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藤日記
2025-10-24 10:20
後來我用電腦在地圖上找到另一間離租屋公寓很近的圖書館。
因為那間館藏的《八十天》很多本，不用排隊就能借到。
確認後我打算去借書，順便找找法文檢定相關的教材。
在打工休息的空檔，我向餐廳老闆提起想要學法文的事。
他說自己以前的參考書和光碟都還留著，等他整理完可以直接寄給我。
「真的很謝謝您，請問我該如何答謝呢？」我恭敬地向老闆鞠躬。
「只要你學到可以用法文招呼客人，我就不跟你收出租的費用啦～」老闆用半說笑的語氣回答。
「那會不會太難了一點…？」我問。
「別想得太複雜啦～學語言最大的效益就是要和人溝通、聽得懂對話的弦外之音，還有接觸新知識呀。這樣也才有更多動力去學好不同語言嘛～」老闆笑了笑。
「這樣啊…我會努力試試看的。」
「最好是練習到可以用法文在內心思考日常的瑣事，這樣考試也能輕鬆通過了。對我而言，藏間能夠學到東西最重要，那就是借這些教材給你最大的回報。」
「我明白了，謝謝您的提點。」我再次慎重地鞠躬，向老闆表達謝意。
太好了，這樣準備起來就更有頭緒了。
老闆還說有問題也可以直接請教他，感覺自己真的好幸運。
下班後我直奔圖書館，順利找到想看的那本小說。
借完書回家的路上，我傳訊息向優道謝。
【能夠幫上客人的忙，我很開心 (〃^◡^〃)♡】她說。
感覺看到了天使的微笑，真可愛…
恩，說到跟優有關的比喻…
我記得…好像……
啊！糟了…完全忘記那件事了！！！
ψ
上學期某次國語考卷發回來，我對老師批改的結果有意見。
明明就依照修辭的定義造了一個很棒的比喻句，老師卻打上三角形。
平常遇到這種情況，我應該會選擇不吭聲，但是…
這是我絞盡腦汁寫出關於優的句子，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
那可是世上最可愛的生物啊，給滿分我都覺得太低了！
【這裡不對吧？】我帶著考卷到教職員室，鼓起勇氣跟老師討回該得的分數。
【沒想到你對這種事情還蠻謹慎的嘛…】老師拿起筆重新批改後，將考卷還給我。
結果考卷上的三角形被劃掉、改為打勾，分數反而下降了……
【這哪裡不對了啊？！】我忍不住大聲質問。
老師要我看自己造出的句子，我在心裡默念一遍。
【就像個可愛的小女孩，她輕盈地穿梭在走廊熱鬧的人群中。】
真是個好句子…
不是我想要自滿，光是想像她走路的迷人姿態就足以讓人內心融化了。
【嗯…你不要以為加個『好像、彷彿』之類的字眼，就是在寫譬喻！】
老師似乎看出我還是不明白的樣子，就直接講出她的觀點。
【兩者要有特殊的關連性，不是直接把形容對象的特徵寫出來就好。】
【什麼意思？『她』跟『可愛的小女孩』有關聯呀...】我問。
【你寫的是『她』就是可愛的小女孩本人，不是嗎？】
【咦？被發現了...】
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呃…簡單地說，我要你寫的是『名詞和某個現象／另一個名詞』的連接，不要只是把形容詞和名詞擺在一起。】老師先是露出傻眼的神情，隨即開始跟我說明。
【找出A和B的相通處，再藉由特性把兩者串起來。】
【雖然提到兩個物件，但是句子的主體只有一個。】
【先想好你要寫的主體，再去觀察周圍有什麼事物和她有關連性。】
經過老師的提點，好像有一點理解為什麼原本的句子不算是譬喻了。但是…
【她？】我納悶地問。
【嗯，反正你從頭到尾寫的不都是同個對象嗎？】老師擺出受不了的樣子看著我。
【不、不是啦！這個嘛...】我急忙想要澄清，卻也說不出個什麼。
【不要再害羞了，回去好好想想要怎麼寫吧。】
【是…】我點了頭，還是很難接受那麼好的句子不是個好比喻。
【等等…我想到好辦法了。】老師喊住準備離開的我。
有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
老師露出彷彿巫婆施咒時的奸詐笑容，隨即在紙上公布我「額外」的暑假作業。
【要是你沒按時做完，我就…】
【每次上課都點你起來回答問題喔。】老師拿手上的紅筆指向我。
【什…？太過分了吧！】
【對藏間這種容易尷尬的害羞少年，在全班面前講話就相當於要你的命～這樣可以練習你的表達能力，累積一些經驗後還能改善怯場。】
【這不屬於體罰的範圍，也不是沒意義的罰抄，不可能跟學校反映。】老師得意地扶著下巴。
【就算有人察覺出我是針對你，也可以說是因為你很優秀，希望給班上同學一些學習的典範之類的～】
【啊，我這個老師也未免太～善良了吧？】
她似乎很佩服自己的樣子…
【哪裡善良…連自己的後路都算好了。】我吐槽她。
【那是當然～等你寫好之後，我會很認真批改的。你就好好把握機會吧。】老師帶著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
ψ
【要是真沒頭緒，就去參考一些別人的詩句吧。不是抄襲都可以，就看你怎麼運用資源了，總會有辦法的。】
老師那時說得一派輕鬆，似乎完全沒考慮到我的語文程度…
明明好不容易借到書的，我悽慘地看著封面上的熱氣球。
「只好緩緩了…」我趕在閉館前把《漂鳥集》借回家。
就這樣…暑假最後一週，除了打工以外的時間，我都泡在圖書館裡。
不過不是在讀課外讀物，而是為了趕學校作業…
不行了，完全看不懂...
就算查了單字，反覆讀過還是不知道在說什麼...
好像大概知道那個意思，但又感覺自己啥都沒理解到...
老師說過詩歌的美其實取決於讀者的生命經驗，還有對於內容詮釋的無限可能...
是因為我的人生體悟還不夠嗎...高二就讀詩集會不會太早了點？
等我二、三十歲的時候來看，說不定會納悶現在的自己為什麼看不懂吧...
不過，也有個可能是——長大之後回來看還是沒辦法讀出什麼。
好難哦...還是去借個解析本或自傳來看好了。
瞭解作者本人的話，也會對分析他的作品有幫助的吧？
ψ
明明放假第二個禮拜就把全部功課寫完的我，
此刻卻像是最後一天才開始動工的學生一樣…
拼命地翻書、查資料，回想所有可以用得上的記憶…
閱讀的過程除了看詩句的結構，我也動手抄下印象深刻的內容。
【Love! When you come with the burning lamp of pain in your hand, I can see your face and know you as bliss.（「愛情」啊！當妳手中提著燃燒的愁苦之燈走來，我便得以看見妳的容顏，並因認識妳而深感幸福。）】
讀到這句的時候，我不自覺將裡面「愛情」的形象帶入優…
【I have seen thee as the half-awakened child sees his mother in the dusk of the dawn and then smiles and sleeps again.（我看見您，就像那半醒的嬰孩在黎明微光中看見他的母親，微笑了一下便再度入睡。）】
總覺得這個場景描寫得很具體，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本詩集有非常多讓人忍不住反覆細思的句子，但是最讓我感到衝擊的還是這一首…
【The love can ever lose is a fact that we cannot accept as truth.】
「愛」有時也會失敗，這是我們無法接受為真理的事實…
恩…
手上這本翻成「失敗」，另一本翻成「逝去」，原本詩人想要訴說的是什麼呢？
落敗的愛、消去的愛，隨著時間改變的愛，那會是怎麼樣的愛呢？
感覺讀得太入迷了，都忘記原本是來寫作業的…
要是再把書從頭讀一遍，或許會有更多想法吧。
「喂！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正當陷入沉思，一個聲音強制把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你這小子，是不是想偷人家書本的內容啊？」館員阿姨生氣地看著我。
「不、不是啦...我只是在把欣賞的句子抄下來，沒有要做什麼違法行為...」我趕緊解釋，並向阿姨展示筆記內容。
「原來是這樣...抱歉誤會你了。」阿姨快速看了一下，確認後便真誠地道歉。
「不要緊的，這樣抄寫看起來有點可疑吧？」我試著說些話來緩頰。
「沒那回事啦～是我自己多心了。那，你一定是很喜歡這本書吧？」
「咦？為什麼這麼說？」我下意識地反問。
阿姨笑了笑，伸出手指要我看自己的筆記。
「抄得一字不漏又整齊，就像是珍惜這些字句一樣。」她解釋著。
「我碰到的年輕人大多都不看實體書，畢竟現在上網太方便了。有些根本沒看完整本書，就一直說自己喜歡書裡的哪些句子。」
「而且，現在很少人在用手抄書，大家都是拍照或記在手機裡。記事本可能偶爾會打開來看，照片大部分就是拍心安的了...」
感覺阿姨很仔細地在觀察周圍的人們呢。
「因為我不太習慣用數位產品，也容易分心，不知不覺就養成抄寫的習慣了。」我照實地回答。
「原來如此～聽說這樣寫下來記憶也會比較深刻，真不錯。你好好加油，我就不打擾啦。」
阿姨帶著微笑離開，我則開始跟作業搏鬥。
之前和優討論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對於圖像和聲音的刺激比較敏感。
雖然喜歡閱讀，但其實對文字沒什麼感受力。
要是輕輕掠過就會馬上忘記，味道也是。
只有再次看到、聞到的時候才會記起來，沒辦法憑空回想。
而且想到後很快又忘了，很容易感覺疲勞。
稍微回想剛才抄寫的句子，似乎能背幾首詩出來。
我發現透過手寫的方式，就有辦法記下那些讀了就忘的內容。
確實像阿姨說的那樣，這個方式更好記憶。
不過，正確來說我並不是真的對內容有印象，只是記得寫過的筆順和動作。
我想這大概是和圖像記憶很相似的概念吧。
要是再加上口中默念幾遍，用發音記住它們呢？
感覺這些方法，也可以套用到其他語言的學習上。
但若是只能記憶、不能理解，考試時很難實際應用到變化多的情境題或作文中。
我不像優是真的有動腦解析，可以思考後發現問題在哪…
可是，我想先記下來也有它的作用，相信某天就會派上用場的。
在思考作業的過程，腦海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要是…要是想得出美麗的詩句，能不能讓優對我心動呢？
不…先不論到底想不想得出來，就算真的想到我要用什麼方式告訴優…
我能夠鼓起勇氣，向她表明心意嗎…？
啊啊，先別想這些了。
今天沒寫完我絕不回去！
因為，明天就要開學了。
經過一番苦鬥後…
「很好，寫得差不多了。」我伸了伸懶腰。
呼，總算能鬆口氣了…
感覺很多句子都是因為優才能想到的。
就算人不在，還是幫了我很多忙…
真是又可愛又可靠，得找個機會好好向她道謝才行。
回家後在書包上掛起優送的吊飾，又看了看手邊的書籍…
怎麼感覺我很喜歡這種踏上旅行，尋找某樣東西的題材啊？
可這些都是暢銷書，應該只是代表我和大家的喜好差不多而已吧。
好睏…
又要開始上學了，還是早點睡吧。
「晚安。」我對著海報上的優說。
【晚安囉～這學期我也會為客人好好加油的！】想像的優輕輕握緊雙拳。
「謝謝妳。」我開心地入睡了。
ψ
開學典禮結束後，大家懶洋洋得走回教室，彷彿還在放暑假的狀態。
早會時間老師交代完注意事項，就讓我們換新座位。
「藏間，春大爺又和你坐一起耶～是不是覺得很幸運啊？」
春開心地從前面的位置轉過來。
「這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孽緣…」我不禁感覺到老天爺在開玩笑。
「什麼話啊？光是和我有這樣的緣分，你就要偷笑一百年了。」
「我看是倒了八輩子楣吧。」
「欸！你這…」
就在春準備訓我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們。
「藏間同學，原來你坐在這裡呀～」宮野同學說，她剛好抽到隔壁的位子。
「小詩織…」春默默放下拳頭。
「哦！春同學就在前面，你們真的好有緣～不像我老是和朋友們隔得很遠呢…」
宮野同學的笑容變得有點傷感，讓人忍不住替她難過。
「跟認識的人分開，真的蠻寂…」
我還沒回完，就被春推到一旁。
本來還想說跟這傢伙坐在一起也許不壞，馬上就想要回敬他一拳了…
「噯喲～小詩織不要太難過啦，要是妳覺得孤單，隨時可以找我聊天喔。」
他老是會在女生面前裝模作樣…
「謝謝你。但是，春同學很受女同學們歡迎吧？我可不想讓你被其他人誤會呢。」
宮野同學很巧妙地回應春。
「這個嘛…可是校花旁邊圍繞幾個護花使者，也很正常吧？」
難得感覺到春的接話有些僵硬。
「我覺得男人只要守護那一個心愛的女人就很夠了，不需要照顧到所有的花草樹木。」宮野同學舉起手，彷彿表示她不需要這種保護。
「呃…」
春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是不是覺得這個狀況有點棘手…
「不行…」春整個人都捲起來了，好像有點怪怪的…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他忽然站起來，嚇了我和宮野同學一跳。
「抱歉，早上的牛奶好像壞掉了…先告辭啦！」他瀟灑地道別後就衝刺離開。
到底誰會在開學第一天喝過期的牛奶…？
「那個…春同學的身體不要緊吧？」宮野同學擔心地問。
「不用理他。那傢伙腸胃很硬的，就算吞下石頭也不會生病。」
「呵呵～」宮野同學笑了出來。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有啦…只是覺得藏間同學總是表現出冷淡的樣子，實際上卻跟對方很要好呢。」
「恩…」
是這樣嗎…？
我自己也不太確定…
「咦？你掛的這個書本吊飾很可愛耶。」宮野同學忽然注意到我的書包。
「啊，這是…」
感覺很難跟宮野同學解釋優和我的關係…
「是親戚做給我的手工禮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覆。
「這樣啊。好羨慕哦～感覺那位親戚的手很巧，吊繩的配色和整體樣式都很漂亮呢。」
「恩，我也這麼覺得。」
聽到優被人稱讚，心裡就覺得很高興。
ψ
感覺是做暑假作業時一直在想優，現在不管上什麼課都會想到她…
比如看到英文雜誌的例句…
“The girl sniffed at the flowers and smiled.（女孩聞了聞花朵，臉上浮現笑容。）”
我開始想像優聞百合花的畫面。
好美啊…
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名言，還是抄下來吧。
數學課的時候，老師要我們回去複習向量的概念。
不自覺想起當時我們一起解題的情形。
【好可愛…】
「你真的讀書讀到腦袋壞掉耶…」春毫不留情地吐槽。
咦？我明明說得很小聲…
他是怎麼聽到的啊？好丟臉！
還有國語課讀到一個成語，叫做「扇枕溫衾」。
【人家暖好被了...】
好像不是這樣用的，卻完全停不下這個美妙的想法。
「天啊！藏間同學，你沒事吧？」
直到宮野同學開口，我才發現自己的鼻血滴到課本上了……
「噢…你這傢伙真的是…」春嘆了口氣，隨即舉手。
「老師～藏間身體不舒服，我帶他去保健室。」
「嗯，快去吧。」老師點頭應許。
顧不得被血滴到的課本，我捏著鼻子和春一起離開教室。
「我到底得帶你這鼻血KO男來幾次保健室啊？」春在路上忍不住抱怨。
「對不起嘛…我是因為…」
「閉嘴，我知道你在想誰。不用解釋了。」
「抱歉讓你沒聽到課…」我真心地向他道歉。
「沒差啦～反正我上課也沒多認真嘛。」春笑了笑。
「我看你這傢伙根本是想翹課？」
「嘿，被你發現了～」
「還拿我當藉口…」
下課後回到教室，宮野同學先關心我的狀況，然後轉達老師有事情找我。
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問起剛才的騷動是怎麼回事？我趕緊拿著作業到教職員室。
「別努力過頭了，要記得休息。」老師語重心長地告訴我。
她好像以為我是太認真學習，才會疏忽了身體的病狀。
實在無法跟老師解釋，流血的原因可能是我在胡思亂想…
「不是您想的那樣啦...這狀況以前就有發生幾次。」
「是嗎…我看你鼻子好像很脆弱，是不是有受傷過？」
受傷？這麼說好像…我回想起以前撞上咖啡廳玻璃牆的經過。
「好像是從那時候…」我想起這件事後脫口而出。
「你這孩子真叫人擔心…要是以後還發生類似的情況，自己就要多多留意。有什麼需要或不舒服都要盡快提出來。」她擔心地看著我。
「我會的，謝謝您。」我向她鞠躬。
感覺遇到優之後，時不時就會流鼻血...
會撞上玻璃也是因為在想她的事...
真是又可愛又危險的生物。
「光顧著鼻血了…我交代的事情呢？」
老師忽然換了話題，果然無法就這樣敷衍過去。
「在這裡。」我遞出寫好的作業簿。
「那就先告辭了。」
「等等，我馬上看。20句而已。」
這20句寫完都不知道燒光我多少腦細胞…
還好有討價還價，從30句變成20句…
本來只想寫個3句的說…
「看起來有稍微進步了，為師好感動...」老師邊看邊在紙上畫線。
「不然想到之前那樣，我就頭好痛…」
她扶著頭感覺好像真的很難受，到底是多煩惱這件事啊？
「我想問問…你自己比較喜歡哪些內容呢？」老師問道，我便指了大概三句。
【她嬌嫩的身軀就像麵條，似乎會在咬到的瞬間斷裂。】
【眼眸深邃如絞肉機般，誘使人步步靠近而血肉模糊。】
【柔美的歌聲彷彿流星劃過天際，化作黑暗世界僅有的曙光。】
「有些內容還是怪怪的，但是已經有達到修辭的標準，而且有幾句比喻還不錯哦。」
什麼？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在說優，覺得每句寫得一樣好。
優就是優！沒有哪個優更可愛，只有唯一那個最可愛的她。
雖然很想這樣反駁……不過，被老師稱讚還是蠻開心的。
「嗯…有些句式很相似，要再多練習有變化的寫法哦。」老師開始給些調整的建議。
「不能只是把字句替換成同詞性的內容，這種照樣造句的方式終究是在模仿。」
「寫多了自己也會疲乏。」
「你要確實讀完、吸收，思考內容想要傳達的情感和運用手法，再融入自己原先的想法。」
「聽起來好難…」我忍不住打消想要進步的念頭。
「一點也不會啊～我來提點一下吧。」
「化用的重點在於『找到共鳴』。」
老師在白紙上畫出簡單的圖案，用雙向的箭頭把兩個圓圈連接在一起。
「再怎麼看似無關連的事物，都能夠透過某種方式產生連結。」
「對我而言，『譬喻』的概念是最直接而有效的。」
她在箭頭的線條上方，寫上「譬喻」這個詞。
「不用想得太複雜，讓人感到美好的事物通常很簡單。」
「那些複雜的事物，也是從微小、單純的東西集結而成。」
「譬喻的技巧很基礎，卻是表達人們和這個世界互相關聯的重要方法。」
「尤其是用在傳達『美』的事物時，帶來的效果和衝擊會很強勁。」
她在圓圈附近畫上閃亮的光芒，完成了這張示意圖。
「好像有點瞭解了，但還是不太懂…」聽完老師的說明，我照實回答她。
「不用著急，慢慢摸索就好～」
「總之，你對那件事物的觀察越深入，比喻的關聯性越強，就越能提煉出美的成分。」
「或許沒辦法成為厲害的文學家，但是磨練之後可以變得越來越獨特。」
「獨特…？不會變得格格不入嗎？」我對這些話感到猶疑。
「本來就沒有人能夠融入所有的環境啊～只要努力做好你自己，那些喜歡你、欣賞你的人必定會成為你的力量。」老師笑著說。
「走在擁有自己風格的路上，一個人才有辦法走得長遠。」
「學習更加瞭解自己，對自身有所認知就是你的優勢喔。」
「我可以和藏間保證，這個能力一定會在將來派上用場。」
「可是，問題就在於...我不知道自己的風格是什麼啊？」我拋出內心的疑問。
老師似乎想到什麼事情，露出了笑容。
「即使不知道自己的風格是什麼也沒關係，因為人生的幸福就是『擁有選擇權』。」
「少年啊～盡情煩惱吧！」老師頑皮地豎起大拇指。
「什麼跟什麼啊…？」我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就是要你不要害怕失敗，一直成功的人生反而會變得無趣。」
「對人生感到無聊的人類，是最可怕的呢。」
「好的方面和壞的方面都是這樣。」
「雖然沒辦法一路順遂，不過…多嘗試一些東西或許會有幫助。」
「恩…我會盡量試試看。」
無論是課業，還是人生…道理都是相通的吧。
戀愛…也是嗎？
「所以…只要勇敢地開始、紮實學習並且持續精進，就能夠到達自己也無法想像的遠處。」
試著想了一下老師口中的遠方…
「好。」我露出笑容回應。
美的事物…像是優的笑容嗎？還是她為了幫助別人不畏艱難的勇氣？
或是她那顆善良溫柔的心呢…
「哼哼…少年，你戀愛了呢。」
「怎麼突然說這個…」
比起羞恥的反應，老師現在這個神情討厭到我不得不壓抑想要揍人的慾望...
「還有心力修戀愛學分啊？可真有大人的餘裕～」
「這哪是我能控制的…啊…」
「猜到了吧？」
「唉…」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為什麼總是無法掩飾對優的心意呢…
「不用擔心啦～我覺得很好啊。」老師笑著輕拍我的肩膀。
「喜歡的心情會讓人變得激動，同時也會讓人變得柔軟。」
「要是接觸到溫柔的人，你就會不自覺地感染到那份溫柔。」
「剛才不也說了，什麼經驗都是學習啊～」
「還以為您會生氣或勸阻一下呢…」
老師的反應完全在預料之外…
「不會啊～叛逆期的孩子不是大人說不要做什麼就偏偏要去做什麼嗎？」
「這樣只會有反效果，如果不影響到學習的話，根本沒有理由要反對啊？」
「你對你自己的成績最敏感，無論是名次掉了，還是粗心失分都會感覺到。」
「而且藏間的自尊心意外地高，絕對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好這件事吧？」
「恩…」我僵硬地點了下頭。
「你會先一步因為羞恥心督促自己，完全不需要為師我出手喔。」
羞恥心…不知道拿這個當動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看似最不用擔心的孩子也最容易發生狀況呢...」老師看著我。
「您指的是我嗎？」
「這只是個人的推測啦～我總是會不自覺擔心…那些表現很自律的學生。同樣的道理反過來，像春那樣平常漫不經心的孩子，其實在待人處事上已經比同輩成熟許多，最多只要操心他的課業就好了～」
春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身上確實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藏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他，就說是老師拜託的。你們倆又是朋友，就算是有些難開口的話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雖然老師是願意和你當朋友啦～」
怎麼聽起來很勉強…
「但還是希望藏間多和同齡的人相處，畢竟你們是現階段共享生活的夥伴。」
「老師也年輕過，多少能體會你們的心情。」老師低頭看向自己交扣的雙手。
「青春期的煩惱，大多跟課業和同儕有關。這個時候也是探索戀愛以及自我的重要時期呢～」
「因為身體開始變化，思想處於不成熟和成熟之間。不僅感情最為纖細，面對的課題也會變得複雜起來。這時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影響人格的形成，照理說應該要特別關注你們才對...」老師抬起頭，直直地注視我。
「不過，說實在的...真的很麻煩欸～」
老師那副嫌棄的真實模樣，讓我忍不住做出快昏倒的反應。
身為老師，還是班導...
「竟然對學生說出這種話...」我吐槽她。
「哎喲！不是嘛～主動關心會被嫌煩、不關心又可能會出問題...」
老師邊搖頭邊深深嘆了口氣，隨即馬上恢復精神。
「所以，我就當個可靠的避風港吧。」她露出了笑容。
「你發生事情的時候就停在這裡，而我希望...」老師直直指向地板。
「藏間永遠不會需要我的幫忙。」
老師那股堅定的眼神，讓我感覺到——她真的很認真地在思考學生的事。
「當然，照明燈什麼的基本配備還是會給你的啦～」
「不過，希望真正坐在駕駛艙的你…能夠自己摸索出突破困境的辦法。」
「也許不是一直都在身邊，但是需要的時候絕不會消失。」
「這樣一來…無論你飛得多遠，都不會迷失方向。」
不是一直都在，但是需要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腦中第一個浮現的便是優的身影。
「啊...如果你喜歡的是同班同學，可能要小心一點哦...」老師忽然擺出嚴肅的神情。
「以前有發生過什麼嗎…？」我問。
「那時候可慘得咧…」
老師說起當天一上課就發現有位女學生狂哭，而教室另一側的男學生很明顯地在生氣，因為講臺上都看得一清二楚，讓她十分尷尬的情形…
「就算我再怎麼隨性，也不可能就這樣放著不管。於是下課的時候把他們找來這邊問話，結果狀況越來越複雜…」
【有話好好溝通，不說也不是辦法。】老師試圖讓兩人自己說明事情的原由。
【……】兩人一直保持沉默，誰也不肯先開口。
【沒事了，跟老師說說發生什麼好不好？】老師拍了拍不停掉淚的女學生肩膀。
【他超過份的，都顧著打球不理人家…傳訊息也已讀不回…】女學生開始向她哭訴。
【呃…那確實不太妥當…】老師試圖同理地回覆。
【欸！老師為什麼只幫她說話？竟然偏袒學生，我要去教育委員會檢舉妳！】另一邊的男學生聽到這句話，馬上大發脾氣。
【老師不也是女人嗎？妳應該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明明就是他...】
女學生擔心老師的注意力會被牽走，又開口解釋……
「...所以，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實在懶得聽這些情侶的拌嘴，我直接切入結論。
「我說…不跟對方道歉就寫500張悔過書，他們就很老實地和好了。」老師說道。
呃…
「要是可以假裝不知道就好了，可是誰喜歡誰都很明顯啊～」
「實際上他們倆真的都有狀況，一邊太擔心沒發生的事，另一邊又拉不下面子...」
確定把公權用在處理這個好嗎...？
而且，不得不說老師真的超八卦...
剛才產生的敬佩全部給我收回來...
「…這樣聽起來，我的情況應該不適用。」我尷尬地回覆。
「哦哦，那就好啦？下午的課差不多快開始了～趕快回去準備吧。」
老師在紙張上面畫了個花丸，並把它交還給我。
「這份作業批改好了，寫得很棒！給你一個大～～圈圈。」
這種誇獎方式，好像在哄小孩子…
ψ
放學之後，春轉過來聊天。
「欸，你有想好要參加什麼社團了嗎？」
「打工社。」
「吼…你個沒青春的傢伙。」他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不然春要去什麼社團？」
「當然是吉他社啊，妹子一定會愛死我的。」
「啊你有很會唱歌嗎？」
「管他那麼多。拿把吉他刷一下就很帥了，幹嘛要多會唱？」
「…隨便你吧。」
「哼哼，隨時歡迎你來聽本大爺的演奏哦～」
「我會記得帶垃圾紙團去丟你的。」
「喂～～～沒良心的傢伙！」
「我要去還書了，再見。你先回家吧。」
我留下在座位鬼叫的春，朝圖書館的方向前進。
等到一疊書本都刷完條碼歸還，圖書館櫃檯的阿姨突然開口。
「同學～我看你很常來這裡耶，要不要當當看志工？」她問。
「志工？是午休和放學後來幫忙的學生嗎？」
「對呀～做這個可以活動身體，還能把經驗寫到履歷表哦。目前志工只有一個女生，但是現在開學我們很需要人手。」阿姨點點頭，接著補充說明。
履歷表…
「恩…我回去考慮看看，謝謝您。」
「好呀。你慢慢考慮～如果確定要參加，就來這裡找我拿申請表吧。」
「好的。」
女生...希望是好相處的類型...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剛好遇到宮野同學，我們在外面聊起天來。
「藏間同學，你也來還書嗎？」
「恩。暑假前借的都看完了，也順便找找其他想看的書。」
「你好認真哦！說到暑假，不好意思…那次水上樂園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妳別放在心上。畢竟出國旅遊的機會很難得，換作是我也會想把握和家人相處的時光。」
「謝謝你。啊，對了…這是那邊很有名的洋芋片，吃起來又薄又脆～我們家的人都覺得很好吃，要是不嫌棄的話請收下。」宮野同學從手提袋拿出包裝好的零食給我。
「謝謝妳。以前沒吃過這個口味，看起來很不錯。」
「嗯，你吃了再告訴我感想～我們買了很多，可以分給春同學他們一起享用～」
「好。」我點了頭。
「啊…想問一下～你們家會喝茶嗎？當時還挑了好幾盒泡起來很香，喝起來也順口的茶包當伴手禮呢。」
「恩，有幾個親戚和我都會喝。」
「我知道了，明天帶來給你～」
「那就謝謝妳了。」
「不會～剛好我也想為了之前沒赴約的事情向你賠罪。」
「真的不要緊，是妳太客氣了。」我用微笑回應她。
「對了…藏間同學不趕時間的話，要不要看那時旅遊的相片呢？」
「好啊。」
感覺在圖書館裡面聊天不太好…
我站在外面，等宮野同學還完書後就一起走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廳。
「藏間同學又點了拿鐵呢。」宮野同學說。
「恩，這家的拿鐵味道還不錯。」
如果這裡有賣紅茶的話，可能就不會點拿鐵了吧。
「下次也來試試看好了。來，要看下一張往左滑就可以了～」宮野同學將手機借給我。
「好，謝謝。」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機，看著一張張美好的家庭旅遊照。
……
「那邊的魚料理真的很新鮮，讓人胃口大開呢～」宮野同學開口打破沉默。
「這樣啊…每次回老家也會吃到很多海鮮，我蠻喜歡的。」
「原來如此！感覺你們家裡準備得很豐盛呢～」宮野同學驚訝地點點頭。
「是呀。他們總是擔心我會吃不飽，最後每一餐吃完都好撐。」
「呵呵，我也是～每次回奶奶家，都會不知不覺吃到平常好幾倍的量呢。」宮野同學笑著回覆。
「我也有同感，看來孫子都是這樣被餵大的…這張風景看起來很漂亮，是在哪裡拍的？」突然滑到一張很美的天空。
「哦，這邊是在漁港附近…」
分享照片的過程，宮野同學也談起那時媽媽被搭訕、母女被認成姐妹，爸爸很心累的趣事。
「我發現在國外只要敢開口說英文，講得差也沒關係耶～對方會等你講完，真的不行還可以比手畫腳來說明。不過…也可能是我遇到的對象剛好比較有耐心？這趟旅行下來，意外地跟好多外國人說到話呢！」
「這樣啊…感覺和不同國家的人交流蠻特別的，可以溝通也表示宮野同學很厲害呢。」
「沒有啦…應該是對方的領悟力很好，我們才有辦法順利溝通。藏間同學也可以試試看呀～在外地旅遊的時候，試著跟當地人問路或找其他遊客閒聊幾句。」
「恩，有機會的話…」
感覺宮野同學很重視體驗的機會，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用類似的方式學法文？
「對了…之前期末考的成績進步很多，這都要感謝藏間同學幫我補習～」
「恭喜妳。我想一定是妳平常的努力發揮效果了。」
「絕對不只是那樣，藏間同學真的幫了很多忙，謝謝你～啊…我想成績進步也要感謝圖書館。因為待在安靜的地方我才能專心用功，所以我蠻喜歡去圖書館的～」
「那也要妳很認真學習啊。原來如此…我跟宮野同學的情形不太一樣，好像只要有位置就能讀書。如果不會被趕走的話。」
我補充後面那句，宮野同學聽完便笑了出來。
「好像想像得到呢～藏間同學一旦進入專注模式，就沒人能夠打斷你了。」
「這樣啊…？」
感覺我好像真的很常想事情想到出神呢…
「啊，我的意思是你很集中精神！不是說你會無視別人哦，抱歉…」
「我明白妳的意思，宮野同學不用道歉啦。別那麼拘謹。」
「好，謝謝你…希望之後還有機會一起到那邊讀書。」
「一定有機會的。圖書館很少不開放，妳有什麼地方卡住就找我一起去吧。」
「嗯……」
宮野同學沒多做回應，只是低著頭喝果汁。
還以為自己說錯什麼，後來她又開了新的話題。
我們聊了好一陣子，才跟她道別去打工。
ψ
某天放學後，宮野同學來請教功課的事情。
「預習的時候，有幾題物理的計算不太懂…」
「好厲害。妳已經自己學到這麼進階的題目了，不過只要前面的基礎有打好…」
還好暑假有多讀一些進度和複習，不然就沒辦法跟宮野同學討論了。
……
「哦哦！這樣我就懂了…咦？藏間同學的教法好像變了耶？」
「變了？妳是指哪方面呢？」我疑惑地問。
「我覺得…你講話的速度有放慢，講解的方式也變多元了。除了舉些生活中的例子，還會跟我說可以怎麼想像抽象的畫面，這樣學習起來更輕鬆了～」
「恩…那似乎真的改了很多。」
應該是因為之前教夏的時候，發現到教法會深刻影響到對方的學習意願。
知道這些差異會影響後面的吸收速率，還有好奇心…或許該說是求知欲吧？
也有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接觸，腦袋就自然地把學過的知識連結起來也說不定。
「不，我認為不是自己教得好…」
「反倒是因為宮野同學的理解力很強，所以之前的教學方式才沒讓妳覺得喘不過氣。而且，妳發現問題的能力也很出色。這應該是很瞭解自己的人，才有辦法迅速又確實做到的事情。」
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便停了下來。
「那個…我的教學能力真的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我有些難為情地說。
「總覺得藏間同學很謙虛又好學，很適合當老師呢～」她笑著說。
「啊…妳過獎了。完全沒那回事…」
「好啦好啦，就是這種地方讓人欽佩～」宮野同學試圖讓我緩和下來。
為什麼突然進步了？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不過…
「感覺教人的時候，其實自己也在吸收，所以會學得更紮實。」我說。
「偶爾也好，換宮野同學教我看看吧。」我看著她。
「咦…要我教成績比較高的藏間同學？不、不行啦…」她趕緊回絕。
「不行不行，這樣太強人所難了…」宮野同學搖了搖頭。
「沒這回事，妳可以的。宮野同學要試著更相信自己。」
總覺得宮野同學太小看自己了，讓人忍不住為她擔心…
「是…」她忽然沉默了…
好像靠她太近了，感覺宮野同學有點被嚇到…
「抱歉…我太激動了…」我把身體往後移一些。
「不會…」她別過頭，好像有意地避開我的眼神。
咦？突然想到…如果我會對宮野同學不自覺做出這些反應，就表示…
我對優也是這樣嗎？
在對方開始退縮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要拉她一把。
等等，優和宮野同學會認為我只是想要幫助她們嗎…
還是說…她們其實很不舒服，卻因為不忍心傷害我所以默默忍受？
妳們別用那種害怕的眼神看著我，也不要什麼都不說地慢慢後退…
不…我不是變態啊！！！
「宮野同學，我實在不太會掌握和別人相處的距離…要是妳有哪裡不舒服的話，可以直接說喔…我都會聽進去，然後好好反省的…」
「哦…好，我知道了。」
【奇怪，他怎麼突然說這個…】宮野在心裡感到疑惑。
ψ
我看向圖書館架上的書，內心忽然產生了疑問。
「我很好奇...『書本』本身的故事。」
「藏間同學是說印刷技術的流程嗎？」宮野同學接上話題。
「那是一部分，不過我也想知道更後面的事。」
「像是這本書從出版到購買，最後是經由誰的手到達圖書館的？」
我隨意抽起架上的書，那是個講述貓咪們搭上銀河列車的故事。
「除了學校收購、校外捐贈，還有什麼管道讓書進入圖書館嗎？」我問。
「這個嘛...還有學校和學生們自己出版的刊物吧？」宮野同學思考了一下。
「像是公告欄上的文章、校刊和畢業紀念冊之類的～」
「原來還有這些方式…感覺每次到圖書館，腦海都會有很多疑問浮現。」
宮野同學的回答，讓我對這裡又多了新的認知與好奇。
「比如這麼多書本是怎麼分類和整理的呢？是看標號、作者或類別，按照順序排列的嗎？」
「書本要怎麼進行維護和保存呢？」
「不只是書，這裡也有很多報紙、文獻和字典。感覺也像是一座收藏文字作品的博物館。」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多圖書館？」
「明明一座圖書館的書這麼多，收納這些書之後的空間卻還是大得不可思議…」
「這裡有這麼多人費盡一生寫出來的作品...」
我開始想像…要是圖書館也有靈魂，那它會是什麼模樣呢？
「就算作者已經不在人世，還是可以透過作品和那個人對話。」
「光是想像就不自覺興奮起來，變得期待翻開書本的每個瞬間。」
我翻閱著手上那本漫畫，內心漸漸感到滿足和迫不及待。
「藏間同學真的很喜歡書，對吧？」
「明明平常不太愛說話，一碰到書就開始喋喋不休～」宮野同學輕輕笑著。
「啊…很抱歉我突然開始碎唸…」
意識到自己又開啟多話的模式，忍不住覺得很難為情。
「這是稱讚的意思啦～畢竟我周圍的人們都不怎麼喜歡看書。」
「有個愛看書的朋友，我的世界或許也能和書產生聯繫呢。」宮野同學又說。
「咦？我和宮野同學...已經是朋友了嗎？」我問。
「對呀～嗯…難道說，我們還不是嗎...」她露出失落的表情。
「不、不是那樣！我是怕自己認知錯誤，會讓宮野同學感到不舒服...」我趕緊澄清。
「沒那回事！倒不如說，我想和藏間同學變得更親、親近...」她的臉色忽然漲紅。
「啊...你看嘛～我們都同班這麼多年了，個性也不會很不合。多個朋友……或多個讀書的夥伴，不是件很難得的事情嗎？我們一起加油吧！」她的語速變得很快，說完還握緊拳頭來打氣。
「恩，謝謝妳。」
感覺到她很努力要讓氣氛變得緩和，宮野同學真的是個很體貼的人呢。
「怎麼突然道謝了呢...？」她問。
「應該是...被身邊的人慢慢影響，就越來越習慣在高興的時候說謝謝吧。」
我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逐漸在改變。
「這樣啊～感覺是很棒的習慣呢。」
「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
「如果按照藏間同學思考的方式，我也蠻好奇書本的感受。」
宮野同學延伸出另一個話題，讓我不禁跟著想像它們的內心。
「這些書本誕生的故事，還有和不同人們的相遇，想必都是很精彩的冒險。」
「總覺得書本們能和藏間同學成為很要好的朋友呢～」她笑了笑。
「無論是被很多人借閱，或者被某人珍藏，對於書本來說都是幸福吧？」
「恩，希望這些書都能被好好對待。」
我想人應該也一樣…無論是被大家愛戴，或被一個對象深深愛著都是種幸福。
「雖然剛才討論的內容，有很多我都回答不出來。不過…藏間同學那些關於圖書館的疑問，我想只有來到這裡才會知道答案吧。」宮野同學露出微笑。
「說得對，畢竟這裡是解開疑惑的地方嘛。」
「也是靜靜享受樂趣的好去處呢。」她笑著補充。
當下我們彷彿因為理解對方而感到開心，接著繼續把習題做完。
ψ
「好，我確實收到入社申請了。」
我走到教職員室，把填好的文件交給老師。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參加社團，有什麼要注意的事情嗎？」我問。
「第一次參加啊…注意事項…我也不太清楚欸？你可以去問問社團指導老師呀～」
「指導老師…是指圖書館櫃檯的阿姨嗎？」我又問。
「嗯。話說…你怎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就申請了？」這下換老師問我了。
「我是覺得再考慮就要放棄了，畢竟參加社團要花很多時間。」
「說得對…這個回答很有回家社社員的風格呢，果然衝勁還是很重要。」老師自顧自地點了頭。
「老師也有不清楚的事情啊。」我接回前面的話題。
「當然，我又不是神明～啊…那位指導老師的年資很長，你提問的時候千萬要注意禮貌，也得很認真聽她說話，否則到時候被罵我可不管喔。」老師叮嚀著。
「知道了，謝謝您。」
大概…像跟婆婆說話那種感覺就可以了吧。
ψ
「真的來啦？還以為你拿完申請表就放在抽屜生灰塵呢。」圖書館的櫃檯阿姨說。
【本來是想這麼做啦。】我小聲地回答。
「你說了些什麼嗎？」
「沒什麼。請問入社後要做哪些事情？」
「哼哼～這個嘛…」
阿姨的笑容讓我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藏間同學？」
咦？這個聲音是…
「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說…你也是圖書館社的社員嗎？」宮野同學驚訝地看著我和阿姨。
「恩，今天剛入社。」我尷尬地點點頭。
「年輕人真好呀～走到哪裡都有美妙的緣分。既然有前輩指導，我這個老太婆就先退場啦。」櫃檯阿姨快活地跳著腳步離開藏書室。
「喂…別擅自走人啊。」我想喊住阿姨，可是她忽然加快步伐溜了。
「等下！老師，今天要幫忙什麼啊～？」宮野同學也稍微提高音量。
「妳幫我帶新社員熟悉一下環境啊～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拜託啦。」
我把頭探出藏書室，已經不見阿姨人影，只遠遠傳來她的聲音。
「唉～真拿她沒辦法。老師總是這麼隨心所欲…」宮野同學嘆了口氣。
「感覺妳們倆很熟，宮野同學之前就是圖書館社的社員嗎？」我問。
「這個…其實那時我只是來借參考書，偶然間看到學長姐在搬箱子，好奇一問之下就開始幫忙了。原本都是間斷地過來，所以正式加入的時間不算很久，啊…暑假的時候也有來幾次。」
「暑假來學校嗎？」我又問。
「嗯。因為我家離學校很近，所以來圖書館很方便，我都會在這裡唸書。」
「原來如此，妳之前說過讀書時需要安靜的環境對吧？」
「沒錯，你還記得呀～如果提早唸完，我會跟著老師一起整理書櫃呢。」
「這樣啊。」
怎麼感覺這裡真的很缺人手，連當時還不是社員的宮野同學都要過來幫忙…
「妳這樣會不會很累？」我擔心地問。
「還好啦。畢竟我都是有空才來，有時候午休朋友會來探班順便幫忙一下。之前也有學長姐在，只是因為最近他們都要專心備考，所以變得比較忙而已。」宮野同學笑著緩和氣氛，卻覺得話語中有股辛酸。
「恩…我也會多幫忙的，畢竟現在社員只有我們兩個。」我說。
「謝謝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我或老師哦。」她露出開朗的笑容。
「那就請妳先跟我介紹一下社員在做什麼吧。」
「好，交給我吧！」
宮野同學帶著我熟悉圖書館的環境，介紹一些日常的例行事項。
經過她詳細的說明，才發現社員其實就等同於圖書館的志工，所以社團活動就是幫忙圖書館的各種雜務、偶爾寫寫讀書心得這樣。
聽起來像是份爽缺，做起來卻完全不是這樣……
光是管理圖書館內的書籍就有得忙了，不只是處理借還書、上架歸位，平常還要空出時間整理書架和紙箱的藏書，也要定期清理書本和書櫃的灰塵。
新書要登記資料和貼上條碼、舊書要填表單報廢，明明不見但是顯示有館藏的書也要想辦法找出來，不然就會一直有學生來問……
每個月要固定製作借閱排行的宣傳海報，聽說還有世界閱讀日和各類書展的活動……
有人丟失借書證和文具、有人隨意弄亂環境，也有的人講話總是不克制音量。
以前享受圖書館便利服務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空間的品質是誰在維護……
看來我真的很不瞭解這個地方，但是…
即便如此，還是覺得圖書館充滿不可思議的魅力。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待在這裡，似乎就能夠讓我好好地放鬆心情。
ψ
因為有很多志工事務要做，宮野同學和我討論了分工。
比較累人的整理書籍和製作排行海報是放學後一起做，其他時候她會負責站櫃檯，替大家借書、還書，還有處理學生的詢問，包括預約書、辦理借書證和找書的事項。
我則是把還來的書本歸位、新書上架，定時更換閱讀區的報紙和雜誌，有空也會整理一些視聽資料和舊書。
有時候發現對方有點忙不過來，我們會互相支援，不知不覺就養成一種默契，除了手邊的事情也會留意彼此的狀況。
「差一點點，啊…！」宮野同學努力墊高雙腳，試著把書放回最高層的書架。
「沒事吧？」我接住差點砸到她的那本書。
「嗯…謝謝你。」她低下頭，似乎有些難為情。
「宮野同學已經負責很多事了，其他也多少讓我分擔一點吧。」我把書放回架上。
「但是…現在剛好沒什麼人，我也得幫忙櫃檯以外的事情才行。」
「櫃檯的工作已經很辛苦了，趁沒人的時候妳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可是…感覺體力活都讓藏間同學包辦了，對你很不好意思。」她緊張地說。
「不會啦～這不是本來我們說好的分工嗎？尤其是搬重物和拿高處的東西時，我希望妳別太勉強自己。」
「是這樣沒錯…但是，偶爾也讓我活動一下身體吧～就算是比較重的書，多跑幾趟當作運動也不錯啊。」宮野同學笑了笑。
「知道了。以後我會留下幾本薄薄的書，讓妳有正當動機遠離櫃檯的人群。」
「呵呵～那就麻煩你囉，整天對著不同人微笑讓我的臉好僵硬。」
話題剛到一個段落，她又回去幫忙櫃檯的事情了。
「這是剛才從還書箱清出來的，全部都要放回架上，拜託你啦～～～」阿姨忽然拿了一大堆書給我。
「呃…好喔。」我感嘆著工作沒有做完的時候。
真難想像只有宮野同學在的期間，她要分多少趟才搬得完這些書…
「那個圖書館館員好可愛啊…真想要每天來看她。」
忽然聽到不認識的男生在跟朋友討論宮野同學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來借書也就算了，但是拜託不要隨便找藉口過來增加人家的負擔。
「藏間同學～老師說她會處理櫃檯的事情，要我先來幫你。」宮野同學走了過來。
「恩，謝謝妳。」
突然想到之前春說的話，要是跟宮野同學太親密，可能會讓她被誤會……
不過，班上同學之間本來就會有互動…而且，現在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宮野同學。除了妳的朋友，班上還有沒有其他同學會來這裡？」
「嗯…有啊～瀨尾同學發現我在圖書館幫忙後很羨慕，就說他也要參加圖書館社的活動。」她想了一下便回答。
瀨尾同學…？
「結果他一翻開書就睡著了…讓我印象超深刻的，所以他後來還是跑去吉他社，說是翹掉也不會被退社的樣子～」
「這樣啊…」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
「不好意思，妳剛才說的瀨尾同學是誰？」
宮野同學一聽到這個問題，馬上笑了出來。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我有些尷尬地確認。
「沒有啦。我只是想到…你和當時一樣不太會記人呢～」宮野同學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當時？」
「就是國中同班的時候，某次你在走廊幫我撿了掉在地上的講義呀～」
宮野同學大概敘述了一下那時的情形。
【那個…你是藏間同學，對吧？】
【妳怎麼知道？】
【呃…因為…我們同班啊？】
好像沒什麼印象……
「抱歉，我真的不太會認人…希望沒讓妳感到太尷尬。」
「沒關係啦～那次是我受到藏間同學的幫助，感謝你都來不及了。像這類的情況，總是被幫的那一方記得比較深刻嘛。」宮野同學試著緩和氣氛。
「謝謝妳，沒跟我計較…」
「你別放在心上哦。反正現在我們也比較熟了，就不會認不出對方啦。」
「說得也是。現在的話，我有自信能夠遠遠看到妳就認出來的。」
「嗯…聽起來好像什麼名人喔？」宮野同學扶著下巴。
「哈哈。不好意思讓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希望有名的社員小姐可以跟我一起把這些放回書架上。」我忍不住笑出來，順著她的話題請宮野同學幫忙。
「好啊～看在你這麼有禮貌的份上，我就奉陪一下吧。」
我們在歸位書本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人抽起一本書翻了翻，然後隨便塞回某個位置。
「同學～請按照原位把書放回好嗎？」宮野同學生氣地上前糾正。
「啊…不好意思，我忘記原本放哪裡了。」
「在這裡，你剛才是從這邊的書架抽出來的吧？」宮野同學指著空出來的地方。
「恩？好像是這沒錯喔…謝謝妳。」
「下次要記得。如果忘記也可以直接交給我，但是請不要自己放到別的位置。」宮野同學特別叮嚀他。
「好唷，下次會拿給妳啦～」
那個人似乎在暗爽，走了一段距離後還開始自言自語。
【哦，有女生主動跟我搭話耶…】
【要不要故意多放幾次呢～？】
那個輕飄飄的語氣讓人有點不舒服，我走回剛才放書的地方。
「宮野同學，要是以後看到那個人…就交給我處理吧。」我說。
「咦？為什麼…是因為我剛才表現得很不友善嗎？」她緊張地說。
「不，反倒是那個人的言行不是很有禮貌。所以，下次他又那樣做就讓我去協調吧。」
「原來如此…謝謝你。」宮野同學鞠了躬道謝。
「這不是什麼需要感謝的事啦。只是和宮野同學一樣，我不喜歡有人把書亂放。」我說。
「每次確認過館藏、抄好分類號，到了現場卻找不到的時候…」
「心裡就會很煩躁…」我向她說明。
「嗯…原本還擔心是我的態度太強硬呢。」宮野同學似乎鬆了口氣。
「沒那回事，我覺得妳已經算客氣了。好好歸位也是為了方便下個人找書，尤其是喜歡這本書的人。如果想讓更多人讀到的話，就更不該隨手放到其他地方。」
我拿出一本排序不對的書，按照上面的號碼把它放回書架上。
「雖然圖書館的書本提供給大家自由翻閱，但是這本書其實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既然不是自己的財產，就不能輕易地對待，更別說破壞了。」
「啊，抱歉…我是不是說得太過火了？」
我突然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生氣。
「不會。看到藏間同學顯露真實情緒的一面，反而讓人很有共鳴呢～」宮野同學先是搖搖頭，接著笑了一下。
「我覺得呀～圖書館表面上看起來很安靜，但是在這股沉默氛圍之下，它還是有著自己的生態呢。」她說。
「生態？」我好奇地問。
「嗯。喜歡看書的人、想要享受寧靜時光的人，或是單純找地方用功的人～」
「你瞧。」宮野同學示意我看看周圍的人們。
「大家因為各式各樣的目的聚集於此，形成一個共享的活動空間。」
【如果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能夠一起維護環境…放低音量地活動、珍惜地使用資源，並將每個東西好好歸位，我想這座圖書館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宮野同學小聲說著。
【說得對。】我也克制自己的音量。
我看著和宮野同學、社團老師三人一起整理的書架，忽然有股踏實的感受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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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放學超過一個小時，這時候沒什麼學生來借書，宮野同學和我就會到樓上整理書櫃。
「我想了想之前藏間同學說的話，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圖書館的氛圍，也覺得這個場所很特別～」她笑著說。
「這裡的每本書都是很珍貴的，即便是二手書、三手書…也可能因為某人的愛心或慷慨，才在機緣之下來到這間圖書館。無論熱門書籍，或是借閱數較少的小眾書本，一本書『誕生』的過程都是很辛苦的。即便外表變得破爛不堪，那些知識的價值也一樣重要，甚至會因為很多人在看，而變得越來越有意義。」她注視著眼前的書櫃。
「像這樣透過不斷閱讀、整理、分享，讓這些內容流通並幫助更多人。」
宮野同學拿起一本書，輕輕地撫摸封面。
「恩，就像是知識的媒介一樣呢。」我點頭附和。
「說得沒錯～」她露出笑容回應。
「感覺宮野同學剛才那番言論很有知性，好像在聽專家說話呢。」我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說出來。
「啊…沒、沒那回事啦！我是因為想瞭解編輯的工作，所以上網找了點資料而已！」她急忙澄清。
「這樣啊…妳想當編輯嗎？」我接續話題。
「不，與其說是想當…更像是單純覺得好奇，就去接觸相關資訊了。」宮野同學用布輕輕擦拭覆蓋書本的灰塵。
「好奇心…這的確很重要。要是缺少動力，有再多時間和機會都可能白白浪費掉，也就很難真正開始去做一件事情了。」
「嗯。謝謝你這麼認真聽我說話，雖然感覺我比較像是在賣弄自己的見聞。」
「別這麼說，是因為妳的話真的很有…趣。」
話還沒講完，突然發現書架上又有別人亂放的書。
「這本是恐怖小說欸！別放到兒童繪本區啊…」
「要是有人嚇到怎麼辦哪？」
我氣沖沖地把那本小說抽起來，然後走到樓下把它放回正確的分類架上。
〔呵呵～我倒覺得藏間同學的反應更有趣呢。〕宮野同學用手輕輕遮著臉上的笑容。
ψ
看到我在抄寫書本的文句，宮野同學開口詢問。
「藏間同學在磨練文學素養嗎？」
「不…就是覺得內容很特別，其實我也不知道抄寫這些個人筆記有什麼意義？」
經她這麼一問，發現我現在自然而然地就會開始做這件事。
儘管已經不用交作業了，我也好像養成習慣了。
「當然有呀～知識一旦吸收之後，就是自己的東西了。」宮野同學露出笑容。
「而且，每個人對於同件事情的看法本來就不一樣呀。」她接著說。
「就像我們讀歷史課本的時候，哪怕是同堂課的學生，也會因為各自的專心程度、想法和經歷產生不同的解讀。」
「雖然考試的時候，只能答出固定的正確答案。」
「不過～事實上每個人詮釋的『歷史』樣貌都不相同。所以，無論是當事者本身的看法，還是後世人們流傳的文獻都會產生分歧。」
「正因為大家都參與了歷史的一部分，現今的世界才會變得這麼豐富喔。」
宮野同學拿起她的課本，向我展示那充滿彩色圖畫的筆記。
「確實是這樣沒錯…」
我看向手上寫滿文字的紙張，發現光是我們記錄的方式就很不一樣。
宮野同學這番話讓我想起，之前讀過的小說內容…
【無論做什麼，每一個人都在世界歷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通常他本身並不自知。】
同時，想到優總是非常重視周遭的每個人，還有我們約好要討論書本的情節…
「我想…將來的某一天，藏間同學一定會發現抄寫這些東西的意義。」
「恩，謝謝妳。」我點了頭。
「不會～」宮野同學笑著回應。
「總覺得…宮野同學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
「她總是充滿學習的熱情，對於許多習以為常的事情也都有獨到的見解。」
「是誰呀？」宮野同學露出好奇的神情。
「啊...是我的親戚。」
因為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又順著之前錯誤的講法回覆。
「是做吊飾給你的親戚嗎？噯...多說一點她的事吧？」宮野同學又問。
「恩…我可能會說得很多喔？」
「呵呵～那我會盡可能耐心聽完的。」她笑了出來。
和宮野同學談話的氣氛很熱絡，不知不覺就講了許多優和老家的事情。
「感覺那個妹妹很可愛耶～真希望能當她的朋友。」
宮野同學和優都是這麼有禮貌又貼心的人…
我想，她們應該能成為好朋友吧。
「恩。要是有機會見面的話，妳們一定會處得很好的。」
沒想到...原來也能跟宮野同學聊學校以外的話題，有點開心...
ψ
多嘗試一些東西啊…
班會時間開始發文件，我看著老師畫上花丸的作業紙。
放學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教職員室。
「謝謝您，願意花額外的時間輔導我。」
我向老師深深鞠躬，真誠地表達謝意。
「快起來吧。你自己也很努力啊～反正我閒得很，可以多關照問題學生。」
「誰是問題生啊…」我忍不住說出心聲。
「每個人都有可能發生狀況啊，我又沒有針對你～」老師做出兩手一攤的動作。
明明就有…
「老實說我做這些，可能是為了自己吧？我也曾經在追求目標的過程用盡全力，最後還是失敗得一塌糊塗…所以，看到想要成長的學生就無法坐視不管呢。」她忽然回到正經的模式。
「我知道藏間現在那麼拼命提升成績只是為了補助金，不過…」
「我想這些努力也一定可以為你拓寬未來的道路。」
「恩…」我點了頭。
「無論你離開學校後選擇上大學、直接就業或到海外發展，趁現在多吸收不同的知識與累積經驗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當時陪著你參加面談的阿姨，明明一副擔心的樣子卻還是沒說什麼。」
直美阿姨嗎…我又給她添增不必要的煩惱了嗎？
「這樣啊…」我失落地回答。
「不是那樣的，你先別沮喪。」她趕緊說。
「老師的意思是——你的阿姨之所以這麼做…」
「是希望你走上不會後悔的道路。」
不會後悔的道路……
「我看過太多把自己的期望壓在孩子身上的父母，有的成天和孩子吵架，有的從頭到尾都不讓孩子有發聲的機會，有的把孩子逼到盡頭才發現事態嚴重…」
「所以，我很清楚藏間阿姨的眼神…」
「她只是相信並等待著，你會自己找到適合的歸處。」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觸動到我的內心深處……
「雖然我沒當過父母，也沒有實際照顧過一個孩子的生活，但是…」
「我認為那就是她表達關愛的方式。」老師露出笑容。
「也許表現不明顯，但是…她有好好地看著藏間哦。」
腦海慢慢浮現阿姨的樣貌，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種……被我遺忘很久的安心感。
「謝謝您。」我說。
●
湘老師回想之前三方面談的情形，藏間的阿姨陪著他一起出席。
【關於未來的出路，你有沒有什麼想法？還是想問些什麼當作參考嗎？】
面對老師的疑問，藏間每次的回答是…
【沒有耶…我還想更瞭解補助金的制度，方便請教…】
【那個…可以等到升上二年級再回覆嗎？】
【再給我一些時間仔細考慮…】
【抱歉，現在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意識回到當下的老師做了個深呼吸，看向眼前的藏間。
「連我都很擔心藏間沒有好好地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何況是你的阿姨…」
「可是，人都是一步步學習而來的。看到你最近交出的成果，讓我更加確信…你不需要我的操心。而且身為老師的我，想要相信你的所有可能性。」
「這是當一個老師最基本的條件，我會隨時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的。」
老師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藏間，他也把今天在這裡聽到的內容牢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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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薄薄的詩集裡面，寫了很多比喻優美又有哲理的詩句。
回家路上不自覺地想起老師對於譬喻的詮釋，以及暑假那週讀詩的想法。
詩中的每個字、每個詞、每個句子，都是作者生命片段的縮影。
寫下看似最輕盈的文字，去承載無比重量的心意。
透過詩人的眼睛，讓我們發現世界的美好與真實。
詩句有種獨特的結構，不僅要符合音律、押韻和句式等規範…
比喻方面則是經常結合動植物、自然現象的特性，有時候還會運用俗語和慣用語。
恩…先不要想得那麼複雜，照著老師的建議練習看看吧。
【您的教誨是不滅的燈塔，為學生照亮靠岸的航道。】
【纖纖手指如同風中的枝枒，提供山雀停泊的歸宿。】
【妳親手為我拾起生活的碎片，拼湊出在夜晚閃耀的滿月景色。】
每次練習比喻的時候，我的心中就會出現很多和優相處的畫面。
因為我喜歡優，所以才一直想起她嗎？
還是因為一直想起她，才讓我對優越來越著迷呢？
教科書上沒有寫——什麼是戀愛？怎麼對待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吵架了該怎麼辦？
聽說成人片有很多錯誤的示範，畢竟不是教學取向...
戲劇和小說裡談的戀愛太過夢幻，也不一定適用於我和優的狀況。
不知道該從哪裡獲得這些知識...
好像只能透過有經驗的人（春）或著感覺比較相似的人（宮野）…
加上自己摸索，還有去問優的家人和熟人（咖啡廳店員、學校前後輩跟班上同學）。
如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最好還是跟優本人確認比較好。
感覺談戀愛真的好累...
不過，卻又是這麼得幸福...
只要看到她的一個笑容，好像其他的事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喜歡，我果然...很喜歡優。
「藏間～你來這附近逛街嗎？」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
急忙查看四周，發現優站在不遠處揮著手，邊喊我的名字邊朝這邊走來。
啊啊…本人出現了！！！冷靜點！
「恩。要一起逛嗎？」我試著裝出鎮定的樣子。
「嗯！你想從哪邊開始逛起呢？」優點點頭，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好可愛……
「都可以，我們到處走走吧。」
我們一起去吃飯、散步，聊著最近開學發生的事情。
「謝謝妳，幫了我那麼多忙。」
因為想到是優讓我的作業順利完成，就下意識地向她道謝。
「咦？我在哪裡幫上客人的忙呢？」
「這個嘛…」
「哪裡？哪裡？哪裡～？」
本來她的臉已經美到我無法直視了…
現在一直靠過來，聲音還那麼可愛…
「不太方便回答…」我忍不住迴避她那會勾人魂魄的眼神。
「那好吧…我想說如果知道原因，就能夠幫你更多忙了。」
「已經很足夠了…謝謝妳。」
光是剛才那樣，就讓我有更多想寫的東西了…
完全是我的繆思女神。
「要是有機會的話，再跟妳分享最近讀詩集的感想…」
「真的嗎？我會很期待的～」
啊啊…今日份的幸福已經讓我成為這世上最幸運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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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特地說的那些話，讓我想到某次三方面談結束後…
【藏間…你想讀大學嗎？】送阿姨回車站的路上，她突然開口。
【還不太確定…我只想顧好現在可以做到的事情。】我有些遲疑地說。
【嗯。】她輕輕地點頭。
【啊…我並不是討厭升學這條路，只是還沒辦法下定決心。】
怕她會擔心，我又再多做解釋。
【這樣啊…要是有什麼需要商量的事情，隨時都歡迎你來找我們討論。】
【恩，謝謝。】
雖然之後就沒有跟她提起後續的想法，但其實心裡還是記著這件事。
我對於未來出路真的沒什麼具體的構想，不過…
一直在考慮最能減輕家裡負擔的選項。
要是回老家幫忙農務和照顧動物的話，就可以協助婆婆、大舅舅和靜舅媽的工作，空檔的時候也能幫忙舅舅和阿姨。
如果畢業後直接應徵正職工作，可以省下學費和多一筆收入，一定能讓光介、莉奈和梨羽三個孩子有更寬裕的就學選擇。
雖然我認為像現在這樣，邊打工邊讀大學也是不錯的方式…
但是讀書不只需要生活費，還要負擔學貸、教材和各種活動的費用。
我沒有那樣「任性的權利」…嗎？忽然想起春說過的話。
那時候確實不懂他想表達的意思，也不像現在這樣擁有「想要瞭解與體驗」的事物。
我的想法…和之前不同了。
再一次…認真地思考吧。
看來得從頭想想要報考的學校和科系，加上不幸落榜時的對策…
有一堆不懂的東西要煩惱，可是…想知道的事情也很多。
不只是看著現在，而要用更長遠的眼光檢視自己想達到的未來。
這是…老師試著傳達給我的事情，我不想辜負她和阿姨給予的信任。
最近跟優討論的話題，也讓我產生類似的體悟。
大家都在學習和成長的路上持續奮鬥著，那麼我也不能鬆懈了。
我點開手機畫面，敲打鍵盤後送出訊息。
【阿姨…我會好好考慮升學的事情】
〔嗯，我等著你。〕她很快地回覆了。
「謝謝妳。」我看著螢幕輕聲說道。