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绫小路清隆视角)
有人曾经想像过这种光景吗?
平田踹飞的桌子无情地往前方飞滚。
「欸,咦,平、平田同学?」
女生那里传来了觉得无法置信的声音。
我也这么觉得。
他只是偶然用力过头,脚撞到桌子──这是那种会让人想要这么想的事件。
对茶柱来说也一样。
这男人做出让人无比意外、难以置信的行为。
「可以停止吗,堀北同学?」
平田连声调都很低沉,他打算让对方害怕,赶跑对方。
「……你是叫我停止什么?」
铃音像是要隐藏内心动摇似的拨起浏海,反问平田。
「我叫你停止表决。」
「你没有那种权力……」
面对平田震慑人的话,铃音的声音也变得有点颤抖。
现在的平田就是有这样的魄力。
「这些讨论是不对的。」
「如果连这些讨论都是不对的,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答案?因为连你都不知道,才会什么也没做就来到今天,对吧?」
「……那又怎样?」
「……所以我才说那是个问题,这不会是正当的评价。」
「闭嘴……」
「不,我是不会闭嘴的,我──」
「堀北……你给我稍微闭嘴。」
平田对回嘴的铃音冰冷地如此表示。
面对至今最冰冷、最重的话,铃音也停止了发言。
所谓空气冻结,就是在说这种情况吧。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
平田判若两人似的改变语气,对同学下达指示。
「刚才那件事情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平田同学,请你相信我!我、我也是受害者啊!那些都是龙园同学胁迫我做的!」
被一群女生围住的栉田彷佛是看准时机似地如此喊叫。
「受害者?」
「唔……」
平田深入人心的眼神射穿了栉田。
「上面都已经有那么多证据了,就算你说是被威胁的,你怎么可能毫无关联?」
「那是,所以……」
「我对你们不认为陷害伙伴有什么大不了的做法感到作恶。」
这些愤怒不只是针对栉田,而是针对同班同学。
「这是考试,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这样,操作选票也是错的。」
「考试就在明天了。就这样毫无对策地挑战,也等于是在默许栉田同学的背叛。」
「毫无对策有什么不行?我们没有权利审判同学。」
「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现在被要求的特别考试,实际上也有许多学生期望这样。」
正因为站到讲台上接受了学生们的视线,铃音才看得见这点。
可是平田不打算认同。
「──不行的是你的存在吧?」
教室里响彻低沉的声音。
我的脑袋至今依然拒绝理解这冰冷的声音是出于平田。
「这次的考试确实非常冷酷无情,我一直都很不认同。即使如此,如果要我可以勉强默认的话,那也只有自然投票的那种形式。绝对不是像这样诱导,并为了打下彼此的形式。」
「讲得真好听。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在私底下组成小组,反覆议论要踢下谁、保护谁。」
「对,那也是最差劲的行为,但还是跟这样露骨地呼吁全班的行为不一样。」
「这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如果你要高举善恶这点,那你连那种行为都应该制止。」
他们两人的对话,谁也没办法插嘴。
可以跟现在自暴自弃的平田对话的,大概就只有铃音了吧。
「再说就算不在这里举手表决,我的想法都传达完了。你希望的自然形式已经消失无踪了喔。」
「是啊……木已成舟,所以没办法撤销。」
平田稍作停顿,然后继续说下去。
虽然稍微恢复了冷静,但看起来还是一样冷淡。
「所以我决定明天要写上堀北同学的名字。我不会容忍你在班上创造出我不期望的形式。」
平田也很清楚自己有许多矛盾。就是因为他还是最重视全班的感情融洽与和平,所以才会感到痛苦。
「嗯,随你高兴。我应该一开始就说过了,如果有人想要选我做为退学者我也没有意见。各位赞同平田同学说的那些话的话,那我也会诚实面对。」
对于平田的态度,铃音没有透露任何不满。
她的眼神依旧无比坚定,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动摇的神色。
见证两人冲突的茶柱静静地靠近讲台。
「可以了吗,堀北?」
「是的。」
铃音把位子让给茶柱,回去自己座位。
当她坐回座位后,我一言不发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愣了愣,尝试几次挣脱无果后,便凶狠的瞪着我。
「………..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
「什么啊,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尽管铃音嘴上这么抱怨着,但她之后也没有继续做出挣扎的举动。
「你很努力了啊。」
「………………….哼,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铃音小声的骂了我一声后,她原本有些颤抖的手逐渐平复了下来。铃音开始回握住我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扣的状态。
我没有在铃音的这个举动上多做停留,而是跟她一起看向重新站在台上的茶柱。
课程已经结束,应该完全没有教师出场的戏份。
茶柱却刻意踏入了学生们的领域。
「你们应该会说这场考试很不讲理,然后把学校臭骂一顿吧。不过啊,出社会就一定会迎接非得舍弃某人的情况。到时候高层或管理职位的就必须严格处置。在这所学校读书的学生,迟早都会被培养成对日本来说的重要存在。如果把现在在此举行的考试当成只是学校故意找碴,是不会有所成长的。」
在社会上为了守护伙伴,当然就要割舍扯后腿的人。在那一连串过程中,应该也会发生到今天都在进行的地下交易或破口大骂的诱导吧。
这场特别考试可以说确实包含让人成长的要素。可是,很多学生都是身心尚未成熟的小孩,要强迫他们做出这种判断,绝对不是件温和的事。
说不定会出现因为这场考试的影响而心灵崩坏的学生。
「我对今天的讨论完全不打算多嘴。我认为所有人的发言都有价值。请各位考虑这些发言,仔细思考后再投票。」
听完所有讨论的茶柱留下这段话,就离开了教室。
会是我、栉田、铃音、山内,还是平田,或是其他学生呢?
明天的投票上完全不知道谁会写上谁。换句话说,答案也可能在考试前夕变更。我们也不会因为这样而受到责怪。
这就是那种特别考试。
2
放学后,大部分的学生或许还没有从刚刚的混乱中回过神来,每个人分成几个小组一起离开了教室。
那之中也包括铃音、栉田以及山内等人。
其实我原本是想跟平田稍微聊聊,但一放学,平田就没有显露情感,独自静静离开座位。
因为我之后的计划会是在晚上才会开始,所以我打算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不过在我回家路上,我发现面无表情,坐在长椅上的平田。
不管是其他的任何人看见这副模样,应该都会犹豫要不要找他搭话。因为他的状态就是这么糟糕,至今都没有这样表现过。
「平田。」
我心想不要错失这次机会,之后就立刻向他搭话。
「……绫小路同学。」
「可以打扰一下吗?」
「没问题喔。我也……嗯,毕竟我也想先和你聊聊呢。」
说不定平田正在等我。
否则一直坐在这么冷的地方也没有意义。
他不是坐在长椅的正中央,而是靠边坐。也可以当成是为了迎接某人而空出来。
我在那个空出来的空间坐下来。
「温暖的春天就快来了呢。」
「是啊。」
「我……原本相信可以大家一起迎接春天。不对,现在心里的某处也依然相信着。」
即使发生班级几乎要瓦解的事件,平田依然这么说。
他就算自己出丑,内心的部分依然不变。
「我很讨厌少了某个人。」
「这是个束手无策的问题。栉田、山内或铃音,或者是其他的某个人一定会成为牺牲。」
平田的侧脸不带情感。
对无法做出决定的自己感到厌烦──他心里应该也有这种想法吧。
可是,不只是这样。
「又是相同的错误。那时,我明明就反省过了……」
他因为不甘心而泛泪。
平田在这次考试上究竟烦恼到了什么程度?
「对我来说,班上的朋友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平田突然以沉重的话语,开始向我搭话。
「不对,似乎有点不一样。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班级。我自己也很清楚其中有着不可思议的矛盾,为了保护重要的朋友而保护班级,保护了班级,就可以保护朋友。所谓的班级,就是好几十名学生聚集成的一个组织。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会因为小事就起纠纷。所以,我必须保护他们。」
他开始慢慢向我讲述他的想法。
「不知不觉间,对我来说、对我这个存在来说,保护班级变成一种课题。可是──那并不是真正的、原本的我。我原本并不是班级中心人物那种存在,硬要说的话,就是那种无法出锋头的人物。如果以C班来说,应该就跟绫小路同学很类似吧,所以,我有时候会把你跟过去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让人意外自白啊。
「可是我改变了。发生了某个事件,使我不得不改变……我有个从小就非常要好的朋友,从幼稚园到国中都一直同班的朋友。那个朋友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遭到霸凌而且自杀未遂。不对,他会活下来也只是个偶然。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
「…………..」
「那天——从那天起,我的命运就开始改变。我变得会去思索怎么做才能让霸凌消失,但我失败了。我用错误的做法控制班级,班上的纠纷消失了,但笑容也同时消失不见了………但是,现在又要发生一次一摸一样的事情了。」
平田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我。
「可以交给你吗?」
「你要把什么交给我?」
「我是指C班喔,我希望今后你代替我引领大家。」
「别胡说了,我办不到那种不得了的事情。如果你想保护班上的人们,那就自己去做吧,平田。」
「那是没办法的喔,我已经……没办法了。明明你这种水准的人物,我就可以放心交给你的。」
他呼出一口白色的气息。
现在一点也看不见他耀眼且令人羡慕的那个班级核心的模样。
「这次的特别考试,你只要写上山内、栉田,还有铃音的名字就好了。」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把判断委托给其他学生呢。」
平田没必要做出从这三人选出一人的行为。
剩下的三十九人会自作主张地替他执行。
「你果然很厉害呢,绫小路同学。」
「并没有很厉害。」
「我坐在这里,堀北同学、栉田同学还有山内同学都分别来过。堀北同学叫我投给山内同学或是栉田同学。山内同学叫我投给栉田同学。栉田同学则是继续主张自己是被龙园同学威胁的………..虽然他们主张的做法都不一样。不过你却不会想陷害对方,这不是常人办得到的事情喔。」
因为这件事情在战略上是成立的。
在这里硬拿下平田的一票并不是上策。
我只是这么判断而已。
「有跟你聊聊真是太好了,总觉得我也稍微看得见答案了。」
「这样啊。」
说罢,平田站了起来。
看来,他也用自己的方式找到通过这场考试的方法了吧。
可是,我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因为之后的剧本已经安排好了。
「回去吧。」
被他这么催促,于是我们两人就不发一语地踏上了归途。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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