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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四章 赤童子之章

血与火的味道。

——啊，又来了。

她至今仍忘记不了。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幸存者的生命。血溅到了长剑上，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手持双剑的黑衣死神，一只，又一只，鱼贯而入。二话不说便开始了屠杀。

放眼望去，只有同胞倒地死去的惨状——身首分离，一剑穿心。

血亲们的死法是如此的统一：胸口一刀致命伤，而后心脏被刺穿，在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被姗姗来迟的第三刀如镰刀般削去脑袋。

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没有治疗的必要。

犹如流水线上的作业，犹如屠宰牲畜的屠夫。

——我该反抗。

与思考相反，她动弹不得。恐惧犹如蟒蛇般扼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没有勇气举起武器。

那时的她，还很年幼。

被斩下头颅的舅舅，从脖子和嘴巴中喷出黑色的血沫。即使是死，那狰狞的表情依然栩栩如生。

不知道谁的体液和脂肪溅在她身上，把那一头如雪般美丽的长发弄得污秽不堪。

「快！逃！」

大伯的力气在意族里也是引以为傲的，可以算得上英雄。但在如鬣狗般把他包围的黑衣剑士面前，他犹如一头负伤的雄狮，徒劳地进行困兽之斗。

——我不能逃。

身披黑色大衣的剑士，二人一组，精准而又刁钻地刺向大伯的要害——喷出的血染红了黑色的大衣，变成赤红的浮世绘。

即使如此，大伯担心着最小的女儿，哪怕在厮杀当中，仍不时回头看向她。

——小心！

其中一名黑衣剑士的膝盖飞起，击碎了大伯的下巴。——这一记膝撞的威力，使大伯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而后便结束了。

二人，四剑。黑与白的剑刃无情地切割着他的四肢。胸口、心脏、脖子。标准的处刑三部曲。大伯倾尽全力打飞了如断头台般削向他脖颈的利刃，但是没能防住从背后刺向他心脏的一击。

致命伤。

大伯挣扎着，双手抓住穿透他胸膛而刺出的剑尖。但身后的黑衣剑士反而松开了剑柄，腾空后跃，以回旋踢的姿势蹬向了剑柄。

「噗啊！」

受到动量的长剑彻底撕烂大伯的胸膛，黑剑飞出，而胸口被开了个洞的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不，不不不不！

她目睹了全过程，心发出悲嚎，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牙齿在打碜，嘴唇在颤抖。

大嗓门，像个老顽童一样的大伯。

自视甚高，但酒量不行老是一杯就倒的大伯。

父亲不在时，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的大伯。

第一次有了孩子，手足无措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的大伯。

此刻在黑与白的剑影下化为一块块再也不会开口的碎肉。

再也，不会，开口。

——啊……又是这样……

也有其他同族试图逃跑，于是黑衣的剑士便用力扯起了她那新雪般的白发。

疼痛让她不禁哭喊出声，无视她的意志，仿佛身体不属于她一般，自顾自地啼哭着。

于是姐姐逃跑的脚步变慢了，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毅然决然地回头，冲黑色衣服的人们喊着：

「Lig di dul, beidh mé i mo ghiall！」

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听得懂。黑色的长剑作为回答，从背后插入了她的心脏。

——因为我……

姐姐与她不同，姐姐是个优秀的战士。会打猎，也会保护部落。

现在这个优秀的战士被铲除了。

心脏被刺穿，脑袋被铡断。彻彻底底地，完完全全地，铲除了。

白剑带起火焰，黑剑卷起炽浪，蛋白质烧焦的臭味传到了她的鼻子里。原本美貌的姐姐，现在变成了又脏又臭的肉沫。

举目四望，这样的事情到处都在发生。大地变成了黑色。这片土地上，流淌着足以改变大地颜色的生命。

又一名同族倒下了。

直至死亡降临前的那一秒，他也在进行激烈的反抗。以至于黑衣的剑士们无法干净利落地处决他——〈断头台〉打偏了，不过即使是这样，那一发终结技仍足以致命：他的头盖骨被打碎，从后脑勺到右眼窝出现了巨大的破口，在他倒下的时候，红白色的脑浆泼洒了一地。

他那张残缺的脸，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够了。

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这个噩梦到底要缠绕她多久？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

「喔——！！」

欢呼声响起。

这时她才发现，除了她，周围已空无一人。

无数名黑衣剑士簇拥着，喝彩着。

那人站在一众黑衣剑士的前方，高举爷爷的头颅。

那是活着的传说，最强。

在万众喝彩中，在万众仰望中，黑衣的屠夫们高呼他的名字。与一地的尸体相反，众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笑的如此开心呢？

答案她心知肚明。

因为那黑与白的双剑，犹如断罪的十字架，在业火中闪耀着。

尸体是疫病的温床，死掉族人一个不落，全部被业火吞噬。

双剑星明灭，剑出鬼神惊。

他就站在那火堆前方，双剑犹如他的胸章，点缀着他的不世功名。

诛百鬼，伏千魔，斩尽世间一切敌。

他既是人类的正义，亦是妖魔的灾厄。

他的名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鬼灭」【星谷 缘一】

与众人亢奋的情绪相反，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令她作呕。

所以她直接吐了出来。

——杀了你。绝对，绝对，绝对要杀了你……！

那沾染在新雪般白发上的赤血，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洗掉。

♢

「蠢货，只有一只吗？」

「晴郎阁下，鬼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留下一只幼年体已经是我们极力劝说家主的结果了。」

「只有一只，要是死了怎么办啊！这可是上贡给天皇陛下的式神！」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说到底，把妖怪驯化成式神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风险隐患太大了。」

「愚昧的剑士！总有一天，【式神】会改变战斗的形式，改变整个扶桑！」

「又来了……」

铁链拖动的声音，将你吵醒。

睁开眼，一名消瘦脸颊的阴阳师正打量着自己。

「乖孩子，听得到吗？」

你想挣扎，但是口枷、镣铐，以及浑身深入骨髓的刺痛阻止了你。

「嗯？语言不通吗？改造失败了？」

老阴阳师喃喃自语。

而后便是透析，切片，研究……无穷无尽的折磨等待着你。脱水贫血自不必说，挖骨取髓也是家常便饭——反正你死不了嘛。

人权？鬼当然没有人权。你是珍贵而又稀有的实验动物。

所幸，老阴阳师犯了和其他三流反派一样的低级错误——他们把战斗的技术刻进你的脑子，却忘了有没有确认你已经彻底臣服。

应该说你伪装得很好。直到奴隶项圈被解下，换成「更高级」的式神符咒的时候，你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鬼啊，既贪婪又狡猾，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哪怕你这个小女孩被训练用式神一次次打倒，一次次碾压，以血沫涂地，以断骨为伤。你的内心，也没有丝毫屈服。

枷锁和镣铐没能束缚住你，鞭打和辱骂也没让你这家伙长一丁点记性。

……直接说结论吧。

摇尾乞怜的幼年赤鬼突然暴起伤人，虽然被老阴阳师防患于未然，但还没来得及二次改造，就发生了足以载入扶桑历史的事件——「百鬼夜行」。

那一战相当惨烈，驱魔一族「星谷」的家主，当时最强的剑士，与愤怒的赤鬼王【茨木童子】同归于尽。

而后，接管了百鬼大军的「碧鬼」以势如破竹般的速度，横扫了人类方全部的反抗力量。而保护阴阳师的星谷一族，也理所当然地被剿灭了。失去保护的阴阳师，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办法继续制作【式神】了。

【碧鬼】狡猾又疯狂，誓要将受到的屈辱百倍奉还给人类。如果不是那个鬼才登上【大阴阳师】之位，恐怕当时的扶桑，无人能与她抗衡。或许，你这只幼年的赤鬼就能得救了吧。

但可惜，棋差一着。

记住，命运女神永远是向着人类的。永远。

在最后的决战中，同为妖王的【白鬼】被【安倍晴明】所俘。自知大势已去的【碧鬼】，毫无留恋地抛弃了麾下的百妖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因为【碧鬼】这一闹，以及【赤鬼】与【星谷缘一】同归于尽这件事，令当时的人们对鬼格外忌惮，面对尚未驯服的幼年赤鬼，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选择将你关押至【鬼门狱】。

你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赤鬼的力量，见过「百鬼夜行」的人有目共睹，那是训练多少武士都得不到的伟力。杀掉你实在浪费。

也许，把你关押在永远也出不来的囚笼，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的折磨你的心智。终有一天，你也会屈服的吧。

虽然妖王【茨木童子】已死，做不成式神有点可惜，但是还有你，这只赤鬼幼年体。

他可以等，大阴阳师有的是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你会超越【御馔津】、【两面佛】、【青行灯】等一众稀有式神，成为安倍家斩妖除魔的优秀走狗吧。

你觉得呢？赤鬼？

——啊，又来了。

——真可恨。

于是，你挥动太刀，将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斩成

        俩

        半。

♢

喧闹声。

啊，又来了。

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至今依旧笼罩在她的耳边。

愤怒、悲伤、恐惧……三百年的情感累积在她的心底，化为了沉重的淤泥，死死地掐住她的心脏。令她无法呼吸。

因此，她剩下的只有……麻木。

愤怒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无法为自己家人复仇了。

悲伤又有什么用呢？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个百年了。

恐惧又在恐惧什么呢？当时的黑衣剑士已然不在了。

如同失去血液的四肢，心灵麻木到完全没有感觉。也许就这样，成为任人摆布的式神，一死了之还比较轻松吧？

不过与她内心想法相反，她的动作依然流畅，那挥动太刀地丝滑动作堪比艺术——毕竟身体是被植入了名门的太刀术。

推动鲤口，拔出武器。太刀便精妙地从头盔的缝隙中滑入。等太刀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上了黏腻的红黑色液体。

从眼窝砍断鼻梁骨，然后切断脑干，最后从下脑丘挥出的一刀。如庖丁解牛般完美。除了血管和脑浆以及大动脉，其他什么都没有切断。

受害者当场死亡。

等她回过神来，喷着血浆的脑袋已经高高飞起——那是她的对手，「死斗会」上的犯人。

——「胜，胜负已分！活下来的是，【剑奴】！！」

没有理会广播的喧嚣，她只是出神地仰望着飞在天上旋转的半颗脑袋，犹如孩童仰望着翩翩起舞的蝴蝶。任由血液如雨般溅在她的身上，溅在她那如新雪的白发上。

……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厌倦。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安倍的做法确实有效。

♢

【游戏图鉴—人物篇】

「剑奴」【（未命名）】

稀有度：⭐⭐⭐⭐

职业：罪犯

攻击:10（该角色的进攻能力极强）

防御:1（该角色的生存能力弱）

魔法:1（该角色的魔法能力弱）

机动:1（该角色的灵活程度低）

操作:5（该角色的上手难度尚可）

[被动]【向死】

【剑奴】的防御力固定为0。但对敌人发起的第一次攻击必定会暴击。

♢【□杀□】

【剑奴】对一个敌方单位发起突击，造成【物理伤害】。

♢【□绽】

【剑奴】挥剑格挡，弹开周围的远程攻击。

♢【□返】

【剑奴】招架住下一次攻击，若招架成功则进行反击。

终结技【居合□】

【剑奴】施放一次快速的、无前摇的拔刀术，对敌人造成【物理伤害】

——「以『鬼人族』来说，她太过娇小。不过哪怕已失去妖力，身体依旧记得那高超的剑术。可惜，成也剑术，败也剑术。她已经忘记了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挥剑。」

摘自《诺亚论坛》

可选皮肤：金晖墨影（5⭐)

【春节限定】《典藏》      

  ——未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