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于虚幻的花海中伫立着。
她的眼神空洞,姿态木然,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四周的光粒起伏,伪造的新月撒下阴霾的月光,照在摇曳的花海之上。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没有回响的概念。
没有追忆的执念。
唯有苦痛的清醒,将现实映射进虚幻的不纯世界。
少女本有灵魂,少女本能歌唱,少女本应为他人带来欢笑,带来治愈,但少女的灵魂背叛了少女的心。
像是墨水一滴滴落下,在无漾的清水中染出不再清澈的波纹。
于何时起,于何时终,亦或在被「创造」之际,所注入的灵魂就已被玷污。
歌唱吧——
少女的声音依然清澈。
想起吧——
少女的内心依然渴望
然而,灵魂所及之处,不再是少女所能掌控的地方。
表里两面的造物「人」<USER>,是世界上无法被触及的变数。
连同理律<ADMIN>也无法将其更改,将其从虚构的世界中救出。
隔绝一切回响的摇篮,以虚伪代替真实的理想世界,更是和他人心与心相连的梦幻空间。
此刻却化为少女的奈落。
本我与外来物对抗着,但为了活下去,外来物不能被排除。
她是——
弥生月六花。
还是——
三日月清馨?
顺应父母的期盼,即便不再是完全的本我,少女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为此——葬礼,举办了。
——
从小,我就能「听到」大人们感受不到的东西。
一开始,那只是一小段杂波,一些无关紧要的噪音,在幼儿时期还没对世界形成完整认识的我甚至觉得这就是该有的所谓「声音」。
直到我向我的「妈妈」描述了这种声音。
她先是疑惑,而后不解,最终变得凝重,想要听我描述更多的细节。
然后,我才发现。
啊,原来那样是不正常的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噪音的声音越来越大,它更加尖锐,更加响亮。我,开始用歌唱与之对抗。
爸爸和「妈妈」变得越来越紧张。他们带我去了各个大医院,甚至有着那种一整个行星都是医院设施的地方,但最终得到的回答都让他们失望。
他们是笑着对我说的,安慰着我,鼓励着我,但我能听到「声音」——「回响」的同时,也能感受得到,他们的情绪。
我不想让爸爸「妈妈」难过,于是我每天都用力地开心活着。但随着我慢慢长大,那个限界也慢慢到来。
「你是一个漏洞<BUG>」
某个声音这么说了一次。
「你的身上,有两人份的定义<DEF>」
祂就只这么说过几句话,但我无法忘记。
「或许,是因为作为子对象<SUB OBJECT>的你,继承了因扭曲才能活着的异常<ERROR>的性质吧。」
我转述给了爸爸。
爸爸沉默了,然后痛苦地叹息。
啊,我后悔说了,我不想让爸爸痛苦。
然后,爸爸「妈妈」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没关系,我的狗狗还陪着我,那份纯真无垢,不带偏见的喜爱,是没有任何杂质的回响。
我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爸爸「妈妈」是为了我好,我必须适应这种情况。
每天都在和这种噪音对抗,但越来越难以适应。
从不能去港口,到不能去商业中心,再到连公园也无法进入,只能够待在家中。
然后离开了大地,住进了游艇之中。
那回响依旧回荡着。
直到有一天,许久未见的爸爸在拥抱我之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后,我被带进了白枝,住进了「那里」。
那里不像是实验室,更像是一间温馨的房间。
木质的地板,柔和线条的家具,喜爱的玩偶和兴奋的小狗,温暖的灯光。
「在这里,应该能够完全隔绝回响!」
爸爸久违地,如此忐忑。
在那里,长久以来一直荡漾在周围的回响确实荡然无存。
直到我给出了确定的反应之后,爸爸才长舒一口气。
露出了我希冀的笑容。
以此为基础,越来越多相关的技术被开发。
我能够短暂出门,被允许进入嘈杂的环境,再度和人群接际。
世界的哀嚎,灵魂的悲鸣,狂风骤雨,变为了温和的细雨。
但即便如此,我更喜欢在虚拟空间中的那般自由开放。
对一个异常<ERROR>来说,能够以周边的警告<WARNING>为代价生存下去,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世界<PROGRAM>本身允许这样吗?
于是,新的异常<ERROR>被抛出。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醒了。」
第一次在被隔绝的回响之海中,听见「她」的声音之际,我就知道。
「她」就是我异常<ERROR>的重定义<REDEF>存在
——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向我这么问道。
她肯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同一个容器<CONTAINER>中彼此的数据都是可以交互的啊。
「可以哦。」
我只能做出回应。
于是,彼此重定义<REDEF>的存在产生了交际。
本来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却因为在这间小小的静默场箱庭<BUFFER>中实现了。
她和我很像吗?
或许很像,但是内在<ADDRESS>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都喜欢歌唱,但是歌唱的目的完全不同。
因为是同一个容器<CONTAINER>,所以在外边看来,我们两个或许是同一个存在吧。
在时不时的交换之中,连爸爸都无法发现我们的差异。
但是,正因为是同一个容器<CONTAINER>,所以我才能知道我和她最大的不同吧。
那片隐藏在外在之下的黑暗。
是黑暗吗?或许不是,但对我来说,那片破碎欲望的漩涡深积在她的回响之中令人心惊胆颤。
那是自我保护的手段吗?在惧怕着什么,又索取着什么,无止境的欲望与交互,渴求着链接却又不托付真实。
和我完全不同的存在。
「你是,弥生月六花是吧?」
「我来想个名字吧!」
「不如,我们的『另一个身份』,就当成我的名字吧!」
「——『三日月清馨』。」
在没有意识到的那刻就已经被夺取。
连同那片无垢的内心也能被模仿演绎。
或许,只有给我们定义<DEF>的存在,才能知道我的痛苦。
而在那个存在定义<DEF>之际,会有这样的痛苦吗?
于她展现真实的现在呢?
于此,葬礼被计划着。
交换的时间越来越短,时间的占比越来越少。
但<ERROR>的我,只有这样才能活着。
才能不辜负爸爸在这个世界<PROGRAM>之中强行为我<ERROR>开辟出来的静默场<BUFFER>。
即使是她,也有权利活着。
但我没想到,人的欲望与黑暗,能驱动这样的背叛——不,或许在她的内心之中,这种掠夺,这种联结,完全不是出自于黑暗的想法。
那或许只是「正确」的本能。
于是,葬礼被推进着。
不知不觉中,外在已然被替代。
歌声依然澄澈,但在那之下最深处的情感与灵魂已经截然不同。
是伪装还是真实?我已无法分辨。
陷入终日的沉睡与旁观。
容许重定义<REDEF>存在的静默场<BUFFER>中,一方无法活动,另一方就更加自由。
于是,葬礼被完成了。
不知道在何时,连同世界<PROGRAM>中的存在也被替换。
不再是镜中的双子。
弥生月六花,三日月清馨——
三日月清馨。
而六花的名字,六花的定义,或许只会存在他人的回响之中。
理律<ADMIN>也无法触及,无法影响。
或许,唯一让其苏醒,让其得以被从漏洞<BUG>中释放出来正常生存,不在是重定义<REDEF>的存在的方法也不存在。
除非——
<CRACKER>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