失重的空间里。
火焰铺满湖泊,白色宫殿崩塌。
景色从视窗中远去,化作漆黑的幕布。
脚下那颗蔚蓝的星球,已经不再是他的故园。
寂静。
画面在这里中断,眼前是浑浊的黑暗。
——「呜呃!」
藤浦尚哉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浑身被汗浸湿,急促而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梦见那时的情境,每次梦到时,他就会如同窒息般透不过气来,身体拼命地向周遭索取着氧气。
「妈的。」
他唾骂。
那之后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他早该克服这段回忆的,可事情总不遂他意,梦里那些场景总会逼得他喘不过气,冷汗直流。
「你醒了啊,藤浦先生。」
「哇啊啊啊!!」
从一旁传来的意料之外的问候让尚哉完全失去了身为成年人的矜持,面部肌肉抽搐地惊叫一声。
「喔呃,吓我一跳!」
就连向他搭话的少年本人都被这毫不遮掩的叫声震得颤抖了一下。
直到看清少年的样貌,尚哉才总算从方才恶梦的昏昏沉沉中彻底清醒过来。
「哦、哦哦……抱歉,舳流小弟,我刚刚脑子还有点儿沉。」
尚哉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平时的出租屋里。
仔细一看,没见过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铺,全然没有印象的桌椅和布线十分复杂的电子设备——尚哉对这个空间毫无印象。
(记得我是……在回家的路上昏倒了?)
突然,被藤蔓一般的触手缠住的恶心感触浮现在记忆中,让他「唔」地发出了厌恶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我在家门前的小路上被里子小姐堵住……」
(没想到里子小姐会变成那样的怪物……难道是其他星球上的人?说起来我是怎么得救的……啊!)
昏迷后一度醒来的记忆赫然闪过尚哉的脑海,以巨剑切割触手,以火焰灼烧植物怪人的战士的身影,他那全身赤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夜色下尤为吸睛。
真红强化服所包裹的,正是站在尚哉床边的那个少年。
「舳流小弟,你那个……之前穿着的红色护甲——」
尚哉颤着声音开口,他原本想像平时一样以轻浮的态度向那个叫舳流的少年搭话,可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后他终于理解到,从醒来起身边一直萦绕着的情绪的正体——
那是恐惧的情绪。
濑真舳流身着的强化服,那绝不可能是地球上的技术。
轻巧而不影响机动性的第一印象,覆盖全身却能够做出各类大幅度动作的延展性,以及能够单手将巨剑挥舞自如的强大力量……无论哪一项都超出了地球现有的技术水平。
倒不如说,在尚哉的记忆里,能拿出这般强力装备的势力,只有像梦里那样轻易占领了他故乡的塞恩佩特帝国。
「虽然对藤浦先生不太好意思,但您看到的那份力量是机密。」
「啊,嗯,是嘛。」
尚哉僵硬地点了下头,他现在的动摇程度远超他自己的想象,或许是和清醒前都还在做故乡遭到侵略时的梦的原因,他对掌握了近似塞恩佩特军技术的舳流抱持着本能性的畏惧。
「毕竟是在突然被袭击后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您感到混乱也并不奇怪啊。」
舳流当然不知道尚哉过去的阴影,自然领会不出他在害怕些什么,因此才觉得尚哉现在的状态是被袭击后的混乱吧。
「说到袭击,里子小姐她——她死了吗?」
昏迷前的记忆实在模糊不清,但既然自己四肢健全的躺在床上,那袭击过来的里子应该被打倒了吧。
隐约还记得灼热的火焰覆盖里子触手的画面,尚哉自己也被那滚烫的热度惊醒过一次,闭上眼回顾那个画面都还能感到烧灼的幻痛。
尚哉不知道里子会变成那个样子,之前在关西工作接待她的时候,里子是个有些内向甚至可以说是怕生的女人。
让她变成病娇一定是自己的责任吧,尚哉心想。
她浑身长满藤蔓的姿态,是真正的样貌吗?如果那意味着里子并非地球人的话,尚哉反而产生了对她的亲近感。
「好像是叫修克朗道星人。」
「什么?」
舳流突然开口。
「我是说里子小姐的种族。」
他苦笑了一下。
「据说正常情况下修克朗道星人不会变成那种听不进别人说话的样子,她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吧。」
「这样啊......」
尚哉突然感觉放松了些许。
知道里子的本性并非那样,意外的让他安心。
「我本来觉得只有杀掉里子小姐一个选项,但是她被别人救了——所以暂时还不知道她的现状,不过还是要进行搜寻才行。」
「我说舳流小弟。」
「嗯。」
「如果你找到里子小姐的话,可以答应我不要杀她吗?」
「如果她已经冷静下来,对这个城市没有威胁的话吧。」
舳流并没有无条件的答应下来。
「是吗,这就够了。」
尚哉放心地点头,然后总算下定决心发问:
「舳流小弟果然是外星人吗?」
「藤蒲先生不是地球上的人吧。」
没想到舳流也同时开口,几乎相同的问题撞在了一起。
「不,我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啊。」
先回答的是舳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让尚哉很难判断其言语的真假。
「但你那套红色的强化服——」
「刚刚也说过了,那是机密。」
「呃,说得对......」
尚哉尴尬地点头,比起问清楚那套神秘红色战服的来历,为什么自己会被怀疑不是地球人这点更让他感到不安,浑身就像通了电一样刺挠。
「说起来啊,为什么会这个?我有哪里不像地球人吗?」
「那是因为——」
「是因为户籍哦。」
电子锁解开的「滴」声徒然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凛然的嗓音盖过了舳流的说明。
「彼岸华姐、心璃小姐,欢迎回来。」
舳流转身看向门的方向,挥手迎接来者。
「哦,看来他无事醒来了呢。」
先走过来的是刚刚代替舳流回答问题的红发丽人
「真是遭罪了呀,藤蒲。」
「老、老板!?」
虽然介绍舳流给尚哉的就是这位披着白大褂的高佻美女,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聊外星人的话题时会有她出现。
「由雇佣方的我来说可能会显得奇怪,不过开在间无树町的店考虑到这条街上的住民各有各的问题,基本上是不会在雇佣职员的时候马上就要求出示住民票的,所以你才能顺利入职工作哦。」
正如聘用尚哉的彼岸华所说,入职的时候他只提供了照片和基础的简历,几乎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
以往尚哉在关西一带打工的都是些小型或半隐秘式的店铺,其本质原因就是面试时无需提供正式的身份证明,彼岸华的店与之相比有着难以想象的高规格,而入职要求的信息不多则是间无树町的特色。
「老板已经知道了吗,我没有合法身份的事情......」
「嗯,不过也是刚刚知道而已。」
彼岸华微笑着点头。
「真不好意思,不仅劳您费心安排舳流小弟保护我,还添了这样的麻烦。」
「啊啦,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年轻的赤发美人调皮地歪了歪脑袋。
「你今后也可以继续留在店里工作,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是应该建立起互相信赖的关系——」
她笑着开口,两只手分别放在舳流和他身旁的橘发少女肩上。
「藤蒲,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你的身份,这两个孩子会很乐意负起责任照顾你的。」
「......我知道了,我只有一点想要确认一下。」
尚哉稍微思索一番后严肃地看着三人。
「各位不是塞恩佩特帝国的追兵吧?」
「噗、咳咳......」
反应最大的是和舳流关系很好的那个名叫心璃的少女。
她正好在喝刚刚从外面买来的奶茶,在听到尚哉的问题后华丽的呛了一口把口中的奶茶喷了出来。
喷出的奶茶稍微浸湿了她的上衣——这倒是没什么,但奶茶里的一颗珍珠落到少女的胸口,又因为那不可小觑的柔软性而弹起,飞到了正打算开口说话的舳流嘴里。
这世上居然能有这么恋爱喜剧的事情。
不止是尚哉,连彼岸华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看着面红耳赤互相道歉的两人拼命绷住想要大笑的心情。
花了好一段时间后,心璃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
「何止不是塞恩佩特帝国的追兵,我们正是向塞恩佩特军举起反旗之人。」
「喔、哦哦!」
仅用半日的时间就消灭了故乡所有武装力量的塞恩佩特帝国。
建筑坍塌、双亲逝去,蝗虫过境般的飞艇——二十年来一直如梦魇般浮现在尚哉眼前。
与那般强大的宇宙帝国对抗,在尚哉眼里是既无谋又高尚的行为。
无论如何都该以崇敬的目光看向心璃吧。
但现在的尚哉,只是在拼命憋笑。
严肃的时机太不巧了呐,心璃小姐。
写着战队回惊闻超级战队系列会结束于豪兽者,不禁悲从中来
这是何等的巧合才会发生如此的恋爱喜剧,珍珠伟大
珍珠和欧派都很伟大(错乱
好强的弹性啊hhh
再捉个虫「她正好在和刚刚从外面买来的奶茶」,「和」-「喝」
物理学不存在了(笑
谢捉,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